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他們開了一間套房,大房間裡隔了一個小房間,兩張牀,裡面還放着一個機麻桌,蘇白跟胖子進來時,和尚正在泡茶,天知道他茶葉是不是隨身攜帶着的,佛爺則是站在窗邊看着下方的車水馬龍出神。
胖子直接躺到了牀上,打了個哈欠,蘇白則是走到佛爺身邊,問道:
“想什麼呢?”
“想無妄之念。”泡茶的和尚此時接話了,其實出家人對心境的變化最爲敏感,和尚跟佛爺倆人自從認識後關係一直不錯,此時佛爺明顯是心境那邊發生了一些變化,和尚自然能夠感覺得到,而且看樣子二人已經熟悉到心意相通的地步。
“還真的和七律說的一樣。”佛爺笑了笑,後背靠着窗子,見蘇白遞過來一根菸,他搖搖頭,“我戒了。”
佛爺準備進階高級聽衆那陣子,吃喝嫖賭基本都佔了,別說香菸了,可能最新型的毒、、品都品嚐了一輪,但到了他現在這個境界,一些外物的東西,說戒就戒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比如現在蘇白還有抽菸的習慣,但尼古丁對他根本就沒什麼影響,甚至連心理依賴也沒有,純粹是刻意地在保持着以前的那種生活習慣而已,否則真的要成仙了,成天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狀態也忒沒意思了一些。
“以前剛成爲聽衆時,覺得很興奮,因爲我覺得可以靠着這個地方,靠着這個身份,去讓自己的修爲提升到歷代活佛所能仰望的層次,現在,我可以說我成功了,歷代活佛肯定沒我修爲這麼高的了。
但似乎也是因爲實力越來越高,所接觸的東西也越來越多,我忽然發現,自己像是跳進去了一個圓裡,而這個圓,是無限長無限大的,我根本就走不出去。
廣播,哪怕出了問題,哪怕出了變故,它依舊有是廣播,它不是電腦程序那麼簡單的東西。
從體驗者再到低級聽衆再到普通聽衆再到資深者,最後鯉魚躍龍門成了高級聽衆,似乎變化了很多,但實際上我們的境遇一點都沒變化,再之後如果有朝一日證道的話,還得拿着火車票去那個地方。”
聽着佛爺的敘述,蘇白是明白了,其實,不光是佛爺,蘇白自己,甚至是基本上這個層次的聽衆,都會有這種心裡狀態。
“最怕的不是征途險阻,而是沒有終點。”蘇白伸手抖了抖菸灰,擡起頭,看着天花板,“佛爺,你不該這麼矯情的。”
“我這不是矯情,而是忽然覺得有些疲乏了。”佛爺很自然地說道,“我們可以將自己的死亡當作這場征途的終點,但這個目標,又太小家子氣了一些,以這個爲終點目標,又會覺得不甘心。”
蘇白點點頭,是的,都走到這一步了,誰願意去死?
古代那麼多皇帝求仙問藥甚至還有自個兒穿道袍煉丹的嘉靖皇帝,他們真的是想修道成仙?他們只不過是想多活一陣子,多延長自己當皇帝的歲月而已,你真要他們成仙估計他們自個兒還不願意呢,在人間當帝王在他們看來肯定比去天上當末流小仙要好得多得多。
一個皇位就已經如此讓人迷戀了,而現在這幫聽衆,卻已然擁有了超越世俗皇權所能帶來的更大的快感,
神啊,
那個‘陳道明’都說他是神了,這也足以反應整個聽衆階層的心態,尤其是到了高級聽衆這一步時,這個心態真的很難轉變過來了。
“想不能解決的事這種行爲,還有一種說法,叫浪費時間。”和尚泡好了茶,用的是房間裡的自來水,燒水的也是熱得快,盛水的更是紙杯,但茶香依舊芬芳,或許到和尚這個心境地步,茶道對於他來說真的到了信手捏來的境界了。
“見笑了。”佛爺在另一張牀邊坐了下來,他倒不是頹廢,只是偶有所感,實際上,四個人中,心境最容易變化和波動的反而是蘇白自己,其餘三個,修佛修道的,本心穩固得很。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陳茹,她應該是剛洗過澡,頭髮還帶着點溼氣。
“最新消息,火車明天就會開。”
聽到這個消息,胖子等人臉上露出了輕鬆之色,明天之後,自己等人頭頂上就沒那幫傢伙存在了,哦,不對,還有一個樑森,不過樑老闆反正沒啥存在感,多他一個不多。
蘇白則是想到了另外一點,那就是荔枝,海梅梅死了,自己也沒能從他嘴裡得到關於小傢伙的消息,現在唯一知道小傢伙狀況的應該就只剩下荔枝了。
不出意外,明天荔枝也會出現在火車站。
對於自己是去還是不去,蘇白其實沒做過多的猶豫,現在自己之所以選擇留在這棟大廈裡靠陣法躲避探查是不想沾惹到其他麻煩,不要去過高估計那幫大佬級聽衆的節操,他們一旦知道樑森沒得到車票的事兒他們肯定會對自己下手。
不是每個人都是樑森或者劉德那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思想纔是大佬們主流思想,自己也不可能再扯一次虎皮就把那幫即將上火車的大佬們給震懾住然後一個個跪伏下來舔自己的皮靴。
等到明天火車要出站時,自己再去,那時候那些大佬應該也沒時間對自己做什麼了。
其實說一千道一萬,無論有多少危險,蘇白都是必須要去的,你兒子被人偷走了,你這個當爹的如果還怕危險不敢去找偷自己兒子的人,那這爹得有多失敗。
“我明天去火車站。”蘇白開口道,“你們就不要去了,我相信我應該沒事的。”
“他一個人去,可能稍微安全一點。”陳茹在此時開口道。
胖子、佛爺以及和尚都點點頭,這次三個人沒再說爲了義氣或者乾爹名分什麼的一定要一起去,因爲他們清楚明天火車站那邊,如果發生什麼狀況,絕不是加幾個高級聽衆就能解決得了的。
“對了,幫我看看這個。”蘇白將那塊骨骼丟給了陳茹,“是法器麼?”
陳茹接過了規格,臉上露出了一抹訝然,直接道,“一塊大佬級聽衆的骸骨,而且生前應該是專修陣法的。”
“我靠,你丫要不要這麼牛叉?”胖子也是看過骨骼了,但他可根本沒看出這麼多的信息。
“這塊骨骼的主人我認識。”陳茹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作弊”了,“這位應該是上一批就坐火車離開的人,他將這塊骨骼傳給了一個人,但那傢伙有點倒黴,死在了一個故事世界裡,沒想到這塊骨骼居然遺落回了現實世界。”
“廣播的廢物利用吧。”蘇白這時候算是想明白了一點,“依照廣播那種路上憋尿憋屎都要強忍着回家排泄到自家廁所好方便澆田的性格,既然是聽衆的東西失落在了故事世界裡,它也應該會找個機會讓這個東西再流回聽衆的手中。”
那個‘陳道明’估計也是運氣好,一個普通聽衆的身份居然能拿到一位大佬以自己骨頭製作的傳承,這氣運還真的有點bug,不過可惜這玩意兒最後還回流到了自己手裡。
蘇白甚至想着如果‘陳道明’沒有這個東西,自己可以直接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聽衆氣息估計在咖啡館那邊自己就隨便泄露點屬於自己的氣機就能把他嚇跑不敢再糾纏穎瑩兒了,也就不會有後來這貨把自己“壁咚”到牆壁用殭屍臉嚇自己的事情發生。
時也命也吧。
“我當時也沒發現那個傢伙是聽衆。”陳茹開口道,“這個東西我今晚可以幫你梳理一下,那位大佬將自己的骨骼血脈都佈置成了陣法,算是一種很霸道也很誇張的方式了,明早我把它給你,我覺得,你把這個融入你骨骼中,只要你不使用聽衆的能力或者那個大佬專門對你感興趣特意深究洞察你,應該不會被發現。”
“那感情好。”蘇白倒是不怕陳茹會貪污這玩意兒,如果這骨骼真能躲避掉大佬們的探查,那麼自己只需要去火車站找到荔枝一個人就可以了,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
晚上衆人點了外賣,隨便吃了一些,陳茹一個人一個房間,蘇白等四人則是一個大套間。
胖子躺牀上看着電視,佛爺則是在沖澡,和尚這時候主動走到了蘇白身邊,開口道:
“那個女人,好像很容易沾惹到聽衆。”
“我也覺的。”蘇白點頭道。
“應該是以前和聽衆的事兒糾葛多了,慢慢地快要被套入這個漩渦了,如果你不想她也成爲聽衆的話,應該讓她換個環境。
其實,你之前拋棄你爸媽留下來的遺產也是對的,這個女人她的工作室,不就是用的你的資產租下來的偵探事務所麼?”
和尚的話讓蘇白心裡猛地一驚,隨即苦笑道:“我還真沒想到這一出,怪不得,原來是我讓她和我產生了因果。”
“貧僧指出來,只是怕你會有遺憾。”
“謝了,和尚,她馬上要去美國進修了,我那個地方她也不住了。”蘇白搖搖頭,“真他孃的,咱們說好聽點,是聽衆,是神,說不好聽點,就他媽的是一羣掃把星,專克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