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衣精明世故,人情練達,簡單兩句話,便說的我們好像是久未見面的老朋友。
我和熊貓卻始終保持着不冷不熱的態度,夜將軍偶爾吐槽幾句,引起陳青衣的側目,但是陳青衣卻也很好的保持着自己的姿態,沒有問出什麼不該問的問題。
陳青衣帶路,我們向這家裝潢較爲獨特的藝術餐廳走去。
整間餐廳共有上下三層,幾乎都是玻璃房子,沿着盤旋步梯上樓,我們可以看到不遠處江上的風景。
一路上我始終都在打量陳青衣,我懷疑他這麼一個謹小慎微的人是不是真的孤身前來赴宴。
因爲我們畢竟曾經拔刀相向,而且巴不得對方早些死去,這樣的關係實在談不上和諧,而據我所知,陳青衣又是個惜命之人,他難道真的想用自己的性命放手一搏?
不過根據我目前的觀察,陳青衣是真的沒有帶鷹犬前來。
不說陳青衣的隨從,就連整個飯店之中都沒有什麼食客。
熊貓對這裡頗感興趣,走了幾步問道:“陳先生,這餐廳稍顯冷清,莫非是價格太高,讓人望而卻步?”
陳青衣淡淡一笑:“這你錯了,在上海,從來不缺有錢人。”
說着他又往上走了幾步,淡淡說道:“只是今天餐廳被我包了下來,他們就算有錢,也花不出去罷了。”
熊貓聞言一震,不再多問。
我心中卻知道,在這裡包下這麼一個餐廳,光靠着錢還不行。當人走到一定地位之後,想要再有提升,便不止需要金錢那麼簡單了。陳青衣說的沒錯,這種繁華都市之中,有錢人比比即是,億萬身家也不過過眼雲煙。但是真正能夠翻雲覆雨的,卻不單單要有雄厚的資金,除了金錢之外,還有很多關鍵因素。
轉眼到了三樓,陳青衣帶着我們靠着窗邊落座。
服務生和陳青衣相當熟稔,不需要陳青衣點餐,他們便開始忙碌。
紅酒是提前開過的,呼吸之後,正適合飲用。
陳青衣舉杯敬酒,反倒讓我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了。
還是夜將軍最霸道,撲棱棱飛到高腳杯上,伸着脖子啄了兩口其中的紅酒,奈何因爲此鳥脖子太短,險些打翻了酒杯也沒有喝到紅酒。
旁邊服務生嚇得要死,我卻笑着幫夜將軍倒了滿滿一杯,這樣它便可以享用這國外佳釀了。
陳青衣也不在乎,敬過一杯酒之後便開門見山,告訴我們張瞎子背叛了他,不僅自己失蹤了,還帶走了他原本所有的四件沈家寶藏。
我笑着點頭,毫不掩
飾自己幸災樂禍的神情,並且告訴陳青衣我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陳青衣看到我的幸災樂禍,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陪着我笑了兩下。他看起來一副灑脫的模樣,卻不知道是真的灑脫還是裝的灑脫。
但他笑完之後,卻面容嚴肅的告訴我,這沈家寶藏可不是簡單的東西,如果張瞎子和墨鏡張湊齊了全部沈家寶藏,那麼整個天下都要面臨浩劫。
陳青衣這話說了一半,喝過酒的夜將軍便呱呱笑着說道:“少跟老子吹牛逼了,還整個天下面臨浩劫,老子根本不信!”
烏鴉的體格遠比人類要小,對酒精的承受能力也不高,夜將軍雖然就喝了兩口,現在明顯是喝大了……
陳青衣並未和夜將軍計較,他臉上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深色,低聲說道:“我之前請過高人算過,根據高人推斷,東南沿海會先遭逢一場混亂,而從今年年初開始,蘇城三巨頭先後辭世、南京玄門各界自相殘殺,廣東一帶紛爭不休,現如今戰火又蔓延到上海……這一切豈不是已經應了天命?”
我也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陳青衣這一卦我之前也聽說了,師父和瘋道人早就算到過。
而陳青衣繼續說道:“但是東南混亂,只是亂象的開端,這裡面真正埋藏的伏筆還是沈家寶藏。”
這個說法我也偶然聽瘋道人說起過,所以不疑有他,靜靜聆聽。
陳青衣道:“我之所以想要找齊沈家寶藏,雖然有很大一部分私心,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原因。那便是阻止天命中的恐怖斷言……”說到這裡,陳青衣重重喘了口氣,說道:“根據我算到的天命中的敘述,沈家寶藏一旦開啓,浩劫便會來臨,而這場浩劫很有可能會徹底改變現在的格局……”
“什麼格局?”我沉聲問道。
陳青衣苦澀一笑:“天下的命格。”
我和熊貓聞言之後,面面相覷,但誰都沒有聽懂陳青衣的意思。
這時候已經醉到站不起來的夜將軍在桌子上撲棱着翅膀,含含糊糊說道:“別聽他吹牛逼……什麼天下的命格,這天下的命格是從上古時期就定下來的,幾千年從未變過……區區一個沈家寶藏哪裡有這麼強大能力?唯一改變天下命格的方法,除非是上古的幾位始祖神重新降世……再來一場混亂爭鬥,纔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命格……”
夜將軍的話也沒說清楚,說到一半的時候,它已經徹底睡着了。
然而我和熊貓卻始終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陳青衣手中託着酒杯,看着我們,笑道:“我讓張瞎子幫我
蒐集沈家寶藏,其實並非是想要開啓整個寶藏,而是想要毀掉它們……所以我找到寶藏之後,第一時間下達了破壞沈家寶藏的命令。誰知道張瞎子居然是個內鬼,他自己悄悄將沈家寶藏藏了起來,卻還騙我說已經銷燬……真是狡詐。”
我心中恍然:“難怪封仙閣中沈家寶藏的櫃子是空的!”
陳青衣輕輕點頭。
一番嘆息之後,陳青衣淡淡說道:“看起來天命難違,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了……”
然而我心中卻被陳青衣這一番話觸動了心絃。
東南地區,無數人爲了沈家寶藏爭破了頭。
這些人中,有的人是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有的人純屬是爲了湊個熱鬧,證明自己的實力,而有的人,則是爲了更高尚的目的,比如陳青衣所謂的“逆天改命,拯救蒼生”。
雖然單憑陳青衣的一面之詞,我也很難斷定他搶奪沈家寶藏是否真的是爲了如此高尚的目標,但是至少他能夠自圓其說,給我們一個證據和事實。
在我沉思之際,陳青衣繼續說道:“說到底,還是我自己自不量力。本想着用自己的實力阻止沈家寶藏帶來的浩劫,結果不僅丟了沈家寶藏,還把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一怔,疑惑問道:“哦?這話怎麼說?”
陳青衣苦澀笑道:“你們也知道,張瞎子跟了我很久,雖然不是跟隨我的第一批心腹,卻是我手下最值得信賴的人。這些年我在上海有立身之地,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而靠着張瞎子,我才能夠勉強活到現在,可是……”
“可是張瞎子已經不在了。”我替陳青衣說完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
陳青衣輕輕點頭:“張瞎子走了,剩下那些雞鳴狗盜之徒,也被你和胭脂夜叉帶人圍剿的七七八八……之前就有相師勸我,一旦嘗試逆天改命,便會折損自己的氣運,我起初沒當回事,一直等到現在走投無路,才知道相師所言不虛!”
看到陳青衣如此狼狽的模樣,我心中也頗有點兔死狐悲式的傷感。沒想到當面一敘,我才發現陳青衣是如此不容易之人。
陳青衣似乎也動了情,說到這裡,雙眼通紅。
片刻後,他輕輕起身,低聲道:“不好意思,不勝酒力,去個洗手間……”說罷陳青衣轉身離去,留下一個落寞背影。
不過幾步之後,陳青衣忽然轉身:“對了,今天我並未帶人過來,遇上仇家,難免死在這裡,你們做個心理準備……”
我和熊貓聞言,對視一眼,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