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對長征的紅軍圍追堵截的節節勝利,蔣介石留在南京他的官邸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北伐的勝利,紅軍的潰逃,以及越來越得心應手周旋於世界列強在國的各方代理勢力之間,他的威望也漸漸地累積到了一個高度。
但即使這樣,黨內有一些人,他還是不敢輕易擺他的委員長譜的。汪精衛與他爲爭第一的位置,已經明爭暗鬥不知多少回合,自不待說。比如於右任、戴季陶,甚至包括孫科,他都得要小心應付。
好在當前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幾乎已算得上是日理萬機,所以對那些他不想見的人,既可以拒見,也可以隨時閃人,一躲二拖三不見,就是不打照面,這總可以吧?
老蔣之所以混到一把手位置,到了今天卻仍然要看一些人臉色行事,其實也就是爲突擊營那點事。
比如汪精衛已經多次在黨內重大會議,甚至還在黨的全代會上公開批評他說,如今他對突擊營的放任自流,不僅是養虎爲患,而且還是在與虎謀皮。
比如於右任、戴季陶等人則在國民議事會議,雖然沒有汪精衛那般狠毒,但同樣高調宣稱老蔣對突擊營過於手軟,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令人難以理解,難以接受。
而孫科則依仗着老的餘威,經常性地大放厥詞,說什麼假若他老還在世,突擊營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凌駕於一切**隊之上。
就連資歷尚淺的王柏齡、何應欽這些人,也都私下不知有過多少對他的議論。娘希匹的,倘若姓蔣都聽從你們這些蚊、蒼蠅一般的嗡嗡亂叫亂嚷,姓蔣的還是姓蔣嗎,這天下還是姓蔣的嗎?
對突擊營,那是一定要最終解決的。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但是,絕不是現在。
區區唐縣,表面上是劃給了突擊營自治,可他扔出去的緊箍咒,那個孟遙,還不是都乖乖地戴在了自己頭上嗎?原戰區副總司令,上將銜,黃埔軍校特別參贊,這些頭銜,他一個都沒有拒絕,就很說明問題嘛。
撥出上海這個位置,交與突擊營接管,也許是有些問題。可接管之前,他又能在上海行使什麼委員長職權呢?娘希匹,某些人不是在幫忙,而是在添亂。
因爲美國政府的高調施壓,這些天被迫從四川、貴州等地回到南京的蔣介石,一連兩天都被于右任、戴季陶這些人堵在官邸和辦公室,弄得簡直頭如鬥牛,肝火嗖嗖地往上竄。
直到深夜,才稍稍消停了下來的老蔣,盯着一直陪斬的戴笠,好似很不理解地問了一句:“雨農,你講講看,這些人怎麼都開始對突擊營羣起而攻之了呢?”
“這個嘛,”戴笠很狡猾地沉吟了一下道:“校長,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也許突擊營這次的確是過了。”
“你是指什麼,對美國人嗎?無錯。”
老蔣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堆起了一絲微笑。老實講,雖然他已經認定今後自己必須緊緊抱住美國這條大腿,但骨裡的不甘、不屈和那種與生俱來的民粹思想,卻從未停止過蠢蠢欲動。
這個突擊營,這個孟遙,簡直就是神奇的化身,針對每一個列強的行爲,都好像是撓到了他心底最癢癢之處。
哼,娘希匹,整天吵吵着要打壓突擊營。倘若有一天突擊營真的一蹶不振了,他還會像現在這樣總有某個時刻發出會心一笑嗎?那些眼睛長在天上的洋大人們,還會對他這麼客氣嗎?他們想要突擊營,卻拐着彎來找他,他難道就不知道奇貨可居這個詞嗎?娘希匹。
“校長,美國人這次逼得很兇,軍援計劃又恰好談到了關鍵之時,那些黨內親日派、親德派又總拿突擊營說事,我倒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戴笠說着,小心翼翼地看了老蔣一眼。
“唔,你講,知無不言嘛。”老蔣說着,也翻起眼皮瞅他一眼。說來說去,此時與他最貼心的,也就是眼前這個雨農了。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由您公開宣佈,上海一旦穩定之後,國民政府立刻取消突擊營上海接管任務。但私底下,您仍可以與孟遙達成一個秘密協議——”
戴笠說着,忽然賊兮兮地一笑:
“這次美國爲首的聯合艦隊在南海對他刺激甚大,據我得到的消息,他不是跟你吵吵了好幾天說要永久劃一塊海島給他嗎,而且他在他們內部也多次大談特談海軍的建設問題。所以,您可以就近將舟山羣島劃撥給他,但一定要藉機狠狠敲他一筆。如此,美國人也會找到一些心理平衡,各派也無話再說,您也悄悄地撈到了實惠。”
老蔣古怪地看了看有些自鳴得意的戴笠,突然話鋒一轉:“雨農,關於孟遙這次接二連三對列強的強硬行動,尤其是在對南海美英法聯合艦隊的打擊上,除了你已報上來的情報彙總,你個人有什麼感想沒有?”
戴笠聞言不覺就是一愣,緊接着搖頭就是一聲嘆息:“校長,如果拋開**軍人身份,有時我會常常對他有些恍惚,因爲我覺得他的出現,簡直就是一個妖孽。”
這句話,不知爲何,竟然說的也讓老蔣連連默然點頭。
沉默了良久,戴笠忽然卻又是一笑,好似很有些慶幸地道:“校長,還好他骨還算一個愚忠之人,倘若他也是朱毛之流,那我民國才真正堪憂啊。”
老蔣忽然有些不勝寒地縮縮脖,四處看了看,突然起身道:“雨農,那個勇敢的青年軍官接到南京了嗎?走,我要親自去看看他。”
這次老蔣罕見高調地將一個普通的少校級別的青年軍官如此隆重地接到南京,而且還不是他的嫡系黃埔軍隊的骨幹軍官,既讓他住進了陸軍總醫院特別病房,接受最好的治療。而且還高調宣佈要授予他一枚鐵質青天白日勳章,除了有獎勵和安慰那支與突擊營發生武裝衝突的馮玉祥老班底的原部隊,其實更多的還是做給人看的。
他要讓普通人看到他的姿態,同時既要讓黨內的汪精衛、于右任之流,看到他對突擊營並不是什麼都不講原則的,又暗含有對孟遙無聲警告的意味。
老蔣一行趕到陸軍總醫院,車隊還未停穩,老蔣的臉就黑了下來。
車窗外,只見精神抖擻的突擊營警衛戰士,雄赳赳、氣昂昂地散佈在一輛他十分眼熟的黝黑錚亮的奔馳防彈轎車四周,荷槍實彈的樣,簡直就像南京是一個龍潭虎穴一樣。
“娘希匹,他怎麼也來了?”
老蔣脫口就是一聲大罵,手捏着他的那根手杖,忽然有些猶豫要不要下車去。
那輛車的牌號,他看上去就很不舒服。
滬衛,娘希匹,交通部長已經向他告狀了不知多少回了,連一個車牌號都要如此標新立異,一點不按民國的交通章程辦,真是讓人頭疼的一個傢伙。
這次可好,更是變本加厲,連機槍都用上了。
你說飛機搶走了也就搶走了,反正也是他們自己打下來的,又是被打得破破爛爛的,再好的美國飛機也成了垃圾。可怎麼說,動動拳頭也就罷了,最後居然連機槍都拿出來一通亂掃,真是一羣悍將叼兵。
等了半天,戴笠只好跑過來問道:“校長,要不改個時間您再來吧?無錯。”
誰知不聽這句話還好,一聽,老蔣頓時把門一推,氣咻咻地一頭鑽出來:“娘希匹,我爲什麼要改時間,不知道我的時間很不夠用嗎?無錯。”
哼,他倒想瞧瞧,面對被一羣手下痛打的人家部隊的軍官,他孟遙將會有一個什麼說辭。
在一羣侍衛前呼後擁,老蔣急匆匆來到病房。
不過,透過窗戶看到那個青年軍官正笑眯眯地瞅着孟遙的模樣,老蔣忽然又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沉吟起來。
戴笠探頭瞅了一眼,卻只看到孟遙的背影。
“校長,你稍候,我這就去叫他出來迎接您。”
戴笠說着,剛要進去,卻被老蔣一把攔住了:“雨農,不要這麼沒出息。好啦,今天就聽你一次,我們回去,抽時間再來。”
啊,戴笠一聽,頓時愣住了。
其實,老蔣一到醫院,孟遙就已經從醫院外的突擊營官兵嘴裡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他猜到了老蔣回來,但卻沒有猜到老蔣竟然能到了病房門口,又折身連門都不進打道回府去了。
呵呵,果真是一個出人意表的偉人啊。
走出病房,孟遙並沒有因爲老蔣而讓自己心情有絲毫變壞。
呵呵,都說老蔣不僅是運輸大隊長,而且還是無私的人才培養白送調度員,此言果然不假啊。瞧瞧從他身邊一個個出走的人,最後哪個不是頂天立地響噹噹的人物,而且大部分都成了爲他送行的人。
不得不說,這時候的國民**軍,的確是人才濟濟,臥虎藏龍。而且真正優秀的人物,現在還大多都窩在基層,今天他這一來,不就順手牽羊,又得了一位未來的虎將嗎?
爽。就衝病房裡這小的愣頭青模樣,絕對是一個好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