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整理思路,焦明將電力公司和開發房地產兩個方案的利弊說出來給伊思和紫羽女士參詳,並展開討論。而侍奉桌邊的蝶噠也聽個明白,卻自知身份並不插言。
不用將具體運營辦法說出,三個女人皆能肯定這是掙大錢的生意。電力供應且不論,前段時間在焦明子爵領內的成績有目共睹。而房地產方面,伊思蝶噠感受不深,紫羽女士在焦明穿越的第一年秋收慶典便在其建議下給鱷魚領諸多家族在長藤鎮邊修建新城堡,深知再稍稍玩些手段還能有多大的利潤提升空間。
幾乎是三言兩語之間,三方便達成共識,合股在清水城建立兩家企業。焦明出大方案和內部管理,伊思出人脈,而紫羽女士組織人手,利潤均分。
乍看起來紫羽女士只是人力主管,比之另外二人差了些。但在這個法治不健全的世界,僱員出了問題,僱主連一部可以依循的明文法律都找不到,只能靠自己伸張正義,而鱷魚領大批的水系魔法戰士正適合這個保安兼打手的活計。
焦明自知見不得血腥,也樂得將這部分工作分出去,少些總經理的威望也顧不得了。
大框架確定,下面便是召集下屬幕僚聚在一起,羣策羣力商量細節。午休時間內便要有初步的方案,緊急之下不能送信馬車往返。
伊思招來小樓主管,獲得空間傳送魔法的使用權限,焦明則三兩口吃完飯,帶上伊思和紫羽女士的信物,去伊思府上拉人。而在沒有藤蔓法陣的幫助下,只是傳送五個人便將焦明累得夠嗆。
一人計短衆人計長,再加上紫羽女士本就帶在身邊的下屬,十個人按身份地位構成兩個圈子,討論並完善計劃。
掐準午休時間結束做一遍總結,伊思和紫羽女士收拾儀容正準備乘馬車一起進入王宮內院,卻有侍從送來國王口信,召見王國子爵焦明問話。
馬車側前,一衆人面面相覷,還是伊思擺出一個笑容,對焦明點頭並示意下屬爲其整理儀容,同時與侍從攀談兩句詢問情況。
留下蝶噠,焦明跳上馬車,再次佈置隔音,對伊思問道:“如何?”
“這侍從只是殿外小廝,所知有限。你也不必擔心,想來該是正常的有關試貨幣新政於試驗區內運行情況的質詢。”
“既然如此,爲何沒有事先通知我前來。”焦明反問,但見二女略有怪異的表情,瞬間了悟:“六環子爵不夠格,而這次只是順便?”
“賢明的判斷。”伊思讚道。
被誇獎有‘自知之明’從來不會是好體驗,焦明冷哼一聲,“那麼翻譯呢?”
紫羽女士則分享經驗道:“有專人負責,且會將敬語添加進去的。不過在新詞彙方面,還請放慢語速並儘量減少口音。”
焦明點點頭,深呼吸幾次調整心情,雖然出身於王權隕落的時代,但這堪比中即將面臨期末考試或者畢業答辯的緊張感仍舊讓焦明額頭泌汗。
路過大半年前曾經舉行過秋收慶典王室舞會的那個大廳,馬車周圍的建築高聳起來,當然也就是從一二層的棚戶區進入去六七層老式居民小區的感覺。焦明也曾在空中遠望過王宮,但此時身在其中,卻又一種見面不如聞名之感。
就彷彿是初中時去參觀故宮,聽導遊亂七八糟的東西吹得天花亂墜,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片木石平房而已,不考慮時代環比因素,其技術含量比最差的公寓樓也不如。
馬車在一處側殿外停下,衣着華麗的內殿侍從引着三人上樓進入一房間,看桌椅板凳的佈置,這只是簡單的客廳而已。
焦明暗鬆一口氣,就彷彿期末考試降格成爲隨堂默寫,顯然這次會面並非正式。不過很快焦明又出現一種失落感,出來談話的並非國王,而是個華服老婦人。且聽伊思對其的稱呼和寒暄,這位九環不僅是她的姨奶,且還是國王的重要參謀之一。
三個女人一臺戲,而焦明看着三個女人熱絡地聊起家常,只覺說不出的彆扭和既視感,想了想才記起這是過年回家看七大姑八大姨們半生不熟地聊在一起的感覺。約摸半個小時,待三女嚴肅表情進入正題,焦明卻已經昏昏欲睡,在伊思的暗中瞪視下,才猛掐大腿回覆精神。
這位九環老婦人先是詢問了幾個簡單卻細節的問題,如市場抽樣調查後的估算方法,銀行放貸的利息如何定價,以及投放貨幣的時間和額度的把控。
紫羽女士一一作答,且在焦明聽來皆是毫無隱瞞的經驗之談。
“如此看來,紫羽女士您是真的不想再擔任總管事一職?”
“您明鑑。”紫羽女士坦然承認。
焦明恍然卻也撇撇嘴。積極配合交接工作,並不保留地分享經驗,在一個集團或組織內部,確實是博得上層好感的必要行爲,只是太憋屈了。
九環老婦人點點頭,顯然是明白紫羽女士這態度背後,‘不看好推廣’的潛臺詞。“那麼這顧問一職,還請您不要推辭。”
“爲國王分憂是分內之事,自不會懈怠。”紫羽女士以套話回覆。至於其心中如何想法,在場之人皆有各自的理解。
九環老婦人呵呵一笑,轉移話題回到貨幣新政本身,詢問避免私人儲藏貨幣改鑄武器的辦法。
貨幣一物並不難想到且效用甚大,紅山王國高層當然明白,但多次推行過貨幣政策,皆由於種種原因而失敗。沒有成型的理論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此方世界稀缺金屬,找不到替代物的情況下,作爲貨幣的金屬多被私鑄武器,必然導致錢緊,放幣就虧,進而導致貨幣系統崩潰。
當初,伊思也曾拿出過兩種獎牌似的金屬幣給焦明看,便是最近一次貨幣崩潰的殘骸。
而聞聽此問,這邊三人對望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隱藏的一絲喜意:不用拐帶,對方直接入坑。這個話題正是幾個預設的引入鑄造印刷新貨幣方案的入口。
紫羽女士以鱷魚領的經驗,拋磚引玉地說出暴力制止的辦法。待就換老婦人搖頭之後,焦明則以給出兩個辦法作爲參考。
一是使用新型軟質合金鑄幣,再以附魔之法硬化,並覆凝構物耐磨。既可以多層防僞,還可以大大提高熔改武器的難度和成本。二是經濟賬。讓貨幣幣值倍於相應金屬原料的價格,自然無人做賠本的生意。
“這樣一來,豈不是會有人私鑄金屬幣?”九環老婦人的思路相當清晰。這就彷彿一架天平,重的一邊自然吸引人去琢磨。
焦明越發覺得這位順眼,聊天直奔核心不跑偏。“造假幣則是另一個大問題,需要從防僞和稽查兩方面入手……”
說着說着,焦明卻是想起曾經聽聞的一則趣事,兩個笨賊不知從哪裡獲得鑄造一元鎳幣的技術,然後打起造假幣的念頭,結果小作坊幹了半年後合算成本,這才發覺一枚假幣的成本居然足有一塊一。
而趁着九環老婦人沉吟琢磨的當兒,伊思一腳踩在越來越不嚴肅的焦明趾頭上,這才讓氣氛從閒聊侃大山回到正式會談。九環老婦人即使思考,也不會漏過這等細節,笑着責備伊思幾句並叮囑焦明不必拘謹,然後開始詢問環節。
早有腹稿的三人則是做搶答題一般,你一言我一句地將午休時想好的方案一點點倒出來,但整體氣氛卻彷彿是四人聊天時互相啓發靈感泉涌一般。
待西天泛紅,九環老婦人笑呵呵地喚來兩個專職文書工作的侍從,和焦明三人一起將提及的重點條款事項羅列並整理出來。
首先便是以防僞爲目的的,大力改進鑄造和印刷工藝,而新發貨幣的方案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成爲一種不用討論的前置條件。
其次便是具體方法,合金防僞圖層自不必說。在承擔主要流通作用的小額紙幣方面,九環老婦人還從一種昂貴金絲布中受到啓發,提出摻金屬絲之法,讓焦明頗爲汗顏。
然後便是有關鑄幣工匠的討論。不僅要完全軟禁起來,還要分成兩組,一邊製作,一邊仿製,不斷的技術迭代以進一步防僞。
正事說完,這位九環老婦人似乎是爲了照顧紫羽女士和焦明,用口音奇怪的通用語道:“和你們這些聰明的小輩聊天真是開心,不如一起吃晚飯吧,說不定還能有什麼好主意。”
焦明碼不準該如何答覆,只是看向伊思,而後者雖然滿臉笑容,卻也有些問難,顯然這是十分逾越禮數的。“姨奶,您看這,恐怕……”
“既然認我這個姨奶,就留下吃飯。”九環老婦人故作強硬,又轉頭對焦明道:“大小夥子也該有點決斷,不能什麼事情都聽女人的。你說是不是?”
“您……您教訓的是。”焦明只能尷尬地唯唯應諾,本着尊老愛幼的原則不和這個老太太計較。
“那麼告訴老身,這一下午的討論,是不是你們商量好的?”
九環老婦人突然的這一句問話仍舊是通用語,焦明瞬間聽懂並瞬間明白這是一個試探,雖然一時分析不明白露餡的後果會怎樣,卻也本能地試圖掩蓋,但可惜,演技一如既往地差。而九環老婦人這一輩子,看人的本事至少還是及格的,顯然是下午談話過程中便看出焦明不善掩藏,這才搞一出突然襲擊,而焦明的遲疑也讓一切暴露無遺。
“嘿嘿,你們這些小輩,淨琢磨這些,有時間放在修煉上不好嗎?”九環老婦人抱怨着,卻絲毫沒有翻臉的意思,“行啦,你們兩個也別瞪人家了,有這樣的朋友不是壞事。不過老身也沒閒工夫與你們掰扯這份方案的功勞,就不客氣的收下了,而你們有什麼要求也直接說。”
三人對望一眼,伊思點點頭,顯然是信任這位姨奶,而紫羽女士和焦明也只能選擇信任伊思。當即於飯桌之上,三人將擬好的方案說出。
總結起來有三條,更換領地至焦明的子爵領附近;在清水城外建設一個發電廠並請特許作爲工業區的供電方之一;最後是以五十年爲期,租用清水城外某片因濫砍濫伐而被灌木野藤覆蓋的荒廢山區。
“這卻是一個比一個稀奇。”九環老婦人優雅地吃着,吐字依舊清晰,“方便的話,能給老身解釋一二嗎?”
“當然可以。”伊思笑道,“只是不知您覺得哪裡奇怪?”
“第一個不用多說,畢竟焦明子爵也是鱷魚領人。但第二個電力供應問題,你們確定會有賺頭,若是賠了錢,老身可過意不去。”
“您放心便是,我們有這個信心。”焦明自覺玩不過這些老狐狸,索性放開,卻再次遭到伊思的白眼。
“那麼這第三個,荒山之地,不知打算作何用途?若是開辦工廠的話,我勸你們還是歇了,到時候會被王室的工廠各種手段打壓。”這位九環老婦人彷彿是迴應焦明的坦誠,直言提醒。
這塊地的用途以後根本瞞不住人,此時有所保留反而埋下罅隙,是以焦明再次選擇實話實說。且沒有接到二女的暗示,更是不再保留,將計劃中生態住宅園區的‘大餅’和盤托出。
照搬焦明在地球曾經見過的房地產宣傳中,最推崇的一個方案。這個住宅園區主打綠色,不僅在樓外壁種滿花草藤蔓,矮樓頂層是玻璃花房,兩個最高層的頂層則加蓋防狙擊的複式別墅,安全美觀。
小區中心以多個傳送門和清水城相連,確保出行方便。內中餐飲娛樂,幼兒園小學,醫療等設施齊備。而地下則深挖三層,先當做蘑菇養殖場,留備日後浮空托盤普及時停放之用。
其實按照焦明的私心,恨不得一口吃下清水城外所有地區,但這也想想就算,只要第一片小區落成賺錢,跟風者必衆。到時候身爲外國人卻擋了大家的財路,成爲衆矢之的是必然。
發書整一年,值得紀念。收藏少於天數,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