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姐姐究竟怎麼啦?嗚嗚嗚我要姐姐回來。”喬麥從小跟姐姐最親,自從姐姐走後喬麥就像身體被抽走了一半,每天無精打采。
“你問我,我問誰去。成天,只知道哭,哭就能回來嗎?”俞潔心情不好不耐煩地迴應。
“俞潔,對孩子耐心一點。”奶奶不高興地提醒。”
“仁寬,俞潔,你們倆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們說錯了什麼話,或者說是你們做錯了什麼事,孩子不會這樣無緣無故離家出走啊,自從喬茉離家出走後,爺爺、奶奶更着急,倆老人乾脆住過來,他們希望能早點聽到關於喬茉的消息。爺爺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肯定是兒子和兒媳不靠譜。
“爸,我自問自己對孩子應該是關心得無微不至的,我想來想去,問題應該不在我身上。”
“你什麼意思?那就是問題在我身上了?喬仁寬你摸着良心問問,我一直以來爲孩子付出的少嗎?我問心無愧。”俞潔說完很生氣地把自己關進臥室。
“你們大家都彆着急,我覺得我們家茉茉是個有主心骨的孩子,她不會有事的,既然她打算出去,讓她去闖闖也好,說不定這孩子在外面混得風生水起呢,我不會看走眼的,我們不能總是太悲觀。說不定哪一天她就突然回來了呢?”奶奶安慰道。
“爸爸、媽媽,你們就彆着急了,姐姐這麼大的人她不是說了嗎?她只是出去轉轉。她不是說叫你們別擔心嗎?”喬木拉着他爸爸的手也開始懂事起來。
話雖這樣說,喬仁寬還是百般不放心,一想到小茉小時候那張蔫蔫的耷拉着的小臉,那無精打采的眼神,他的心就不安。
有一次喬茉不知何故暈厥了。喬仁寬以爲他再也醒不過來,他以爲自己會失去這個孩子,他想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自己無論如何命中註定沒有孩子。40多歲的漢子,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他發誓,只要孩子能醒過來,他要想盡一切辦法治好她的病讓她好好活下去。
他到處打聽先天性心臟病,是否可以治療,成功的機率有多大,他打聽到省人民醫院做這項手術,成功率比較大。
於是他趕緊做好爲孩子治療的準備,孩子入院後,他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主治醫生下跪求主治醫生一定要爲孩子治好病,主刀的醫生看他的樣子感動得流淚了,扶起他說,保證一定會盡力救治孩子。
那麼小的孩子就經歷了那麼重創的大手術,在重症監護室裡,幼小的喬茉睜着驚恐的眼睛無助地望着窗外的自己,大聲地哭喊,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他真想自己替她承受。代替孩子受折磨。
記得手術剛剛結束,喬茉剛從麻醉中醒來,看到牀邊的喬仁寬,她緊緊地抓住他的大手,像看到了救星一樣,一直不放,整個住院期間,孩子都把他緊緊地抱住,不讓他離開。
結果其它的活都是俞潔默默的跑來跑去。看着孩子抱着丈夫不撒手的樣子,俞潔十分心疼。
在醫院他總是把孩子抱在胸前輕輕的撫摸着,她那細瘦單薄的脊背,似乎都沒有自己的手掌寬。孩子每次疼痛得哭的時候,只要他一抱她,她就得到了安慰,只要抱着她,她纔敢睡着,有時候在夢中驚醒,就伸着雙手到處找他。找到後緊緊地貼着他的胸膛,默默流着眼淚不再哭出聲。
聽到她每次怯生生地喊爸爸。他的心就變得非常的柔軟。雖然他和妻子的工資當時並不高,但是他發誓要早日讓孩子脫離苦海,讓她有一個健康幸福的未來。
孩子出院後。喬仁寬不放心,還將主治醫生的電話號碼存進手機,他擔心孩子治療不徹底,在回家護理的日子裡,他經常向那位醫生諮詢有哪些注意事項,生怕自己不小心造成萬劫不復的後果。
他也理解妻子俞潔,俞潔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她應該是一個好母親,每次看待孩子的眼神,都是柔和的、母性的光輝。在對待喬茉的任何事情上,他們倆配合的非常的默契。
在他們倆的精心照顧一下,孩子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出院後,儘管他們當時不是很寬裕,但是他倆也是盡力的,爲孩子加強營養。
眼看着孩子身體越來越壯,臉色越來越紅潤。頭上稀稀的黃毛越來越烏黑髮亮。夫妻倆越來越欣慰,越來越有成就感。爲了不影響孩子的心情,他們和家人一起商量好不告訴孩子做手術這件事,他們想讓她無憂無慮快樂成長,讓她沒有思想負擔。
哪怕是後來自己添了一雙兒女,喬仁寬還是把很多精力心血花在這孩子身上,三個孩子他把喬茉看得最貴重。這一點全家人都看得出來。
喬木有時候會調皮,還會抗議,蕎麥則一直很乖巧,從來不吃醋,她覺得姐姐很棒,姐姐漂亮,姐姐好可愛,姐姐成績好,從小她就是姐姐的迷妹,姐姐就是她最好的榜樣,她總是儘量去模仿姐姐。
“怎麼這孩子就突然轉性了?怎麼這麼狠心?”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找過孩子的老師,找過孩子的同學,他們都不知道原因。
喬仁寬常常不是拿着喬茉小時候的照片發呆,就是望着手機發呆。
喬茉不在家,奶奶心裡空落落的,以前喬茉小的時候,兒子兒媳要上班,總是她在家裡照顧茉茉,起初的茉茉像一隻瘦小的貓仔依偎在自己的懷裡。
這孩子小時候很膽小。晚上睡覺,有什麼動靜就嚇得驚坐起來。奶奶總是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口裡唸叨:“茉茉不怕,奶奶在這呢。不怕啊,寶貝不怕。”。
後來一直到做手術後,她的身體才慢慢地變強壯起來,膽子也慢慢地練大了,性格也開始開朗活潑。開始軟軟糯糯地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逗人疼逗人愛。
醫生複查,告訴他們,這孩子已經跟其他健康孩子一樣了。提心吊膽的一家人激動得都哽咽了,特別是奶奶拉着醫生的手,不停的說謝謝!從那時起,一直到孩子讀九年級,中間都風平浪靜,奶奶做夢也沒想到孩子突然間就變了。
奶奶暗地裡不知道流過多少眼淚,暗地裡總是祈禱,老人家最信奉觀音菩薩,所以她總是一有空就在心裡默唸:“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願您保佑我家小茉,讓她平平安安,讓她順順利利的。”
可是,每次在家人面前,奶奶就表現得特別的樂觀。“老頭子,別急啊,我相信茉茉會回來的。”
“仁寬,俞潔,沒事,你們也別老惦記着,好好上班,孩子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的。一切都會好的。”“明天就回來也不爲奇。”
“麥子,木子,你倆彆着急,姐姐好好的啊。”“你們乖乖的,姐姐就會好好的,千萬別哭,哭就不好,姐姐就不回來了。”一席話說得喬麥再也不敢哭了,她生怕自己一哭,姐姐就真的回不來了。
有了奶奶的話,他們都覺得喬茉會平安的,他們都覺得喬茉會好好的歸來。
俞潔也總是反思自己。初爲人母的快樂,她記得很清楚。她是疼愛小茉的,只不過丈夫比她細心,對孩子的愛表現得更爲濃烈,所以有些細緻的活丈夫替她去做了。
小時候孩子跟她也很親,總是“媽媽、媽媽”的叫,每次聽到孩子的叫聲,她就覺得孩子軟萌軟萌,十分可愛,那個小人兒給自己帶來了多少快樂啊?
雖然孩子有先天性的心臟病,照顧起來,有些辛苦,但那兩年,她沒叫苦沒叫累,任勞任怨。
她總是爲孩子做可口的食物,爲孩子買最好的牛奶,爲孩子添置漂亮洋氣的小衣服。經常帶着孩子去遊樂園,去圖書館,教孩子打羽毛球。
雖然後來又添了兩個孩子後,家裡的用度陡增,但她從來沒有區別對待,三個孩子的吃穿用度都沒有剋扣,儘量滿足。夫妻倆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每天看着三個孩子就心滿意足。
茉茉小時候自己還開玩笑說:“媽媽像爸爸,爸爸像媽媽。”所以經常故意把媽媽叫做爸爸,把爸爸叫做媽媽。還說“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愛我。”把一家人逗得開開心心。
爺爺更是疼愛喬茉,自從有了喬茉,他再也不唉聲嘆氣,當喬茉第一次喊爺爺的時候,他老淚縱橫把喬茉緊緊的抱在懷裡。他等待這一聲,等了多少年哦。
原來每次聽到別的小孩喊爺爺,他總是羨慕萬分,看到別的爺爺帶着孫子、孫女散步,玩耍,他總是站在旁邊,默默的看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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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25歲結婚。
起初幾年,左鄰右舍總是關心:“老喬啊,何時添孫子?”
他總是說:“應該快了。”
過了幾年,沒有音訊,大家看他老倆口用奇奇怪怪的眼神,也沒有再熱心地問了。
再過段時間,大家總是避着他倆在背後竊竊私語。
“估計他兒子有毛病。”
“看他平時總是得意樣,還怎麼得意,哼。”
“上輩子造孽太多。”
平時來往比較多的鄰居也不再跟他們家走動。好像把他倆當瘟神避開。平時有點小過節的這時候在背後幸災樂禍,不斷說風涼話。有時候這些話會直接或者間接飄進他的耳朵。
看着人家盡享天倫之樂,他心裡五味雜陳,日漸悲涼。情不自禁間常常發出哀嘆之聲。
村子裡如果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大家就會有意無意地聯繫到他家,言外之意是他家帶給村子的不吉利。有些婦人甚至指桑罵槐,罵罵咧咧說些難聽的話。
甚至有些手腳不乾淨的人經常趁他家沒人時,今天順點這,明天順點那,以往他們家白天總是不用上鎖。後來沒辦法,只要出門就得把門鎖上,不然總是有些物件不翼而飛。
爺爺、奶奶有苦說不出。這些也不敢跟兒子兒媳反映。免得影響他們心情。所以他們每天揣着明白裝糊塗,置之不理。
更有甚者,有一天夜裡,村裡人聚衆賭博,正巧那一年公安局抓打牌賭博力度比較大,那幾個好賭的村民們點子低撞到槍口上,當晚被抓,罰款不輕。
第二天起那幾家女人就每天在他家院子外面罵最難聽的話,有的甚至還誇張地拿着砧板刀,一邊惡俗不堪,污言穢語地罵一邊惡毒地砍,還含沙射影拿他們家沒孩子說事。
奶奶有時候在外面幹活,那幾個女人中如果有人碰到奶奶,就在奶奶後面指桑罵槐地謾罵詛咒。言下之意是爺爺奶奶報的警害了他們,奶奶像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她說:“反正那事情跟我們無關,不是我們,我就可以不聽,是誰幹的誰聽去。”一身的磊落鏗鏘。
讀過私塾的爺爺心裡像明鏡,知道那幾戶原來上一代都是他們家的長工,靠租他們家的田地爲生,原來總是覺得自己低他們一等,現在因爲兒子沒有生養,終於他們找到了平衡點,他們藉此來出一口惡氣。
就這樣一等等了十幾年。爺爺撫須嘆息,奶奶傷心落淚。
直到那年兒子兒媳有了喬茉,村裡不懷好意的長舌婦才閉了嘴。
總是謾罵詛咒他們的那幾家,卻陸續有事故發生,村裡又有人開始跟他們說:“那是他們的下場。”
巧合的事情而已,又被說得神乎其神,爺爺覺得無語:是是非非,牽藤掛蔓,全由一張嘴。
所以無論別人怎麼說,爺爺都不當一回事。
該怎麼爲人該怎麼處事,以德報怨,一如既往。
再後來,挑事生非的人也覺無趣,沒事找茬的又來套近乎陪小心。爺爺一概既往不咎。無論何時,爺爺的脊樑總是挺得直直的。
(很多年後,喬茉問起這段往事,爺爺避而不語。
爺爺跟她講了一個故事:
我原來有一天,碰到一個年老的姓黃的奇人,每天在山上放牛,他說他是HP軍校畢業的,我不信,他就抽出隨身繫着的皮帶給我看,只見皮帶頭處用不鏽鋼嵌着着三個人的合影,一個是ZEL,一個是LB,另一個是他自己,我當時很震驚,那兩個人可如雷貫耳啊,誰都能認出來,我確信是他兩人。他說當年在HP軍校他們是好朋友,但是後來他們倆是GC黨,他是GM黨,49年GM黨大撤退之前,他聽說父母被當地GC黨殺了,他當時連夜帶領一個師回來,村民們都以爲他要替父母報仇,沒想到他竟然宴請相關人員,與他們協定,此事了結,永不提起。
後來,他陰差陽錯沒去TW,留在大陸,WG期間,跟他同樣身份的人都被批鬥整死了,後人也遭殃,但是他們全家得以保全。兒女都沒有受牽連,現在也都很有出息。
爺爺講完沉默了好久,然後感慨道:“那可是殺父之仇啊,都可以過去。不簡單啦!”
喬茉聽完這個故事,也深受震撼,牢牢地記住了這個故事,明白爺爺的所做的一切,對爺爺肅然起敬。
在後來的人生旅程中,喬茉常常憶起這個故事,然後很多困擾自己的不愉快就會煙消雲散。
爺爺、奶奶這兩個可親可敬的老人就像指南針北斗星一樣爲快要迷失的她快要撐不住的她指引方向,提供能量。
當然這是後話了。)
喬茉在爺爺心裡的分量可想而知。爺孫倆的情感可想而知。
喬茉離開後,爺爺雖然不像其他人那麼驚慌失措,但是心裡總是默默牽掛。默默祈禱上蒼能惠顧這個與自己投緣的可憐的孩子。
一家人憂心如焚,惴惴不安。
一天晚上,大家突然聽到喬麥的尖叫聲:“啊,啊,啊——”
大家都嚇了一跳,一起衝進喬麥的房間。
“姐姐來信息了,姐姐來信息了,啊,啊”
喬仁寬一把搶過女兒的手機,喬麥收到一條qq留言:麥子,我安頓好了,找到一份工作。我能照顧好自己,請告訴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讓他們不用擔心。大家都還好吧。
“我是爸爸,孩子,你平安就好,你在哪裡?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等了一會,沒有回覆,喬仁寬迫不及待拿起電話。點擊大女兒的手機號,電話通了,他欣喜萬分:“茉茉,”
“對不起,對方電話忙,請稍後再撥。”然後是一陣忙音。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奶奶看大家都不做聲,忙說:“不着急,有消息,沒出事就好,觀音菩薩保佑,這孩子福星高照不會有事的。老頭子你說是不是。”
“嗯,孩子心裡有數,不會不念我們的,這不來信息了嗎?就是怕我們擔心嘛。”
電話的另一頭,喬茉聽到父親喊自己的聲音,她好像喊一聲“老爸!我錯了。”可是還沒開口
哽咽了,她趕緊掛掉電話。
“我能跟他們說什麼呢?說我在做保姆?算了,說那麼具體只會讓他們擔心心疼。”於是狠狠心,不再回復任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