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天佑跌坐在**上,心如亂麻。此案中,陳雪出現的分別是一堆被支解且烘烤過的肢體,以及一個高度腐爛的人頭,唯一能夠證實死者就是她的,只有一個來歷不明的DNA樣本,這裡面絕對存有問題。

如果他所推理的結論是正確的話,那麼這個案件就更加複雜了。若陳雪沒死,那麼死於502的人又是誰?

陳雪與這一系列的案件又是什麼關係?劉陽又是扮演怎樣的一個角色?

天佑越想越覺得心驚。他發現,案情在逐漸偏離他所能控制的方向,而像是一個漩渦,隨時可能將參與此案的人捲入進去,在劫難逃。

他躺回**上,閉上雙眼,他眼前浮現出,一身素衣的陳雪正站在天花板上,朝着他冷笑着,突然顏面又變成那一個高度腐爛的人頭,一個尖銳的聲音拋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天佑猛然醒來,一身冷汗。

第二天,天佑兩眼浮腫地來到公安局,向局裡主管的副局長申請請幾天假。副局長盯着他看了半分鐘後,嘆了口氣說:“你真的就是鐵定心要追查502兇案?”

天佑點了點頭。

“你知道接手此案可是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說是有去無還?”

天佑再點了點頭。

副局長不可思議般地搖了搖頭,說:“既然這樣,那好吧,我也不再阻擋你。我准許你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都不用過來局裡上班,專心於偵破502兇案,等你什麼破了案,什麼時候再回來局裡報到好了。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話到此,副局長猛然察覺到自己說多了,趕緊煞住了口:“沒什麼了,你去吧。”

天佑敬了個禮,從副局長辦公室裡退了出來。他深吸了口氣,從副局長最後的半句話中他可以確認,這個案件他基本上是得不到局裡的配合,只能是孤軍奮戰,是禍是福都得自己一個人扛了。

天佑出了公安局,外面的陽光照得他的眼睛有點眩暈。

他喜歡這樣的明媚天氣,可以讓他一掃502兇案所帶來的晦暗心理。而且看着馬路上的車來人往,可以深切感受到人世間的生氣與溫暖,驅散掉“有鬼”的陰暗念頭。

天佑的心情開朗了起來,他決定先去找陳雪的父母,多瞭解一點朱素的情況。這是目前所有的線索中最簡單的,只需照着卷宗上陳雪父母所留的地址,按圖索驥即可,而如果要去調查604房客身份,或者尋找劉陽下落,就免不了需要一番的奔波。

天佑掏出昨天記下的筆記,上面記錄着陳雪父母自從漫步花園502室搬出來後,就改遷到花都區新華鎮建設路117號405房。

天佑打了個車到省汽車站,買了張票,搭上去往花都區的大巴。

天佑頭枕在椅子靠背上,隨着汽車的輕微顛簸,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之時,他突然聽到有一個纖細的聲音拋入他的耳朵中:“你是找不到我的”,緊接着是一陣的笑聲,有着說不出的刺耳,似乎是鋸子拉扯着聲帶摩擦所發出的聲音,特別乾澀,又特別尖銳,刺得天佑從睡夢中猛然驚醒。

他張開眼,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只有前面的一對夫婦低頭在收拾行李準備下車,窗外,汽車正拐入車站。

天佑的心“撲通撲通”劇烈地跳着,他嚥了一口口水,將驚慌的情緒壓了下去,然後發覺全身有着說不出的沉重,甚至左半身都已經麻了,似乎之前睡覺的時候,有個東西壓在他身上似的。

他艱難地擡起左手,活動了下,感覺體內凝滯的血液重新流通了開來,身體恢復了生機。

汽車很快靠站了,天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下了車,打了個的士,告訴他陳雪父母家的地址,然後靠在椅背上,用力地用拇指揉着太陽穴,想分清,剛纔聽到的那個聲音,究竟是在夢裡呢,還是真的有人在他耳邊說了那一句話。

但任他鎖痛眉峰,也無法做出一個定論。從理智上講,他更趨向於那是夢裡的聲音,因爲從前座的那對夫婦的平淡反應來看,他們是決計沒有聽到那一聲怪音的,但從主觀感受來看,他還是認定那是有人扒在他耳邊說的話,否則不會那麼清晰,那麼逼真。

可究竟是什麼聲音可以穿越行走中的汽車,跳入他耳中,卻不會驚擾周圍的人?

天佑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隱隱地覺得,今天此行不會是那麼順利的,極有可能要空手而歸,甚至還要在心頭多增幾個懸念。

車很快在陳雪父母所在的樓下停住,這是一棟獨棟的商品房。

天佑略微打量了一下樓房的外觀,五六成新,款式不一的防盜網後,掛着各式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來這裡面是個魚龍混雜之地,至少不是單純的居民樓,而極有可能是外來人員聚集區。

這種感覺,自天佑踏入樓梯後,就更強烈了。樓梯裡,亂七八糟地放了各種雜物,從煤到廢棄的木板、啤酒瓶等,什麼都有。

天佑小心翼翼地繞開這些障礙物,來到405房,敲了敲門。

隔了大概一分鐘時間,裡面有顆腦袋自防盜門後探出,看着天佑,充滿警惕地問:“你找誰?”

天佑掏出自己的工作證,朝對方亮了亮:“警察。”

門後的男子身體顫抖了一下,這逃不過天佑敏銳的雙眼,不過他也不太以爲意。因爲他知道,那些外來人員來到廣州這樣的大都市,迫於生活的壓力,許多人都會幹過一些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的事。

不過他目前根本不把這樣的小案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沒有往深處想。

“你想做什麼呢?”男子緊張地問。

“我找個人,陳盛世,是住這裡的嗎?”天佑說明來意。

男子緊張的情緒緩和了下來:“哦,你找他呀,不過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天佑吃了一驚。

“病死的,中風,拖了一年多,沒錢治,就死了。”男子輕描淡寫地說。

“那他老婆呢?你又是他的什麼人,爲什麼會住在這裡?”天佑緊追着問。

“他老婆爲治療他,欠了一屁股的債,就把這房子賣給我了。”

“那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拿了錢回家了吧。”

天佑沉吟了下,說:“能不能讓我進去看一下?”

男子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哦,這……裡面太亂了,你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你再進來。”說完把門關上。

天佑聽得裡面“乒乒乓乓”地響了通,大概兩分鐘後,男子將門打開。

天佑進了屋,屋裡一片的狼藉,桌子上亂丟着各種碟片,地上滿是菸頭和啤酒瓶,沙發上坐着兩個平頭小夥子,滿臉緊張地看着他。

天佑沒有理會他們,轉身問男子:“陳盛世是什麼時候死的?”

“死了有一年多了吧。”男子邊說邊去冰箱裡拿了瓶可樂,舉着問天佑,“警察先生,你要不要?”

天佑擺了擺手,示意不要了:“那他生前是住在哪個房間呢,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那兩個平頭小夥子“刷”地一下,站了起來。男子朝他倆使了個眼色,示意不可衝動。他滿臉堆笑地問天佑:“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他女兒幾年前遇害了,我想找他了解點情況。”天佑淡淡地說,往主臥室走去:“陳盛世以前應該就住在這裡面吧。”

男子幾乎是撲上來,擋住天佑的腳步:“這裡面什麼都沒有,我買下這房子後,就把陳盛世他們留下的東西全都扔掉了。”

天佑看他緊張的樣子,心頭疑竇頓生,他幾乎是強將男子自他面前撥開:“我只是隨便看看,你緊張什麼呢?”邊說邊擰開了房門。

那兩個平頭小夥子操起了兩個啤酒瓶,準備衝向天佑,但卻又被男子以眼神制止了。

天佑沒有理會他們,他打開門,發現裡面很簡單,只擺放了一張雙人**,然後牆角下扔着一隻旅行箱,其他的別無他物。

天佑本以爲裡面會不會藏着陳盛世什麼的,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爲失望。他略微遲疑了下,朝旅行箱走去。

男子一個箭步衝上前,想要阻擋天佑去動那旅行箱。

但天佑只輕輕地一撥,就將男子的身軀帶開,打開了旅行箱。裡面沒有人影,也沒有屍體,只是散亂地放了一些錢包及首飾,另外還有些鉤子、匕首等物。

天佑心下明白,原來這一夥是以盜竊、搶劫爲生的犯罪集團。這與他此行的目的沒有絲毫相關,他也無意再深入調查下去,或與他們發生衝突,只打算回頭跟當地的派出所講一聲,讓他們將這個賊窩給端掉。

他保持不露聲色的表情,問男子:“你確信陳盛世的老婆把房子賣給你後,就離開花都了?”

男子大概沒有料到天佑會這麼問,楞了一下,說:“應該是的吧,反正我是沒有再見到她。”

“那好,你下次再見到她時,就給我打電話。”天佑從口袋裡掏出筆和紙,記下自己的手機號遞給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