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心是在北京惠民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見到四年前爲她做手術的廖主任的,只是四年前廖主任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口罩,而現在的她穿着普通平常的衣服,一眼看去,她還真沒有認出她來。
這個廖主任大約40歲左右的樣子,皮膚很白,也許是當醫生的緣故,遠遠的看上去就給人一種乾淨清爽的感覺,看她用紙巾擦那乾淨得一塵不染的座椅,就知道這人估計有些輕微的潔癖。
廖主任倒是一下子就認出了秦子心,看見她時禮貌的站了起來,面帶微笑的給她打招呼:“龍少夫人。”
子心聽了她的稱呼心裡一驚,旁邊的陸雲杉的臉卻已經黑沉了下來,當即冷着一張臉說了句:“這是陸少夫人,廖醫生不要弄錯了。”
廖醫生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怔怔的望着秦子心,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不知者不怪,”子心拉了一下雲杉的手,示意她坐下來,然後看着廖主任解釋了一下:“我現在的老公姓陸,其實叫什麼少夫人見外了,還是叫秦子心吧。”
“哦,”廖主任這才反應過來,然後趕緊道歉:“對不起,四年前,我在幫你做了那個手術後就在那家醫院離職了,然後來了北京,我這人一向以工作爲重,也沒有興趣去打聽誰的小道消息,所以……”
“沒關係,”子心淡淡的開口,然後看着廖醫生,這才輕聲的問了句:“四年前,是你幫我做的手術是嗎?”
秦子心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她不確定自己的手術究竟是誰做的,當時手術室裡有兩個醫生,而這個廖主任當時來給她做了檢查,吩咐護士給她掛了保胎針,所以她有印象。
“是,”廖主任說到這裡看了秦子心旁邊的陸雲杉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明顯的有話不好說出來。
陸雲杉原本也是知趣的人,她其實對人家的隱私也沒有多大興趣,何況秦子心流產的事情已經過去四年多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也並不是什麼秘密。
可,即使是這樣,要是平時她也會知趣的找個藉口離開,偏剛剛這個廖醫生開口叫秦子心龍少夫人,讓她聽了心裡非常的不舒服,於是假裝什麼都不明白,繼續坐在那裡不動。
“沒事,你有什麼事就說吧,”子心知道雲杉的小性子來了,笑着對廖主任介紹道:“她是我妹。”
子心這麼一開口,雲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站了起來,看着子心說:“對了,嫂子,我臺裡還有點事情要忙,我先回去了,你等下打車回去吧。”
“那好,”子心點點頭,對雲杉揮揮手,目送她朝咖啡廳的大門口走去。
廖主任看陸雲杉已經走出了咖啡廳,這才苦笑了一下說:“你這妹好像有些面熟,不過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
“她是節目主持人,”子心淡淡的開口,接着又說了句:“不過我也不知道她主持的是那檔節目,估計你什麼時候看過她主持的節目。”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覺得有些面熟呢。”廖主任恍然大悟,然後看着秦子心說:“四年前是我幫你做的手術,你想知道什麼?”
“四年前,我手術後據說不能生育了,當時我究竟是什麼原因被判定爲不能生育了?”子心終於問出了心底埋藏了很久的問題。
想當年,她從江雪雁手裡拿到那本病例,當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育而且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那種悲痛那種絕望……
“不能生育?”廖主任楞了楞,望着秦子心:“誰跟你說的啊?”
“江雪雁,她還拿了我的病例給我看,上面就是這麼寫的啊,”子心見廖主任那詫異的神色,趕緊解釋了一下:“我當時看了病例的,上面寫着什麼很難懷孕什麼的,只是那病例上醫生的字跡太過潦草,我究竟是什麼病我沒有看明白,而那簽名就更加潦草,所以我沒有認出那醫生的名字來。”
“江雪雁?就是那個先你送進手術室的江小姐嗎?”廖主任想到這裡追問了一句,“就是那個和你一樣是b型rh陰性血的江小姐嗎?”
“是啊,怎麼了?”子心如實的回答。
“哦,我想起來了,”廖主任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接着說:“那天原本不是我在手術室的,當時我要下班了,可突然送來了兩個小產流血的,於是蔡醫生忙不過來,我就留下來幫她……”
那個江小姐因爲吃了墮胎藥,所以大出血,當時手術有些麻煩,蔡醫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在給她做手術,可一直都做不好,我看不過去,想要幫忙,可蔡醫生不讓。
後來你又送來了,我記得你是有流產的徵兆,不過到醫院時血已經沒有流了,而且據我在婦產科十年的經驗,你雖然見紅了,不過也許還能保得住,於是我就建議你先保胎。
這中間因爲江小姐的手術進程很慢,最後因爲蔡醫生搞不定那個江小姐,還是把我叫了過去,讓我給江小姐做手術,她來替我開保胎針的藥給護士。
蔡醫生比較年輕,做手術沒有什麼經驗,江小姐的情況又特殊,所以我還真費了一點時間,好不容易把她的手術做了,然後回來再給你檢查,卻發現你掛了保胎針後身下的血居然越來越多了,我嚇壞了,於是趕緊安排給你做手術。
你的手術非常成功,並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我當時還在病歷上寫了,讓你回去注意休息,一個月內不能同房,如果想要孩子,至少要等半年之後,因爲做了流產子宮內壁受到損傷需要一段時間來修復。
“什麼?”秦子心聽了廖醫生的話大吃一驚,愣愣的望着她:“你的意思是,當時你並沒有對護士說我以後不能生育這樣的話?病歷也不是這樣寫的?”
“是啊,”廖主任很誠實的回答,看着秦子心那驚愕的神情倒是覺得奇怪了:“我給護士交代過的啊,你的病歷也是由護士交給住院部管*的醫生的,其實一般小產不用住院,因爲你情況特殊,當時龍先生要求住院,所以就讓你住了。”
秦子心是完全的楞住了,她的病歷護士交給了住院部的管*醫生,可她只在那家醫院住了一天*,第二天下午龍天敖就把她轉到仁和醫院去了,轉院的手續也是龍天敖去辦的,她連自己的病歷都沒有見到過。
後來江雪雁遞給她的病歷,她以爲那就是自己的病歷,因爲那上面寫着她的名字,還有她做了檢查的一些單據等。
可現在這個廖醫生卻說出了南轅北轍的話來,那麼,究竟是誰在說謊,誰的話纔是真的?她又該相信誰?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廖主任見秦子心楞在那裡,於是又追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我下午還有個手術要做。”
“我現在又懷孕了,”子心終於咬牙說了出來,然後怔怔的望着廖醫生。
“是嗎?”廖醫生聽了她的話稍微驚訝了一下,然後微笑的看着她:“那恭喜啊,龍——陸少夫人!”
“可是,廖醫生,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b型rh陰性血啊,我……”
子心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她這該死的血型,害死人的血型,她真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血都換了纔好。
“我知道啊,”廖醫生依然微笑的望着她,然後用手輕輕的拍了下她的手背說:“放心吧,當時你做了手術後,我給你打了rh(d)lgg的免疫球蛋白,你完全可以生孩子的。”
子心聽了廖醫生的話,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裡,然後激動的抓住了廖醫生的手,聲音顫抖着的問:“真的嗎?你肯定護士把這針藥給我打了嗎?”
“當然打了啊,”廖主任看她激動的樣子,微笑着對她說:“放心吧,這針是我親自給你打的,當時你的手術剛做完,護士忙着清理那些醫療器具,所以就我自己動手給你打的針,你不用再擔心了。”
“謝謝!”子心激動得點點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語無倫次的說着:“謝謝廖醫生,你真是一個醫德高尚的醫生,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纔好……”
廖醫生笑着看着她,等她的情緒不那麼激動了才招手讓話務員過來買單,子心連忙拿出錢來搶着付賬,卻被廖醫生搶先了。
“怎麼能讓你付賬,”子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是我的大恩人,應該我幫你付賬纔對的。”
廖醫生笑着搖搖頭,等服務員把零鈔找了才和秦子心一起走向餐廳門口,分手時還特地叮囑她:“懷孕了要多注意保重自己的身體,還有前三個月儘量不要同房,另外買一半孕婦書籍看看,有些該注意的事項自己都留意一下……”
子心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然後出租車來了,她又對廖醫生說了謝謝,這才坐上出租車回醫院去。
廖醫生是等秦子心走了纔回的醫院,她想着剛纔秦子心對她說謝謝,想着她說她是一個醫德高尚的醫生,心裡不免愧疚起來。
她當然不會告訴秦子心,當年她流掉的那個孩子也許是保得住的,因爲她的疏忽大意,居然讓蔡醫生去給她開保胎針藥,她其實一直都覺得那藥是有問題的。
還有秦子心說到當時有醫生說她不能生育的事情,她想,那個人肯定就是蔡醫生,至於蔡醫生爲什麼那麼做,她就不清楚了。
只是她做了那個手術後沒有兩天,卻有一個她負責的產婦來醫院鬧事,說她做的破腹產傷口發炎什麼的,她檢查了一下,那產婦明明沒什麼問題,可那人偏偏大嚷大叫的,還在醫院壞她的名聲。
她稍微打聽了一下,原來那個產婦居然是蔡醫生的親戚,剛好她在北京的丈夫讓她回北京來,於是她就乾脆辭職了,不想留在那是非之地。
子心回到醫院時已經過了中午了,其實在餐廳裡和廖醫生說話時也沒有吃東西,廖醫生要了杯咖啡而她只要了杯白開水。
走得真匆忙,她是在出租車上埋怨自己的,真是的,人家廖醫生對她多好,她都小氣得連餐飯都沒有請人家吃,哪怕是一餐便餐。
心裡懊惱了一下,她隨即又想,反正已經知道廖醫生在惠民醫院了,她有空再去感謝她好了,反正她現在又不上班,時間多的不是。
走進病房時,陸振東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的今天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子心面帶微笑的走了過去,他一揚眉:“你今天遇到開心的事情了?”
她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在他身邊坐下來,拉了他的手臂,挨着他,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東子,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去度蜜月好不好?”
“好,”他應了一聲,手臂拿起來穿過她的脖頸放在她的肩膀上,讓她靠的更近:“子心,等我病好了,我們就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然後……把我們的洞房花燭夜補起來。”
“噗……”子心忍不住笑出聲來,用手推了他一下,臉當即一紅,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衛生球。
男人真是個色胚,在生病還想着洞房花燭呢?
陸振東也跟着笑了起來,愈發的摟緊她,指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劃過,戲謔的問:“怎麼,不想要洞房花燭?”
“不……”子心嘴剛張開,就被他的手給捂住了,他深深的凝視着她,然後輕輕的說:“子心,我欠你的洞房花燭夜我一直都記着呢,我會給你,一定會給你的……”
子心只是更緊的依偎着他,他能給出的承諾都會實現的,她等着他的盛大的婚禮,等着他的洞房花燭夜,等着和他一起去度蜜月……
子心因爲打了免疫球蛋白的針,肚子裡的孩子暫時沒有任何危險,肖萍都感嘆的說,這是老天長了眼睛,幾年前幸虧遇到了廖醫生那樣的好醫生,陸家真是燒了高香了。
子心的其它項目檢查都符合標準,只是略微有些貧血,魏醫生說這是自然現象,孕婦都容易貧血,讓她多吃豬肝和瘦弱等補血的食物。
關於補血方面,陸家有專門的營養師,現在子心懷孕了,肖萍甚至讓營養師給子心定製了專門的營養菜譜,然後讓陳阿姨每天按照菜譜做給秦子心吃。
這可把子心給害苦了,陳阿姨雖然做的是營養菜,可很多東西她都吃不下去,孕婦挑食得厲害,她又嘔吐,所以陳阿姨按照菜譜做出來的營養餐她要麼吃不下要麼吃了吐。
“以後別做營養餐了,”陸振東見秦子心吃得辛苦,就對自己的母親說:“你看這些個營養餐都到不了她肚子裡去,有什麼用?還不如她想吃什麼就做什麼來得好。”
“可是,她想吃的那些個東西都沒有營養啊,”肖萍跟自己的兒子爭辯着:“你看看,她就想吃酸梅,想吃泡菜,想吃四川的豆腐乳……”
“媽,這些東西營養價值是不高,可子心吃得下去啊,吃了也不吐啊,”陸振東聽自己的母親唸了一大堆,迅速的打斷她的話:“你那什麼營養餐價值再高,可她吃不下去,於她來說,不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肖萍聽了兒子的話氣得語結,想要和他爭辯一番,可看兒子瘦成這樣,而且還重病在身,也就沒有再和他爭辯了,於是揮揮手說了句:“好了,我以後不折騰子心的飲食了,她愛怎麼吃怎麼吃。”
肖萍說是這麼說,可沒有兩天又買了枇杷送來,又叮囑子心三個月到了一定要建卡,孕檢非常重要,尤其是她這個孩子,不能有一絲的馬虎大意。
子心點點頭,她當然知道不能有一絲的馬虎大意,因爲這孩子的臍帶血很可能和陸振東的骨髓配型成功。
她只恨自己懷的不是雙胞胎,昨天王教授還在說,如果孩子臍帶血配型成功了,那她就還得抓緊時間再生孩子,而且建議下一次生對雙胞胎纔好。
她聽了王教授的話覺得好笑,建議下一次生雙胞胎?那生幾胞胎是自己能決定的嗎?要是能決定,那她這一胎是雙胞胎不是更好?
昨天聽了王教授對陸振東的會診後,她特的跑去問了魏醫生,魏醫生聽了她的問題笑着說:“當然可以生雙胞胎啊?現在醫學這麼發達,到時你懷孕前我會給你吃藥打針的,當然你這一胎儘量順產,只有順產,你才能在更快的時間內懷第二個孩子,所以,孩子的胎位很重要……”
子心聽魏醫生說了一大堆,其實也記不住多少,不過總的來說,一句話,孕婦很重要,孕婦肚子裡的孩子很重要,而她肚子裡這個孩子就特別的重要。
陸振東是在五月底開始進行生物治療的,子心不懂什麼叫生物治療,還有專家說可以嘗試用靶向治療什麼的。
總之一句話,這些治療都是爲了陸振東的病儘快的好轉起來,而她不也不否認,陸振東的身體的確略微有些好轉,不過還是不明顯。
子心以爲,她和陸振東會這樣順順利利的一直在醫院裡過下去,陸振東的病慢慢的好轉,而她的肚子慢慢的變大,直到孩子主動來敲門要求出來的那一天爲止。
然後,孩子的臍帶血會和陸振東的骨髓配型,她當然是希望成功的,50%的機率很大,配型成功,她就會在生了這個孩子半年後再次懷孕,再次爲他誕生兩個寶寶。
以後,雙胞胎寶寶出生了,他們的臍帶血會和現在肚子裡這個寶寶的臍帶血一起移植給陸振東,她相信三個孩子的臍帶血肯定夠他用的了。
雖然這些都還是比較遙遠的事情,因爲她肚子裡的孩子要在今年12月份才能生下來,但是她明年六月份會再次懷孕,後年四月份就會再次生下寶寶,然後陸振東會做移植手術。
2011年,她和陸振東將由現在的一家兩口變成一家五口,三個孩子圍繞在他們的身邊,等2012年時,他們可以帶着三個可愛的孩子去英國倫敦看奧運了。
這樣的未來像一副五彩斑斕的水彩畫,美得任誰都會忍不住去期待去企盼那一天早早的到來,子心也不列外。
所以對於孕吐什麼的,很多孕婦覺得辛苦難熬,她都默默的承受着,不抱怨半句,因爲這一切都很快會過去,她和陸振東的明天肯定會更美好。
只是,這樣五彩斑斕的水彩畫還在她心裡沒有描繪幾天,就被接下來的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給震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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