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王城,檔案室。
按照西斯九年前的計劃,索菲亞公主私自出城被叛軍所擒,五世在出城與叛軍交涉的途中遇襲身亡。國王身死,舉國陷入動盪,年幼的阿爾伯特王子被迫繼位,克羅爾便能完全掌控涉世未深的小王子,以此爲軸,實現他更爲遠大的宏圖。
黑鴉刺客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他已經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勝利。
第二個問題,回答完了。
他目光如炬,眼神一刻不離地凝視着阿爾伯特胸前的掛墜,只要消除了最後一道屏障,亨利六世——這位列國之王就完全落在了他的手裡,他保證會讓提奧法蘭的世仇死得相當漫長。
更讓他開心的是,阿爾伯特問出的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他的回答裡辛朵拉大人的計劃還差得遠呢,也就是說,阿爾伯特不但什麼都沒能得到,反而白白賠出了自己的小命。可這就是賭博既美妙也殘酷的地方——勝利者拿走一切,失敗者一無所有。
“我瞭解了。”
阿爾伯特依舊面色如常。
對方已經說的足夠多了,如果九年前的事件是以刺殺五世作爲最終目的,那麼黑鴉刺客的話至少印證了一個暗含的關鍵信息——九年前的他們,不具備直接在王城中行兇的能力抑或是礙於某種原因,他們必須將五世之死僞裝成一場政治事件。
阿爾伯特認爲後者成分居多。
因爲在那次事件過後,克羅爾成爲了他的侍衛,在聖女宣告五世病情後,他也在克羅爾的牽頭下與混沌教進行了談判。只不過由於克羅爾的身份過早暴露,元老院覺察到了異樣,徹底封死了混沌教與他接洽的機會。
他也順帶明白了這次事件動因。
混沌教真正的目標是他,他們需要重新扶植一個合作對象,抑或是直接利用葛蕾拉的印記控制下一任國王,因爲阿爾伯特實在太瞭解混沌教的行事風格了,以至於混沌教對他忌憚有加,畢竟植入葛蕾拉印記的首要條件便是受試者的自願。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斬斷亨利一族的血脈是必須的。
“第三個問題,快問吧。”黑鴉刺客催促道。
同時他在心中補充道:問完,你就可以去死了。
“回答了兩個問題你應該已經累了。”
阿爾伯特的回答讓黑鴉刺客眉頭緊蹙,他厲聲問道:“事到如今,你打算毀約麼?”
“毀約?”
阿爾伯特搖了搖頭:“我已經提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我打算讓第三個問題儘可能簡單一些。”
說着,他的食指停留在了掛墜之前。
他聽到身後傳來了悉索的響動:“你現在離我只有五步之遙,以你的速度,來到我的面前只需不到半秒。”
黑鴉刺客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阿爾伯特爲什麼選擇在這種時候誇獎他的身手——難道他不知道事到如今即便他再怎麼誇獎他或是求饒,提奧法蘭也不會放過他麼?而且,這又和第三個問題有什麼關係?
“第三個問題是……昔日的仇敵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只有半秒的時間來完成刺殺,而錯過了這半秒,你就永遠錯過了手刃仇敵的機會——如果是你的話,能做到嗎?”
在黑鴉刺客錯愕的視線中,阿爾伯特輕輕按動掛墜。繚繞於他周身的屏障,徹底消失了。
阿爾伯特的問題讓黑鴉刺客的心中產生了些許不安,在屏障消失的那一刻,他動了——阿爾伯特的猜測沒有錯,以提奧法蘭冠絕天下的暗殺技巧,跨越這短短五步只需要半秒時間,或者更短時間!
去他的折磨計劃吧!
唯獨刺殺阿爾伯特這件事上不能發生任何差錯,這是辛朵拉大人再三強調的,而他幾乎已經站在終點前了。
亨利六世,你的自大是害死的你的元兇,如果還有來世,千萬不要給黑鴉刺客哪怕半秒的時間!
他在心中默唸道。
他覺得自己的視線從未向現在這麼清晰過,他甚至能看清刀刃上的每一道紋路,指向阿爾伯特喉嚨的刀尖、即將噴涌而出的血花,以及,纏在他手臂上的銀色絲線。
等一下。
銀色絲線?
他眼睜睜看見銀線收緊,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的情況下,他的胳膊便斷成了兩截——太快了,快到他被切斷的部位甚至沒將疼痛的感覺傳遞過來。
被銀線捲住的不僅僅是他的手臂,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對方已經用銀線將他整個人都重重纏繞了起來。操縱銀線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全身都籠罩於漆黑的長袍之下,斗篷之下露出一副令人心生寒意的骷髏面具。
銀線的末端連接到長袖之中,男人只是輕輕一車,黑鴉刺客親眼看見了自己身子四分五裂的下場。
“我路過時正好聽見了亨利一族的求救號角,如何?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感覺?”
斗篷下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阿爾伯特仰起頭,錯愕之意盡顯。他此刻心中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救下他的並非林秋,這意味他志在必得的賭局發生了偏差,他是靠幸運而非謀略贏下的這場博弈。更讓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是這個男人以銀線作爲武器,在他的認知中,混沌教還從未有這樣的存在。
可他的打扮與標誌性的骷髏面具卻在第一時間表露了他的身份。
——『亡者八面』。
“你是誰?”
阿爾伯特和黑鴉刺客同時問出了相同的問題——黑鴉刺客的頭顱落在了地上,可由於頑強的生命力,他依舊能看清屋內的一切。這樣的裝扮黑鴉刺客似曾相識,他們曾經在辛朵拉大人執行任務時只看到了一次,這意味着……這個男人和辛朵拉大人是一個級別的存在?
“只是一個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地點的過客……年輕的國王,不要再進行你掌控不了的賭局了,如果你死在這裡,後果將會是災難性的。”
男人說罷,身影逐漸虛化,變得透明而黯淡。
“畢竟,下一次可能就沒有像我這種路過的熱心人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