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這位氣系高手之所以沒有自救有三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傳送離開的難度懸殊。身爲高環氣系魔法師,即使有了混亂亦是被嚴防死守,有一大票人盯着。另一邊卻不一樣,土系與火系本就是出了名的腿短,昏迷的乾瘦老頭更是讓人輕視,成功率更大。
另一方面便是在整個‘獻禮於神’的研究項目上,‘神術’研究能力纔是一切的核心。換句話說,這位土系八環的賽普德主教的性命比其餘五人都重要。
宗教信仰這種東西,某些時候確實可以激發出一種類似‘捨己爲人的高尚’,但另一方面也該意識到,當終極目標或理想變得莫名其妙無法理解,這種‘捨己’也是某種恐怖行動的思想基礎。
最後一方面,則是賽普德這位研究型主教,雖然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得虔誠,但接觸中總給人‘不夠堅定’的感覺。此時此刻,完全無法保證其醒來之後,能抗住各種拷問手段,還是送走爲好。
就這樣,這位叫做賽普德的乾瘦老頭就這樣稀裡糊塗的逃過一劫。但也難逃俘虜的命運,落入敵友不明的鱷魚領一夥手中,是不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穴’還很難講。
不得不說,本可以橫掃一個大中型地下異族族羣的交易團,稀裡糊塗在前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落入如此境地,除去倒黴和空間標記的毛病外,自身的疏忽大意纔是主要因素。
卻說這位在灰石城上層城區,與地下異族第一個照面便被擊破凝構物壁障而陷入昏迷的賽普德,在一陣劇烈的頭疼之中悠悠轉醒。
下意識緊皺眉頭,擡手揉按太陽穴,然後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熟悉無比的自家臥室環境,不由輕咦一聲,生出一種‘斷片’的感覺。總覺得眼前所見和之前的記憶接續不上,卻又想不清楚具體哪裡不對。
但不論如何,多年宗教生活養成的習慣之下,賴牀是不可能的。
賽普德撐起身體,搖了搖牀頭的鈴鐺。與往常一樣,門口走進來一個伺候起居的年輕貌美女僕。但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這位女僕卻相當面生。不僅黑髮黑眼黃皮膚,容貌特徵也不似神恩城本地人。
“新來的?”賽普德腦補出個理由,上下打量一番並還算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問道:“叫什麼名字?”
“呃……”這位女僕顯然有點懵,低頭看了自己的裝束一眼,這才露出一個略顯古怪的笑容。
“別傻站着了,趕緊工作,今天還有……嗯,今天有什麼事兒來着?啊,腦袋好疼……想不起來。日程表拿來。”
賽普德在這裡自說自話,同時衣服架子一樣橫張開雙臂,顯然是被伺候慣了的。但門口之人卻毫無配合的意思,只是一揮手,於一陣白霧中換上了一身簡單的武士裝束。
餘光看到這一幕的賽普德卻是渾身一抖,這白霧可不是某些類似打碼的‘聖光’效果,而是整個身體化作白霧再凝聚,就彷彿是傳說中的鬼魂穢物在變形。
“抱歉,我並不是你的女僕。”
“你……你是什麼東西?”賽普德先是顫聲問。接着反應過來,身前豎起一道凝構物壁障,同時大聲呼喊老管家的名字:“昆塔,你死哪裡去了?叫衛兵。”
“自我介紹下,我叫冰蓮。另外再次抱歉,這裡也並沒有你的衛兵。而且不想吃苦頭的話,最好不要太過激動。我們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
冰蓮儘量將聲音和語速放輕緩,以免刺激對方。算上之前‘營造’的熟悉環境,也算是頗費心思。只可惜,效果並不如預期,整個幻境已經出現崩潰消散的跡象。
房間門外,則響起了春雨的聲音。“沒見過你這一招的都是這熊樣,還不如聽我的,打一頓殺威棒,再拉進來慢慢談。”
“這一把老骨頭,怕是直接被你打死嘍。”焦明則是笑道。
賽普德的臥室之外,便是上下不見天地的茫茫白霧。而這一間臥室,則彷彿是個單面透明的立方體觀察箱,就着這樣無憑無依的懸浮半空。春雨和焦明以本身形象就站在門口看向裡面的二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由於瘋子人格正在‘甦醒’狀態,便也被拉了進來。之前和兩位‘老熟人’不三不四的搭訕調笑幾句,便被焦明教訓一番才收斂。
現在則是以快遞紙殼箱的皮膚外觀在四周撒歡亂飛,嘴巴里雖然嘟嘟囔囔個不停,卻無人聽到。因爲已經被冰蓮以類似‘房管權限’的技巧將那些垃圾話徹底屏蔽掉。
卻說房間之內,冰蓮背後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皺眉試圖穩固幻境以免浪費今天的施法機會,但在無果之後,也只好採用暴力的辦法。
衝身上前,直接將本質是幻象的凝構物壁障撞碎,然後一拳打在賽普德腹部,同時配合以靈魂上的刺激。如此程度打擊放在外面,這乾瘦老頭怕是已經被打出一個窟窿,但在這裡,卻只是相彷彿程度的疼痛感,並無其他外傷。
整個幻境則是在一陣劇烈的晃動之後,反而漸漸穩定下來。
“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吧。”
“好……好的。”雖然不知道大層面的情況如何,賽普德卻認清了眼前敵強我弱的形勢。在溝通土系魔法媒介無果後,失去力量憑依的感覺讓其心中更是慌亂,徹底認慫。
“請問尊姓大名。”
“賽普德,賽普德大主教,隸屬於神恩城‘神樹之根’大教堂。”
賽普德搬出後臺試圖震懾一下對方,卻並未看到預期中的神色變化。同時卻也察覺身體狀態異常,被打了這樣一擊重拳,不該這麼快就恢復‘沒事’。
“那麼你不在神恩城享受,跑來地下世界做什麼?”冰蓮繼續問。
“這……”
得到‘地下世界’的提示,賽普德皺起眉頭,腦海中走馬燈一般將昏迷之前的事情想起。劇烈情緒波動下,再次引起周圍幻境的輕微波動,同樣是因爲情緒波動,並未注意到這一點。
“回答問題!”冰蓮維持住周圍,用捏拳的爆響作爲威脅。
“我們接到矮人部族內背棄者的通知,前來地下世界會面。”
“只是會面?”冰蓮露出一個微笑,盯着對方的老臉,反問道:“難道不是交易?”
賽普德本打算將這件事簡單敷衍過去,卻沒想到對方知道的比想象更多。而常年宅在實驗室進行魔法研究,待人接物勉強及格,針鋒相對的談判就徹底歇菜。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識拉長音拖延:“這……”
“你似乎不大老實啊。”
冰蓮亦是察覺對手在‘反拷問’方面是個弱雞,話落便再次上勾拳悶在心窩,簡單直接的增加心理壓力。
“我說,我說。”賽普德喘息幾口緩解真實無比的疼痛感,繼續道:“確實是交易。”
“怎樣的交易。”冰蓮明知故問。
“用一塊領地換矮人一族的重寶。”
再次心窩一拳。
“是換取異卵,神之寵獸族羣的……一種類似節點存在的初始形態。”
冰蓮點點頭,這個關於異卵的說法更爲實事求,甚至比矮人族內那些亂七八糟神神道道的說法還容易讓人接受。另一方面,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似乎卻也不是尋常的戰鬥型魔法師。
“你平時的工作,是研究魔法嗎?”
“是研究神術。”賽普德弱弱的糾正一句。接着解釋道:“本來我是不用隨行下來的,但此次交易事關重大,不得不親自查驗,以免那些傻貨被耍了還不知道。”
此方面事情似乎交代清楚,冰蓮沒有聽到門外兩人的補充或提醒,便按照計劃繼續審問:“那麼,你們又是怎樣惹惱地下異族的?”
“哦,對了!”賽普德一拍腦袋,神情變得慌亂。“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可以確定我不是真的在自家臥室。那麼這一切就應該是幻覺,所以我們實際上一定存身某處。”
“你在試探嗎?”
“不是不是。”賽普德快速擺手,“我們可不是簡單的惹惱地下異族,他們必然會拼盡全力搜捕。你最好確定我們處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爲什麼?”冰蓮不答反問。
事實上,此時衆人仍舊躲在之前的校舍之內,而外面街區可見的範圍內,是全面巡邏的狀態。換句話說,便是想走也走不了,至於殺出一條血路,顯然是白日做夢。
賽普德簡單概述昏迷之前的情況,最後說道:“……壁障被擊破,我應該是昏了過去,不知之後的事情。但我們和大地母神教是死敵,他們悄悄出現在這裡,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又不巧被我們撞破,是一定要殺人滅口的。”
“原來如此。”冰蓮簡單點點頭。對於大地母神教,除去賴在領地內且存在感極低的瑪爾大師之外,並沒什麼深入的瞭解,所以對這種逃不出‘狗咬狗’框架的事情也沒多少驚訝。
接着看見對面的乾瘦老頭眼珠子亂轉,再總結相談的過程,覺得這是個可以‘理智對話’的研究員,而不是狂熱的宗教分子。或許某種程度上把話說清楚是個更好的選擇。
“不用瞎捉摸了。正如你所言,這裡確實是一種‘幻境’,功能便是無語言障礙的交流。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試圖突破。脫出這種狀態,我們將聽不懂對方說話,也就無法講清楚你這條命值多少錢。畢竟我們仍舊在灰石城內,而帶你一起出去並不容易。若沒有足夠的好處,我們大概率會直接弄死你。”
一名研究院的腦袋的價值,冰蓮當然明白。是以這話無疑是一種恐嚇,但實話的成分也是有的。且不說研究方向和應用領域上的偏差,再大的利益也需要活命回去才能享受,而帶着一個重傷的研究型八環,累贅的成分更多些。
“灰石城?”賽普德眨巴兩下眼睛,完全無法確定這些話的真假。畢竟是從傳送出來只掃了周圍一眼,抗波集火便昏迷,對地下異族大環境徹底兩眼一抹黑。
焦明亦是明白研究人才腦中所知東西的重要性,提醒冰蓮給出足夠的證據說服對方。冰蓮則提醒一句控制情緒後,揮手間將周圍環境變幻成鱷魚領一行之前遊覽灰石城的畫面,當然還有最後與九環中年交手的過程。
如此白霧變化聚散成景物的手段讓賽普德睜大雙眼,內容亦是大大出乎意料,直到重播第二遍,他才喃喃自語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之類的廢話。
而這種無比直觀的方式,說服力自然是爆表。薩普德最終回神的瞬間,便也徹徹底底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進而意識到命懸一線的境況。
“那個……請問貴方是?”
“你在向我提問?”
“不不不。”賽普德再次慌忙擺手。“我只是覺得這樣可以更快給出到貴方感興趣的價碼。”
“傳言伊扶森神權國都是些冥頑不靈的死硬分子,看來也不是這樣嘛。”冰蓮戲謔道。心中卻已經傾向於保下此人,畢竟如此識時務的老研究員,且不說攬入麾下後的效益,只是舊有研究成功能‘榨淨掏幹’,價值便值得冒險了。
“嘿嘿,您見笑。”
“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是魔法師協會治下,王國聯合中的獨立公爵領,鱷魚領。而我就是下任鱷魚領領主。”
“原來是少領主大人,失敬失敬……”
不等後話,冰蓮豎掌打斷:“這些虛套就免了,浪費時間。自己介紹下研究成果,或者其他價值吧。”
“呃……”將自己的所學所知與一個獨立公爵領可能的需求相匹配,賽普德有些犯難。之前問身份的時候沒多想,現在看來,卻是將問題想簡單了。而若是追問詳情,又怕惹疑捱打。便不尷不尬的卡殼在這裡。
“怎麼?難道有些研究成果太重要不能說,只想着挑出幾個不重要的打發我們?”
“豈敢豈敢,我從頭說。”
“口說無憑,效果也不好。不如請你敞開心神,我們觀看記憶好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