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婆子一個人風風火火的就跑去了狗剩家,狗剩家的門鎖着,也沒人在,大概是到鎮上擺攤去了。
何大婆子就在狗剩家門前等着,等到了約莫下午時分,狗剩才駕着牛車回來。
本來曹大姐懷孕,狗剩是想讓她在家裡安胎休息的,但曹大姐想着現在肚子還沒有大起來,活兒她還是可以照樣做的,現在多幹一些活兒,多賺一些錢,將來孩子出生了,纔不至於跟着大人受罪。
狗剩先把東西搬下來,然後去拉牛車,曹大姐拉着虎子去開門,何大婆子這時候突然竄了出來,要去抱虎子,虎子嚇了一跳,趕忙跑開。
虎子看何大婆子面相兇狠,不敢往曹大姐身邊躲,就往牛棚裡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爹!爹!”
這叫聲刺激到了何大婆子,何大婆子一雙大腳跑得飛快,“小兔崽子!你叫誰爹?!你爹在家裡躺着等着你回去伺候呢!你反了天了,啥人也能當爹喊,不怕遭報應啊你!”
狗剩拴好牛以後出來,虎子正好撞到了他腿上,狗剩見何大婆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一下將虎子拉到了身後,“何大嬸子,你這是要幹啥?”
何大婆子在狗剩面前剎住了腳,狗剩雖然長得不好看,但常年乾重活,身材卻是結實得很,何大婆子還是有點怕狗剩的。
“我幹啥?!我當然是來接我孫子回去!曹氏那賤人不守婦道另嫁他人我不管,但虎子是我們何家的子孫,憑啥要改了姓,叫旁人做爹呀?!我要把他帶回去!”
說完,何大婆子就要伸手去抓虎子,狗剩擋着,一直沒讓她得手。
曹大姐也聽明白了,何家竟然想要把虎子搶回去!
村裡關於何老三不能人道的傳聞她也聽說了,可沒想到何家還真能有這麼不要臉,當初那麼對虎子,放任他的生死不管,讓她們母子倆自生自滅,如今竟然還想把虎子要回去!
不!虎子是她兒子,她絕不能讓任何人把虎子帶走,而且,何家就算把虎子要回去,也絕不會善待他的!
曹大姐看向狗剩,目露哀求,狗剩對她保證道:“你放心,虎子叫我一聲爹,就是我兒子,在我心裡是這樣,官府那邊也是入了冊的,沒人能把他帶着。”
曹大姐稍稍安了心,見何大婆子不依不饒,曹大姐臉色一冷說道:“何大嬸子,你忘了你當初簽下的認罪書了嗎?你現在又來鬧,難道是真想跟我對薄公堂?”
何大婆子眼眸子閃了閃,“你少拿那啥認罪書來威脅老婆子我,我要回自己孫子跟認罪書有啥關係?我何家的子孫,我想要回來就要回來!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女人,你到底什麼居心?!竟然阻攔虎子認祖歸宗,你就是想看着我兒子斷後是不是!!”
曹大姐和狗剩並肩站在一起,將虎子護在身後,“我啥居心也沒有,你何家斷不斷後也跟我沒有關係,我只知道,我們娘倆是被你何家趕出來的,你何家將虎子從族譜中除了名,認罪書上你何家也簽了字,你我兩家從此毫無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你今天就沒有資格來跟我搶虎子!她是我七月懷胎生下的,也是我一手養大的,你何家對他沒有半點恩情,他跟你何家毫無關係!”
何大婆子見曹大姐越來越有氣勢,哪有以前那唯唯諾諾的樣子,氣的半死。
人就是這樣,當有一天一直對她逆來順受的人,突然對她不那麼言聽計從了,她就會感覺到心裡不舒服,何大婆子也是這樣。
何大婆子根本沒有碰虎子一下的機會,她不死心,繼續說道:“狗剩,你可要想清楚了,虎子可不是你親兒子,他就算是被我何家從族譜除了名,他還是我何家的子孫,將來長大了,還是要給他親爹養老送終,他要敢忤逆不孝不給我家老三養老,我家老三就算把他告到公堂上,那也是站得住腳的!至於你,到時候就是白給我何家養兒子了!啥好處也沒有撈到!”
“我撫養虎子,不是爲了讓他給我弄來啥好處,他是我兒子,我就要做到父親的責任,把他養大成人,教他走正道,他將來長大了,念着骨肉親情要給他親爹養老送終,我也絕不會攔着,但今天,我也不會讓你們把他帶回去!”
何大婆子指着狗剩,你你你了半天。
狗剩說的話太強硬了,然而虎子仰着頭,看着狗剩,這一刻,他只覺得在旁人眼裡卑躬屈膝討生活的狗剩,竟是這樣的高大,以至於許多年後,他都忘不了這一幕,當虎子有了自己的骨肉,他才知道,原來這纔是一個父親該有的擔當!
何大婆子見硬的不行,便來軟的,立刻換了一副慈愛的面孔,哄着虎子道:“虎子,來,跟阿婆回去,老婆給你買糖吃……”
虎子不爲所動,只抱着狗剩的大腿,目光看着何大婆子,他的眼睛裡,有着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有的冰冷,看的何大婆子有些發悚。
何大婆子沒達成目的,氣沖沖的回家了。
一直期待着的何老三見何大婆子沒有把虎子帶回來,開始發脾氣砸東西,把妞妞嚇到了,妞妞嚎啕大哭,惹得何老三心裡更煩,沒好氣地對姚金娘吼道:“你這婆娘咋回事?!沒看到老子心情不好是不是?!還不趕緊的把這個賠錢貨弄走!惹了老子心煩!老子摔死她!”
姚金娘知道,何老三因爲不能人道,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經常砸東西,有時候心情很不好,在牀上抄起東西,也不管是什麼,就能給她砸過來,毫不憐惜。
這樣的日子,讓姚金娘悔不當初,還不如在縣城裡伺候那些大老爺,從什麼良啊,簡直是來受罪的!
何老三還在朝何大婆子叫喚着,“娘,我不管,我不管,你把虎子給我抱回來,他是我兒子!是我兒子!快把他給我抱回來!”
何大婆子呃被何老三猙獰的表情嚇到了,連忙說道:“老三你放心,你放心,娘一定給你把虎子抱回來,娘這就帶着老大老二老四去,把咱們家的孫子抱回來!”
何老三掙扎着站起來,“我也去!”
於是何家一羣人浩浩蕩蕩的殺去了狗剩家裡,狗剩無親無故,在村裡就是獨門獨戶,也沒有個人幫扶着,何大婆子相信,自己帶着何家所有人去,稍稍一嚇唬,肯定能嚇得狗剩把虎子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