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矇矇亮,陣地前方突然出現了第一支日寇師團的影子。(.最穩定,)幾乎所有前敵指揮官的望遠鏡中,都清晰地看清了對面敵寇的旗子和番號。
“媽的,每次重大時刻在哪裡都能最先看到這個第9師團!”
宋希濂下意識地吐出一口噁心的唾沫,伸腳惡狠狠地在地上踏上一腳,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心情十分複雜地向突擊營方向看了一眼。
正是這個第9師團,那年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在上海被孟遙一頓亂揍打了一個稀里嘩啦。當時他與胡宗南各率一個師奉令在上海近郊佈防,雖然他不曾親自放過一槍一炮,但在此後閱兵式的受降儀式上,那份驕傲和民族自豪至今還記憶猶新,餘味嫋嫋。
媽的,早知如此,當初真應該讓突擊營將整個第9師團滅了。現在可好,上任師團長當場羞憤自殺(當然沒有死成),緊跟着又派上現在的這個吉住良輔。狗雜種,一個個能征善戰的畜生還真是層出不窮。
不過,在他的78軍正前方是孫元良的72軍,他們與桂永清的教導總隊一起共同協防以雨花臺爲主體的紫金山、獅子山主陣地,作爲各自側翼沒想到還是由孫部88師首先與小鬼子頂上了。
但自己也不會消停多久的,憑他多年對小鬼子經驗,他們其他部分將會很快出現在他78軍的正面戰場的。
“宋傑,趁現在還沒打起來,你給老子親自去跑一趟。讓炮團劉團長親自迎接這兩位兄弟,沒有我的命令,這兩種、兩種炮,決不準當一般炮使用,一定要等小鬼子的坦克出現才能用。”
宋希濂說完,轉身對一對手持紅星火箭筒、並已換上78軍制服的突擊營戰士,滿臉堆笑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嘿嘿,到底是咱自己的教長,要一門,一出手卻給了一雙。雖然一眼之下大失所望,名曰大炮的東西跟一挺重機槍差不多大小。但後來一聽說這傢伙比重炮轟坦克還管用,這纔像撿了一個金元寶似的喜滋滋地回營。
媽的,只可惜便宜了孫元良、桂永清那一對王八蛋,千算萬算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孟教長這次如此出手闊綽,連沒什麼交情的孫部和桂部都給了一對,還帶送人的。
哦當然了,孟教長顯然還是留了一手。因爲人家說的很清楚。這是借的,而且只能由他們自己的戰士操作。一句話,人家是不放心這新式武器。
感嘆着,宋希濂很快分別要通了72軍和教導總隊的電話,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大通話,方纔酸溜溜地說了一句:
“,你們都親自來拿吧。若走不開,至少得一個少將,否則老子就留下自己用了。”
那邊孫元良、桂永清喜出望外,根本都沒想這個要命的時候,他宋希濂手上怎麼會突然跑出專克鬼子坦克的寶貝傢伙,忙不迭地分別就將264旅少將旅長、同時還是他的學弟黃埔三期生、廣西人高致嵩,以及教導總隊第1旅少將參謀長、原中訓團研究班生、同樣也是廣西人萬全策派了過來。
兩人還未進指揮所,一嘴的廣西話便喜不自勝地從外面傳了進來。
媽的,宋希濂一聽見嘰裡咕嚕的廣西話就是一陣頭大。這該不是那一對混蛋故意商量好的吧,怎麼就這麼巧齊刷刷地來的都是廣西人呢,不知道他宋希濂向來都害怕聽廣西話嗎?
兩人一進來,便以軍人特有的直覺盯上了兩對手持火箭筒的突擊營士兵,壓根瞅都沒瞅一下地主宋希濂。
“宋學長,你說的不是大炮嗎,在哪兒呢?”
“宋軍長,您不是開玩笑吧,這、這怎麼是大炮哩,而且還打坦克,軍中無戲言啊。”
“你們愛信不信,敬完禮趕緊給老子滾——”
宋希濂十分肉痛地看了一眼並排而立的火箭筒以及兩對不苟言笑的突擊營士兵,轉身就向指揮所外撩腿就走。(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姥姥,眼不見心不煩,這總可以吧。
“你們寫個收條,回去更要跟孫元良、桂永清講清楚,戰事一畢,這些手炮連同人一起,要馬上都給老子送回78軍來。”
就在這當口,頂在最前方的孫部88師朱赤262旅已經跟第9師團展開了激烈的交火,雙方不僅短兵相接,而且很快就都用上了所有重火力。迫於日寇強大火力壓制,孫元良一咬牙,一面打來電話催高致嵩立刻連炮帶人趕緊返回陣地,一面毫無保留地將配屬在72軍的陸軍裝甲兵團第三連悉數頂了上去。
等到高致嵩帶着兩部火箭筒回去,除了一號戰車倖免於難,其餘戰車全部葬送在日寇十數輛坦克的圍攻之下,最後只剩下一堆黑糊糊的殘骸光禿禿地杵在戰場上。
再看小鬼子坦克,除了損毀一輛之外,其餘的馬上調過頭又呼呼地衝上了步兵陣地。
“真是沒見過你們這樣打法,這不是添油戰術嗎,不白送死纔怪。”
聽着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跟來的士兵嘀咕,高致嵩猛地扭回頭,瞪起眼睛就向一通喝罵。轉念一想,最後又恨恨地扭回頭去。
不管怎麼說,人家是78軍派來幫忙的,這一聲罵還真有點罵不出口。
打到黃昏,在剛剛結束的淞滬會戰那一幕幕令人沮喪、而又肝膽俱裂的局面又一次出現在整個防線上。短短半天時間,日寇不僅成功地突破了88師整個防線,而且很快駕輕就熟地將262旅撕成了無數個孤立的小片陣地。斜日的昏黃光芒之下,能看見的只有中國士兵一個個倒下,卻鮮有日寇中彈撲地的景象。
高致嵩紅着一雙眼睛,剛要拿起電話,孫元良竟然親自一頭撞了進來。
孫元良一進來,抖着滿身的塵土和硝煙氣,破口就是一通大罵:
“他小日本他孃的,怎麼就一股勁地專打老子的72軍呢?旁邊的陣地,他們沒長眼嗎?”
高致嵩嘴巴動了動,鼓起勇氣糾正道:
“軍座,紫金山教導總隊方向也激戰正酣。這是鬼子的慣用伎倆,一面集中火力猛攻一點,一面從氣勢和心理上達到瓦解我軍作戰意志之企圖。”
“不要說了,雨花臺在我們手上已是最後陣地,既然讓老子趕上,就讓老子給宋希濂堵搶眼吧——”
孫元良大吼着,轉身一指高致嵩:
“聽着,262旅已經是強弩之末,全線崩潰就在眼前。你馬上行動,親率264旅一個團加強到光華門,就是死也要牢牢地給我堅持到明天中午。”
“是,”高致嵩挺身應着,隨即看了看火箭筒手:
“報告軍座,78軍宋軍長支援過來的炮手就在旅部,請你指示如何使用。”
孫元良先是一喜,待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不過是兩個手持長槍模樣的士兵,不覺大失所望地冷哼一聲,掉頭就向外走去。
“什麼狗屁大炮,宋希濂真不是玩意。這兩個大炮,你願意用就用吧,不要再問老子了。媽的,什麼玩意這是。”
高致嵩哪裡知道,就在孫元良離開後的半小時,面對即將崩盤的紫金山、雨花臺、光華門主陣地,以及已經完全陷落的滄波門、安德門等門戶陣地,戰前信誓旦旦的唐生智匆忙給蔣介石發了一封急電後,便毫無章法地下達了“撤守南京,各部分頭突圍”的命令。
這是一次連撤退計劃都沒有擬定的突圍命令,一個倉促、矛盾與低級錯誤,甚至連一個剛出校門的黃埔生基層指揮官都不如狗屁命令。
第二天清晨,奉令堅守的高致嵩在如潮水涌來的敵寇一的攻擊中,終於輾轉收到了已經難以證實真僞的突圍命令。
88師部通訊兵是夾雜在早已亂了部隊番號的亂兵之中,竟然奇蹟般地找到了高致嵩。可惜的是,他雖然忠勇,帶來的卻是由總司令部轉發72軍部全軍遊擊至下關碼頭待機而動的糊塗命令。
而這時,高致嵩殘餘的陣地上,擠滿了四散逃亡到此的各路潰兵。經過一番簡單詢問,高致嵩連同他的參謀人員反而越來越糊塗了。
現在自己手上,不僅又本部72軍的,就連很多不搭界的10軍、66軍、71軍以及88軍都有,甚至連教導總隊、城防憲兵司令部都跑過來一些打散的小規模連隊。
這裡的人無法知道,唐生智在召開急促的突圍會議之後,便會同俞濟時在重兵拼死之下撤過了長江。
隨後,在留守的司令部參謀人員驚慌失措、主觀臆斷的命令下,以軍部爲首的首腦機關在孫元良、徐源泉、邵百昌率領下開始倉促退出戰鬥,隨即引發師團級大面積混亂,在到手的數道自相矛盾的命令電文中,沒頭沒腦地向城外四處出擊,致使一些根本沒有收到命令的守軍相互誤擊,一時間人菜馬踏,死傷無數。
等到高致嵩終於下定決心突圍,整個戰局早已天翻地覆,鐵壁合圍。
日軍第6師團及第114師團首先入城,同時第9師團成功合圍附近的光華門,日軍第16師團與第13師團其中一部則進入中山門及太平門,山田支隊佔領烏龜山,朝幕府山前進。
中午時分,南京城內一下子涌進全部四個精銳師團,大規模激戰幾乎絕跡,日寇隨即進入肅清戰鬥狀態。同日下午,2支日本海軍小型艦隊到達長江兩岸。
就在這時,扮作78軍而來的一對火箭筒手發揮了極其關鍵的作用。
在成功擊毀了兩輛當頭攔截的鬼子輕型坦克和戰車之後,一對火箭筒手迅速向高致嵩毫不客氣地建議,僅剩不足一個營的殘兵,必須立刻拋開一切命令,全力向下關突圍。
但是殺到一半,令所有人都擔心的事情還是如期來臨:除了手槍之外,每個人的長短槍連一顆子彈都沒有了。
好在這時又殺過來兩路人馬,一部是昨天才分手的教導總隊第1旅少將參謀長萬全策殘部,一部是自己72軍早已打光了的262旅254團韓憲雲殘部。幾支殘兵一回合,竟然搜刮出一大批手榴彈和炸藥包來。
在殘垣斷壁中,高致嵩一臉凝重地看了一眼四處正在搜捕的日寇,將萬策全和韓憲雲叫到了一邊。
“老萬、韓團長,你們也看到了,別說我們已經彈盡糧絕,就算齊裝滿員現在恐怕也在劫難逃了。我們舉手表決一下吧,要麼給各自的部隊留點火種,要麼兄弟們一起上路與鬼子同歸於盡。”
萬全策看了看韓憲雲,韓憲雲沉默半晌,率先舉手道:
“二位是長官,我先說一句。我有個親侄子,他叫韓富貴,這些年一直在團裡做我的傳令兵,我不希望他死在這裡。如果可以,我願意拼死掩護他出去,也爲我們262旅和我的團留個火種。”
話音一落,萬策全馬上舉手道:
“高旅長,你是黃埔嫡系出身,我還是先說說我的私心吧。其實在與你們會合之前,我已經打定主意,因爲我舅舅只此一子,自從到我軍中一直都任勞任怨一直隨我到今天。所以,我已給萬古碑提前說過了,一旦最後時刻來臨,我將不惜一切代價讓他自行逃命。”
高致嵩聽完,突然也是悽然一笑道:
“看來大家都是人同此心,如此倒也省了爭論。萬旅長、韓團長,我們這千把人突圍可能困難,但讓韓富貴、萬古碑和我的犬子高飛率領一隻小部隊,集中所有彈藥和輕重火器,再加上我們這千把條人槍視死如歸四面開花,他們還是有把握逃出生天的。”
說完,高致嵩示意二人向匍匐在不遠處的一對火箭筒看去,嘴裡不無希冀地低聲道:
“孟遙將軍二位一聽都知道吧,不瞞你們說,鄙人曾有幸在黃埔聽過這位神秘將軍幾堂大課,突擊營恐怖戰力實非偶然啊。可自打這兩個炮手來到我旅,不知爲何我突然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孟遙將軍的影子。這二人技戰術水平十分了得,而且很少與我方士兵交流。突圍後,我曾親眼目睹他們都曾身中數槍,結果他們爬起來跟沒事人似的。直到這時,我才確定這兩人絕不是什麼宋希濂78軍的人,而是突擊營的高手。”
萬策全、韓憲雲駭然相顧,不禁又驚又喜:
“老萬,你可不要哄我們開心,拿突擊營和孟遙將軍來鼓舞士氣。如果孟將軍真到了南京,豈容小鬼子如此肆掠和猖獗?我們雖未見過他,但他在南海、上海那幾件大快人心之事,我們還是曉得的,他不是那種袖手旁觀的大人物。”
“哼,不信走着瞧——”
高致嵩帶着一臉神秘的笑容,如釋重負地一揮手道:
“從淞滬會戰到這場南京保衛戰,兩場大仗打下來,我已心灰意冷。我是這樣想的,犬子高飛倘若上天眷顧逃出去,我已命他脫下軍裝重新以白丁之身去投突擊營。若想保得拉出來的江東子弟無虞,別無它途。”
“別說啦,高旅長——”
萬全策、韓憲雲忽然激動地砸着拳頭,豁然開朗地道:
“明人不說暗話,其實我們早有此心,只是苦於沒有淵源與孟遙將軍取得聯繫。倘若高兄有此等師生之誼,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這樣吧,我們馬上就把孩子們叫過來,就由高飛領頭,讓萬古碑、韓富貴爲輔,三人從此結爲異性兄弟,一起投突擊營去吧。”
高致嵩當即點點頭:“我這就寫一封信給孟將軍,將我等心願盡書其上。倘若蒼天眷顧,孩子們也算是重生了,並且還能重新獲得一個看得見的美好未來。”
當天晚上,在高致嵩、萬全策等旅團長帶領下,近千人端起刺刀閃閃的長槍,分別向南京各城門吶喊殺去。槍聲大作,四處重新響起了日寇的輕重機槍的噠噠射擊聲,同時一隊隊騎兵吹着鐵口哨呼嘯來去。
高飛噙着眼淚,帶着160個集中了所有剩餘槍彈和最強火力的小股部隊,跟着兩位火箭筒手,由逃到這裡的城防司令部特務本隊、通信營數名官兵指引,悄悄向城西掩去。
在西門一個憲兵訓練營地,戴笠曾以憲兵名義命特務本部在那裡修有一條直通城外的秘密暗道。原意只是爲統帥部秘設的一條逃命通道,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一條條暗影,沿着殘垣斷壁潛行了數百米,四周激烈的槍炮聲突然間停歇了。衆人不禁都是一滯,腳下下意識地便停了下來。
槍聲寂滅,意味着萬全策、高致嵩、韓憲雲以及近千名生死弟兄,衝殺了不到十分鐘即刻全部殉國。
小鬼子啊,小鬼子!
高飛抱着一聽捷克式輕機槍,滿臉青筋直露,渾身顫抖着,在一處斷牆的陰影中瑟瑟隱忍着。而領着整整一個班士兵守護着火箭筒彈藥箱的萬古碑,已然竄起身,操起一把長槍就要衝去處,卻被一個火箭筒手眼疾手快地一個掃堂腿掃倒在地。
未等他爬起來,火箭筒手上去便惡狠狠掐着他的喉嚨,硬生生將他一聲大吼按將回去。
“聽着,小混蛋,如果你們不想自己的父輩白死,就跟老子好好地活着衝出去。想想吧,高將軍的書信餘溫猶在,他們都正看着你們哩……”
(感謝yuding0322兄評價票,另外說下最近更新:這段日子一直都在忙本市一本文化刊物創刊工作,雖然忙翻天,但只要一回家便開電腦碼字,每天睡的很少,雖然不是每天一更,但一更都是56千字大章,只想藉此告訴訂閱本書的兄弟們,我在努力。很快就好了,週末就出刊了,在此說明一下,多謝訂閱、打賞和關注本書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