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
這裡應該是自己的家,是自己在成都的老宅子;
想當初,蘇白還沒有將自己的財產分割出去時,光房地產,在國內外蘇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別人去一個地方旅遊,都是先查一查住哪個賓館合適,而蘇白則是先看看,在那裡,有沒有自家的房子好提前安排人去打掃一下方便自己去旅遊時住進去。
而這座成都老宅,在蘇白的情感之中,佔着很深的比重,記憶裡,自己和自己的父母,也是在這裡生活的時間最長,所以,它也是蘇白最爲珍重的地方。
也正是因此,在財產分割出去後,這座民國時期的老宅被蘇白捐獻給了當地區政府以當作一個文物景點去保護。
然而,當自己父母出車禍離開之後,蘇白就忽然覺得,自己是從內心深處,就很是反感住在老宅裡,那時候蘇白還沒有當小傢伙的父親,甚至,還沒進廣播成爲聽衆。
老宅,明明讓自己有一種很深的眷戀和熟悉感,但是蘇白卻十分反感自己再住在這裡去,哪怕是再住一天。
而後,蘇白乾脆安排了自己去東部沿海讀書上學,偶爾假期中要回成都時,蘇白也基本住在另一套公寓房裡,而不會去那座老宅裡住,甚至,連回來看看都很少。
這個承載着自己童年很多美好回憶的地方,連蘇白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在自己心底,竟然是對它如此抗拒。
此時,天空,是灰濛濛的一片,帶着一抹壓抑的氛圍,成都四季宜人,絕對不是說說那麼簡單,即使是此時即將下雷陣雨時,似乎它的前綴和鋪墊也足夠久了,足夠人們來得及去將窗外的衣服收回來。
蘇白只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在飄,這還是處於催眠狀態之中,這還是在虛擬的精神世界裡面,只是,當那個應該被自己稱呼爲母親的女人將手放在自己眉心稍微用力後,蘇白就感覺自己陷入了完全徹底的黑暗之中。
這黑暗,很嚇人,讓蘇白很是畏懼,但是蘇白卻無可奈何,
彷彿,
這就是自己的宿命,這就是自己的軌跡,
自己無論如何去掙扎,自己無論如何去反抗,似乎,都已經註定了,這是一種絕望,一種深層次的絕望。
老宅子,就在自己面前,蘇白伸手,推開了宅門,宅子裡,沒有什麼人,甚至連監控和安檢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蘇白就這麼跌跌撞撞地向裡走去,他的呼吸,變得很是困難,不是身體的原因,而是來自心裡的恐懼,越來越大。
說心裡話,蘇白能夠接受很多事情,比如之前記憶畫面裡的一切,他都能接受。
自己是父母找人代孕的試管嬰兒一類的存在?
可以接受。
真的可以接受,就當自己是綿羊多利吧,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是換一個女人的肚皮來讓自己成型出生而已,沒什麼想不開的,再說,自己母親是聽衆,十月懷胎不可能十個月都不進故事世界,這可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至於自己父母對自己那樣子的態度,蘇白也能理解,自己一開始對待小傢伙,不也是這樣麼,可能是他們還沒來得及進入父母的角色。
是的,本來性格容易走極端的蘇白,在此時,居然變得這麼的善解人意,自己父母的每一個言行舉止,都能在蘇白這裡得到合理的解釋,
呵呵,這不得不說,真的很諷刺,哪怕面前是一片黑色的,蘇白也要用五顏六色的壁紙將其遮蓋住。
老宅子的隔壁,是一個公園,那時候,公園裡經常有一般川劇班來練功,人不是很多,但鬧出來的動靜也挺大的。
但是蘇白此時根本無心顧及這些,他只是堅定而又迷茫地繼續往前走。
前面,
就在前面了,
那間房,就是自己自小到大住得最久的臥室,
在臥室前面,是一個空曠的庭院,蘇白記得小時候,自己父母經常在這裡跟自己玩耍;
父親擅長毛筆字,他會教自己練習毛筆字,每次,母親則是坐在旁邊,一邊批閱着公司的文件一邊微笑着看着父子倆很認真地站在那裡練字。
時間,在那時,彷彿都已經凝固了起來,成了蘇白記憶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自己的父親,說好聽點,就是書生意氣比較重,風度翩翩,儒雅典然,說不好聽的,就是在家裡除了舞文弄墨玩那些文人騷客覺得很高雅的事情以外,他有點不接煙火氣息,家裡的開銷和家產,其實都是母親靠自己的智慧經營出來的,後來承襲到自己手上的財團家產,也就是源來於此。
或許,自己父母和自己對待小傢伙一樣,一開始也是對這個小生命不以爲然,然後就產生了特殊的感覺吧,在蘇白的記憶中,有着很多自己和父母在一起時的溫馨記憶,那也是爲什麼,自己父母出車禍離開之後,蘇白的反應和壓力,會那麼的大。
蘇白慢慢往前走,越是到了門前,他心裡似乎就越沒有底,但該來的,還是應該來了,蘇白最終還是伸手,去推門,但是門沒動,蘇白整個人飄了進去,穿透了門,進來了。
門裡,蘇白的臥室,顯得很是精緻,各個擺設陳列,都能說明這一家的父母對孩子的重視。
然而,蘇白卻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身體,開始了顫抖,
因爲即使是蘇白,也不敢、也不願接受此時自己所見到的這一幕,
一個玻璃容器內,盛滿着淡藍色的液體,這些,應該是營養液,或者叫培養液,植物不需要土壤,有這些東西也能夠更好地生長下去,但是在這個巨大的玻璃容器內所存放的,不是植物,而是一個年紀大概在三歲左右的孩子。
而蘇白可以確信,
這個孩子,
其實就是自己,
真的就是自己。
隔着玻璃容器很近的地方有一張書桌,書桌上放着的,是那幅畫卷!
那幅畫卷,居然在自己三歲時就陪伴着自己了,但是蘇白做夢都沒有想到,那幅畫卷真正的用途竟然是這般!
此時,畫卷中顯露出的是這樣子的一幅畫,畫中一對父子倆正站在庭院裡的石桌前練字,一個美麗的女人坐在後面一邊批閱着文件一邊看着父子倆練字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隻黑色的貓,蹲坐在書桌上,隔一段時間就伸出自己的爪子,將畫卷上的畫,翻到下一卷,換了另一個新的場景。
少頃,容器裡的少年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注意力有些分散,他微微扭過目光,看見了蘇白,兩個人,目光交匯、碰撞。
黑貓有些疑惑地張望了一下,略微擡起身子,看見容器內的少年在看的,是房間裡的一面鏡子,鏡子里正好倒映着少年的模樣,這個少年,正在看鏡子裡的自己。
“喵……”
黑貓發出了一聲不滿的聲音,顯然是對於少年沒全神貫注地看畫很是不滿。
少年的眼神,很是空洞,他似乎沒有自己的意識,顯得很是木訥和呆板,在聽到這一聲貓叫後,本能地將自己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了面前的這幅畫上,
新翻開的一卷畫裡,是一個孩子依偎着一個婦人坐在草地上的油畫,
油畫中,天很藍,草很綠,似乎還能看見遠處的羊羣和犛牛羣,風很溫和,陽光,也很和煦,總之,畫卷中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容器內的少年在此時,臉上也露出了幸福愉悅的神色,彷彿在此時,他真的就像是依偎在母親的身邊一樣,
歲月,
如此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