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沈家四口睡得格外安心,之前流放的時候,沈持重和江心晚上都是輪班休息的,一個月以來沒睡過幾個好覺。
到了這裡就不一樣了,雖然人生地不熟的,但大虞的治安還算不錯,也不至於有半夜潛入人家謀財害命的,所以四人難得的睡到了天大亮。
早晨起來,將昨天剩的半面魚熱了一下,又是一陶罐子的魚湯,就着幾個雜糧麪餅將早飯糊弄了過去。
“沈哥,你們醒了啊?”路由早早的便趕了過來,“今天村子裡要去鎮子上賣糧,所以我來問問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鎮子上。”
沈持重和江心眼神交流了一下,沈持重便出聲應了下來。“路兄弟,我這也想買點糧食,價格就按鎮子上的收購價多一文算,連同着昨天那一石糧算一在一起,你再賣我五石糧怎麼樣?”
現在已經是十月末了,離着明年收糧還有九個多月的時間。(每年七月收春糧,十月底收秋糧。)一個成年人一天至少要吃一斤糧食,一家人一天就是三斤多,九個月就是將近900斤,也就是將近6石!
“稻米一斤五文,粟米一斤三文,六石糧食最少也要四兩六錢銀子。我身上暫時沒這麼多,但是我帶了一些細軟過來,上鎮子裡當鋪肯定能當出來一些銀子的。”沈持重接着說道。
“哎呦,可要不了那麼多啊!”路由急忙擺了擺手,“您說的那是京都的價格,我這鎮子裡稻米三文錢一斤,粟米一文半錢一斤這是收糧的價,就是鋪子賣的也就比這貴半文錢而已。您只需要……”說道價格的時候,路由竟然是卡在了那裡,沒一會功夫便急得滿頭是汗。
“您只需要給我一兩半銀子就行了!”到最後,路由琢磨了個差不多的價格,一咬牙一跺腳說了出來。
稻米3文錢一斤,六石便是2760文。看樣子路由應該是不識數的,不然也不會說出這個差了將近一半的離譜價格。
“叔叔,我會算我會算!”沈良看不下眼了,一宿的休息加上兩碗魚湯下去,而且晚上沈良偷偷吃了一片感冒藥,他的病痛算是好了一大半。
“一斤糧食是三文錢,一石是153斤,六石糧就是920斤,也就是2760文錢!”沈良扒拉着手指頭奶聲奶氣的說道。
“當真?”路由先是瞪着眼睛震驚了一下,緊接着露出了憤怒的神情,“城裡那些糧鋪一直給我二兩銀子的,真是一幫黑了心的傢伙!”
路由最後還是氣不過,在地上狠狠忒了口濃痰。
一九得七,二九十四,三九二十。
這幫糧鋪的賬房是真的不識數嗎?這也只是他們賺錢的手段罷了,賺的就是這些不識數的農戶的錢。
“這樣吧,今天我就隨你去一趟縣裡,有我在,相信他們不敢再這麼過分了。”沈持重拍着路由的肩膀道,“剛好我也有事去縣裡一趟,順便帶着我的小兒子去醫館看一下醫生。”
“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下準備好了我來這裡喊您。”路由說完便離開了,他現在要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的兄弟朋友去。
沈持重簡單在窯洞裡收拾了一下,挑選了一些值得售賣的物品。一個金戒指和一個金鐲子,都是江心陪嫁過來的首飾,兩樣東西加起來足有50克,也就是一兩金子或者十兩銀子!
用一塊手帕包好,沈持重將這兩樣金飾收進了內兜裡面。然後又從包袱裡拿了幾件衣服,在古代料子好的衣服也是能賣錢的,而且材料好的衣服價格還不低。這可是沈持重明面上能拿的最好的東西了,就算抄家的官兵看到了也不會多管。
“沈兄弟,車隊準備好了!”沈持重剛收拾好,外邊便傳來了路由粗礦的聲音。沈持重將衣服打了個包袱背在背後,然後將沈良抱進懷裡跟了上去。
大虞的土地是按丁算的,在土地足夠分配的地方,每個男丁大致可以分到20畝的旱地,又或者是15畝的水田。小灣村這邊的水田明顯不太夠用,所以每家每戶都只有8畝水田每人,然後又在遠離潁河支流的地方給每人分了五畝旱地補償。
水田一季產稻米4石多,旱地一年產粟米2石多。這樣算下來一個男丁一年兩季稻米一季粟,就是68石稻米和10石粟米。
大虞的農稅是十稅三,再把每年吃的糧食刨除出去,一年可以剩餘40石稻米進城出售,五口之家就能多出來60石左右的糧。
雖然也有城裡的大糧商來村子裡收購,但他們的收購價比城裡還要低上許多,所以村子裡的人更喜歡組隊去城裡售賣。
在小灣村村口已經聚集了一長串隊伍,村子裡的五輛牛車都準備好了,然後還有10幾輛驢車,接下來還有上百人推着二輪板車。
一輛牛車可以裝40袋稻米也就是2000斤,一輛驢車能拉1000來斤,一輛板車可以也承裝300來斤。這一趟就能運50000餘斤糧進城售賣,也就是330石糧食!這麼往返需要20來趟,小灣村的這些糧食才能賣完。
所以說,秋收以後的農民就能閒下來了嗎?賣糧食同樣也是個體力活啊!
沈持重扭不過路由,被他安排着坐在了其中一輛牛車上。在古代牛可是稀罕動物,又能耕地又能拉車的,所以在現在拉了重物的情況下,也只有族長有資格坐在牛車上,不過在路由和其他人說了沈持重的兒子都會算數以後,隊伍裡又多了兩人有資格坐牛車。
不管什麼時代,讀書人總是受人敬重的。
“這裡是平昌號,明水縣韓家的糧店。”小灣村距離明水鎮不過十幾裡,衆人推車走了兩個時辰纔到達。進入城鎮以後,路由指着他們經常賣貨的糧鋪對着沈持重介紹道,從他咬牙切齒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來,他對平昌號的憤怒依然沒有消散。“這韓家的平昌號真髒!”
“安心了,有我在這裡。”沈持重拍了拍路由的肩膀安慰道,“等下我看看能不能使點手段,讓他們把以前的搶走的都連本帶利還回來!”
“呦,這不是路老爺子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平昌號的人遠遠的便看到了小灣村的這支糧隊,掌櫃的老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迎了出來。“怎麼,咱們還是老規矩?”
“不着急,先稱一下多少斤吧!”路德福伸手攔了陳掌櫃一下道。
“不用,這麼多年老交情了,我老陳還信不過你嗎?你們路家村的糧食可是附近幾個村子裡最好的!”陳掌櫃沒看出來氣氛不對,依然是笑着打哈哈道。
“我說的,稱一下!”路德福手中的柺杖重重的在地上杵了一下。“沈小子,你過來算一下多少錢。”路德福又向沈持重這邊吩咐道,沈持重很聽話的抱着沈良走了過去。
陳掌櫃的臉色變了一下,竟是再也笑不出來了。“路族長,你確定要這麼做?你不信我?”
“我看還是稱一稱的好,不然出什麼事怎麼辦!”路德福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