白龍吟沉咳一聲,揹着手威嚴坐下。
蘇海棠頓時也覺得有些拘束,正襟危坐。
“你姥姥身體還好吧?聽說你媽媽這兩天身上又不怎麼得勁,回去的時候捎帶點人蔘鹿茸木耳什麼的,是你表哥東北的朋友才送來的,拿回去你也吃。”
白龍吟張嘴就是一頓關心,話裡內容很家常,只可惜表情太過嚴肅,聽得蘇海棠只想立正喊是!
“你好好說話,板着張老臉嚇唬人幹啥?孩子頭回來家,你就不能笑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攆人呢。”
“還當自己二十郎當小夥子呢?一張老臉全是褶子,還嫌不夠嚇人?”
老太太來了意見,當着小輩的面就拆丈夫的臺,扭頭拍着蘇海棠的手安慰。
“孩子別怕,他就這個德行,一輩子改不了。年輕那會兒吧,他那臉皮子嫩得能掐出水來,大姑娘小媳婦見天倒追着他跑,給他送荷包送情書,嚇得他抱頭鼠竄。”
“我就是被他對着我使勁笑了幾回,就給騙回家的。要不憑你舅姥姥我的人才,怎麼能看上這麼個窮小子?跟我使美男計呢。”
蘇海棠聽着舅姥爺年輕時候的糗事,憋紅一張臉不敢樂。
“你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麼,不像話,沒點尊重。”
白龍吟不自在了,瞪了邊上看熱鬧的孫子一眼。
“沒見你奶奶口渴?還不快倒茶!”
白敬先一個激靈,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
老太太又不樂意了,斜着一雙風韻猶存的鳳眼睨他。
“你這是嫌我多嘴多舌,惹人嫌了?還不讓人說實話了怎麼着?”
說着老太太賭氣地一扭身,拉着蘇海棠的手繼續爆料。
“別理他。一輩子要面子,心裡頭不知道怎麼得意呢。”
“你別看他板着臉挺像那麼回事,這都是多少年對着鏡子練出來的。”
“想當年他寫第一篇文章上報的時候才十五,毛還沒長齊呢,人家給他配照片發採訪,他就自覺有身份了,是矜貴的文化人,從那會兒就開始端着了,生怕人家瞧不起他個小孩子家。”
老太太撇撇嘴,悄悄話說得滿屋子人全聽得見。
“後來跟我坦白,說就得意人家喊他神童。還說要是擱古早那會兒,少不得就要考個狀元,給我掙套鳳冠霞帔回來。”
“咳咳。”老爺子聽老伴兒把他的底全給抖摟出來,臉上威嚴的神情無以爲繼,尷尬不已。
“三舅姥爺,您十五就寫文章上報了?我的天!我可算見着活的神童了!您得給我簽名!還要合影!不,咱先握握手,您把靈氣分我點行不行?也叫我開開竅!”
蘇海棠常年跑銷售的人,臉皮早鍛煉出來,嘴再笨也逼着自己學說奉承話,這會兒也算是信手拈來,表情看着真誠無比!
白龍吟微微皺眉,看着她欠身努力伸到自己跟前的小手,勉強搭手上去握了握。
“你這孩子可別學那些虛頭巴腦的,搞追星那套沒用!學問來不得半點虛假,真想進步就得靠踏踏實實學習,活到老學到老。”
“老子有云: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只要你用心積累,必有所得。”
“行了行了,酸不酸哪。”老太太打斷老爺子的話,又白了他一眼,眼風嫵媚,隱含自豪。
“舅姥兒,我真想跟姥爺請教的。我打算考大學,正自學呢,要是能得姥爺點撥一二,不求多的,只要我能開一竅半竅的,就能事半功倍,我也多點信心啊。”
蘇海棠親暱抱着舅姥姥的胳膊撒嬌,滿含孺慕地望着舅姥爺。
“咳,你這算是問對人了。”
白龍吟捋一把修剪有型的鬍子,笑得矜持,大有被人賞識讚歎的得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