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用了好幾年的銀色圓環，卻根本無知無覺。艾米麗只半年便察覺問題。對比之下，也可以看出師徒二人在氣系魔法水平上終究存在着一定差距，無關環數，而是一種對某種知識或技術體系的敏感性。
這種超越環數的敏感性，就彷彿是某些高中生數學天才，也可以吊打許多被高數折磨得要發瘋的大學學渣。又或者有天分的鉗工，只用眼睛就可以察覺加工件兒尺寸上的偏差，而其他人只能靠檢測設備。
而實驗的最終結果，也正如艾米麗預料。使用銀色圓環碎片確實會產生一種特殊的輕微空間波動，混在正常的空間波動之中很容易被忽略。繼續用比喻來說明，便彷彿是風浪洶涌的河面上，一條江豚遊動所產生的波紋。
經過提醒指點，焦明也終於發覺這點‘雜音’，卻對艾米麗如此小心重視並不以爲然。“我在大陸上晃盪這麼久，並沒人因此追查過來，所以放心吧。”
“我可是想着發現其他人的使用痕跡呢。”艾米麗揉動額頭說道。
焦明愣怔，然後試圖勸解。“不要這樣貪心吧？我們是研究型魔法師，不是強盜啊。貿然跨行業做事，很容易出幺蛾子的。”
關於強取豪奪之事，焦明已經看另外兩個人格做過許多次，並不存在多大的心理障礙，甚至在伊扶森神權國的所作所爲也根本是一種盜竊。
現在有此一說，除去三分勸人向善的成分外，更多是難以將艾米麗的美麗形象和這些不法行徑聯繫起來，同時也是真的擔心貿然轉職強盜所產生的各種難以預料的問題。
衝動型犯罪非得天之幸，很容易留下破綻，難以逃脫法網。但是蓄意謀殺，卻產生很多遺留幾十年甚至永遠沒能解開的懸案。不用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之類的話，其作用就是忽悠被統治者或者安慰心理上的弱者，事實如何還是卷宗數據更爲切實可信。
“我們當然不是強盜。但保命的手段，多多益善。”艾米麗見焦明一副擔心不已的模樣，在其開口再勸之前，補充一句較爲正向的答覆。“放心吧，萬一有幸遇到，我會找你參謀的。”
焦明見其臉上笑容溫和平靜，並非被逼急眼決定孤注一擲的狂徒，這才放下心來，疊聲到：“這就好，這就好，您剛剛可是嚇我一跳。”
“你真的是個好人，遇到你是我的幸運。”艾米麗誠懇道。她當然沒看過地球的言情電視劇，是以對於這話的曖昧向解讀一無所知。但前一句‘你是個好人’，卻有點報復的意味。
“您過獎了。拜您爲師，纔是我的幸運。”
“今天太晚，腦袋也有些昏沉。在你這裡湊活一後半宿，給我安排個房間。”
“樂意效勞。”焦明說着，將趴在桌面呼呼大睡的蘿花推醒，吩咐整理客房。
一夜無話，待次日送行之時，焦明卻注意到艾米麗傳送離開的空間波動中，並沒有銀色圓環碎片的那一絲‘雜音’，除去感嘆艾米麗的小心之外，也沒有其他想法。
接下來的幾天，焦明繼續工作狂一般沉浸在無窮無盡的各項工作中，唯有出席莫洛的婚禮而稍稍得到休息。不過正因如此，對鱷魚領各個家族的瞭解也越發深入，也越發不認同瘋子人格‘封建餘孽’的說法。
這些水系魔法戰士雖然是魔法貴族，但對自食其力的勞動毫無牴觸情緒。只這一點，便比鍾國古代那些琢磨出‘勞心勞力’論調的讀書人好太多。
同時心中也原本就有的隱憂也更甚。地球社會變革之際，總體來看，泥古不化的老穩固掀起的逆流影響有限。畢竟不得人心便無人聽命。而純粹出錢打造傭兵型軍隊，封建體系的農業出產也根本沒法和工業生產相比，失敗是必然。
但這些個高環魔法師自身就是武裝力量，鬧騰起來恐怕麻煩不小。只希望計劃中拿捏下一代的手段真的效果拔羣。
不過這份矛盾的心情，在艾米麗師傅再次到來的時候，便被喜悅衝散大半。艾米麗不愧氣系魔法天才的稱號，不僅將傳送盒的問題解決，還帶來了一個最新研究成果。一種依託簡單魔法符文的小型空間傳送門。
其特點是一對多，也就是一個入口，幾十個出口，或者反過來。缺點的通量小，傳送物不能是結構體，只能是氣體液體，或能量之類。且顯而易見，這東西形式上正是神之寵獸肉翼上的符文的簡化弱化版。
“這算是個階段性成果，薩蘇覺得工業設備可能用得上，準備賣給特羅領，所以我先找你看一看，估個價。”
聽如此情況，焦明轉換思路，不由遲疑起來。“按說這功能是挺神奇，也很有顛覆性。但應用到工業上，就有點——不好說了。電話或許用得上，但那是弱電設備，對干擾很敏感，您這個恐怕只能聽到雜音了。化工生產線物料運輸或許也沾邊兒，我們找冰蓮問問？她對化工設備更熟悉些。”
艾米麗點點頭，師徒二人找上挺着大肚子堅持每天工作小半日的冰蓮，而後者皺眉沉吟一陣，確認這技術無法精確控制分項傳送的流量比例後，也只是給出散熱一個思路。
“簡單來說，如果是賣給鱷魚領，貴方願意出什麼價錢？”
冰蓮目光落在焦明身上，爲防止某些套路，還是焦明出面回答比較好。焦明略尋思才體會到這一層，但也不能說冰蓮太過小心，畢竟其和艾米麗接觸有限，少領主身份顧慮也更多。
“如果是我們，恐怕根本不會買。埃文比我們還精明，應該更不會感興趣。”
艾米麗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不瞞二位，這次交易，就算是一坨屎，埃文特羅領也會出高價的。只是如此看來，下一次交易就得拿出些好貨了。”
冰蓮立刻追問道：“魔法師協會和特羅領要展開深入合作嗎？”
“我可沒說過。”艾米麗微笑搖頭，然後轉移話題。“那麼我就回去了。作爲我的首席徒弟，這技術的圖紙你就留着研究學習，但記得不能外傳。”
這顯然是白送一個價值難定的信息和一個價值同樣難定的新技術，夫妻兩人兩種層面上道謝，然後一起行禮恭送。待艾米麗消失，焦明則拿過桌面上‘一對多’符文傳送門的圖紙，細細琢磨起來，且越看越是入迷。
這個小型符文傳送門‘扒’神之寵獸肉翼符文的痕跡十分明顯，分體端是一個個簡單的小型符文，總端卻是一個三維立體的符文。且細細去看，所有小型符文都有與之對應的切面，相互配合形成傳送通道。
這裡面的難度，就相當於立體的數獨遊戲，或是立體的方陣等和填數遊戲。雖然不是完美的，每個切面方陣都滿足條件的那種，卻也已經足夠驚人。
冰蓮卻誤以爲焦明打算將這技術應用在散熱上，開口道：“提醒你一下，這散熱方案成本和效果都難講，需要實際測驗。但我們現在可沒這個功夫。”
“這我當然明白，不過散熱反過來說，也可以理解爲‘供暖’。我覺得吧——”焦明一邊說一邊開始比劃，目標則是記憶中童年使用過的小玩意。“做出全封閉的暖水鐵膽，內加進出兩個法陣，總體連接工廠散熱水，再平價出售。或許我們的普通人家庭冬季會好過許多。”
關於普通人小區的供暖問題，最開始是安排了暖氣系統的，採用的便是焦明提供的暖氣片方案，然後在頭尾設置傳送法陣。
卻很快出現問題。一方面金屬供應不足，成本高企。畢竟金屬再跳水降價，還達不到鍾國白菜價的地步。另一方面則是盜竊，暖氣片可是比井蓋更大坨，而此方世界的平民生活也更艱辛。高層琢磨一陣沒得辦法，索性一棍子打死，徹底停了供暖。
就這樣，普通人小區裡的住戶便只能忍受苦寒，不過和前幾年住在窩棚裡死扛低溫環境相比，畢竟是巨大提升，大家也沒多抱怨。
“聽起來又是個薄利多銷市場不小的項目，還涉及民生，你還真是總能發現這種東西。”
“多謝誇獎了。其實和家鄉對比一下，有啥沒啥照搬就好。”焦明嘿笑着謙虛一句，接着提起學校改革的事情。
冰蓮沒聽過瘋子人格關於自由與搬家成本的那套東西，對這個辦法能有多大效果難以把握，但試試總是好的。“同意，不過我可抽不出時間，還得是你親自操辦。另外給你的建議，和小詩商量一下，讓她參與進減少霸凌的實際工作中，也算是將小刺客這件事的心結徹底解開。”
焦明比出大拇指，鄭重道謝。而正事兒談完，他和所有準爸爸一樣對着愛人的肚子又聽又摸，夫妻二人就此膩歪一陣，這才各自忙開。
接下來一段時間，天氣隨着隆冬的到來而越發寒冷。焦明晚上則過上了耕牛的生活，在兩塊新闢沃土上辛勤勞作。則白天彷彿救火隊員般在長藤鎮各處解決問題，工業區、生活區、還有郊外等等。畢竟各方面事情總體還算平順，細節卻是問題不斷。
具體來說。
首先鱷魚領卻隨着工業生產的恢復而一片火熱繁榮。且因爲舊設備被毀，各家工廠不得不採用技術更爲成熟的新設備，生產效率還有所提升。客觀上，卻是因禍得福的強制升級，在王國聯合內更具競爭力。
其次啊電影第二部的劇本定稿。那位來自紅山王國的女編劇因爲多次徹底推翻程度的改稿，現在看焦明的眼神，畏懼程度已經不次於看瘋子人格。
接着是歸化營。在鱷魚領各個方面通力配合下，分流安置的工作雖難免偶爾的擁堵，卻也算是頂過了最大的幾波人流高峰。
而眼看管理歸化營的新軍漸漸騰出空閒，焦明下令開始新一輪的嚴酷訓練，同時琢磨着是時候成立軍校。按照簡單的設想，包括士官學院和參謀學院。如此既是給普通人士兵一個晉升的道路，也是完善指揮體系，廣開言路羣策羣力。衆人智長是一方面，更改變指揮官一言而決，或一小撮高層草菅人命的封建指揮體系現狀。
翻出早就寫好的備忘方案並按照實際現狀最後整理一番，焦明便將之鄭重交給黑石。至於學院院址，空閒下來的歸化營就不錯。
再下面則是快遞公司，以及傳送盒、暖水鐵膽等幾家新廠。且考慮到瘋子人格的那一套有關自由的論調，焦明苦思冥想一番，大膽的在內部試行‘半日制’工作制度。每個員工在一個地方工作半日，再在幾家新廠的另一家工作半日。
如此一來，也算是兩條腿走路。在一邊受到壓迫，辭職就好，以腰斬的薪水過一段時間的苦日子，還有充足的時間找新工作。只是此舉效果如何，就能多大程度提升‘自由度’，現在還不能確定。
同時還有一心撲在流動班級制度上的小詩，幾乎翹掉了所有魔法研究院的班。如此舉動自然有危險性，鱷魚領索性讓不喜歡管理雜事的晨露小姑隨護，九環保鏢足見重視。
最後值得一提的，便是再次抓住兩個伊扶森神權國的探子，且是七環。而對方如此重視程度，也讓鱷魚領衆人心中嘀咕，懷疑焦明拿了人家的重要寶貝
焦明思慮一番決定講明，省的鱷魚領這羣莽夫生出貪心，產生什麼誤會就糟糕了。而鱷魚領衆人聽說是小鐵球只是一套學習系統的線索，興趣便對摺。待聽到牽扯伊扶森神權國的內部晉升體制，這才徹底釋然。
至於兩個探子的審判問題，焦明略作努力，便將其中在薩丁城擒獲的那個，歸於薩丁城審判庭處置。當然結果還是一樣，走了一遍程序之後，以蓄謀殺人和蓄意破壞鱷魚的罪名領判處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