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春雨女士微笑搖頭,“再看下去,我就要懷疑自己身爲貴族領主的存在價值了。”
這亦是人之常情,就彷彿一個小集體,某人忽然發現在沒有自己存在的情況下,大家反而過得更富足更歡樂,總歸會有點異樣的想法。但這更是一句玩笑,二十多年積累下來的世界觀不是一個小時的走馬觀花可以改變的。
“那種東西有什麼好懷疑的,放心,很快就會歸零。”
“歸零?”
“就是變得一錢不值。”
“哦,也許吧。”春雨女士不以爲然,卻明白不能與瘋子辯論。只是將剛剛遊覽過程中出現的想法問出:“這特羅領的變化如此之大,想來鱷魚領那邊也差不多?”
雖然在信件中,在與紅山王國電影放映隊伍匯合的時候,都有所耳聞,但貧乏的語言詞彙和想象力限制了交流的效果。也就是說,她其實根本沒相信那位副導演兼攝影師詞不達意的描述,直至此時大概明白特羅領的發展過程。
“差得遠了!”瘋子人格大搖其頭:“這裡可是收集了整個王國聯合近五成的四系工匠,鱷魚領有個啥?一羣大隻會推磨發電的魔法戰士而已。”
雖然不知道‘發電’是啥意思,春雨女士也無意探究,越發期待歸期的同時猛然想起昨晚吃飯閒聊中,正常人格似乎提起將要在那塊男爵領上開辦各種工廠,而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身爲家族繼承人,讓領地繁榮富裕是基本的理念,雖然整體來說,沒幾個領主貫徹始終。計議已定,但這種事還是與正常人格直接交流爲好,這瘋子人格東拉西扯是個好導遊,卻不像一個談正事的合夥人。
參觀遊覽項目就此結束,返回那棟辦公樓的瘋子人格開始推銷自己‘魔法實驗’以及產生的‘小玩具’。春雨女士挑挑眉毛,福至心靈一般猜到個大概,頓時沒有了興趣,卻也沒生出什麼厭惡的情緒,八環水系魔法戰士已經足夠資格知曉或者說‘不小心觸摸到’王國聯合內的一些‘陰溝’,人體試驗而已,比製作傀儡死士‘乾淨’多了。
“你這樣亂說,這些下僕們信得過嗎?”
“有什麼關係?魔法師協會來抓我又怎樣?反正我有藤蔓網絡,這個世界沒人困得住我,也沒人防得住我的惡意騷擾。埃文那小白臉當初還不想放我走,結果我就說天天晚上往他牀上丟大便,他就簡簡單單屈服了,我本來還真想玩幾天呢。”說到此處,瘋子人格十分地得意洋洋。
每天清晨在腌臢物的觸感與氣味中睜開雙眼,這是九環魔法師也受不了的事情,春雨女士頓覺一陣噁心反胃,擺擺手轉移話題,請瘋子人格傳送回紅山王國的男爵領,順便將那個紀錄片製作小隊傳送回清水城,若是在與特羅領小隊的競爭中取勝,還能得到紅山王國一筆額外的獎金。
心情不錯的瘋子人格拍胸脯應承下來,當即聯絡鱷魚領,讓那幾個人在藤蔓法陣裡乖乖等着。
……
午餐之後,焦明獲賜的男爵領,大會議室內衆人齊聚。主人一方有焦明,蝶噠蘿花兩女僕,一老一壯兩名男管家。做客的一方亦是五人,春雨女士,艾米麗與她的學徒弟弟,那位吃拉肚子的四環火系魔法師,最後就是老熟人灼杉。
作爲男爵領主的焦明理所應當的主持會議,雖然並無這方面經驗,但好在下面都是熟人,這纔沒有緊張磕絆掉鏈子。而這個小小碰頭會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討論領地內的發展。
焦明按照腹稿,在取得大家關於領導權的共識之後,開始分配任務。首先是那個壯年管家帶着人手去領地內進行粗略的人口普查,搞明白多少村多少戶即可,具體人口狀況日後再說。老年管家掌管好領主府下僕的人手分配,做好接待大批人員入住的後勤保障工作,當然是按照鱷魚領的衛生條例。
春雨女士負責後續過來的鱷魚領魔法戰士統管工作,開山採石,伐木建房,這些重活在沒有工程機械的情況下,全有這些一把力氣沒處使的肌肉疙瘩代勞。灼杉負責新型藤蔓法陣的鋪設工作,有什麼問題積攢下來,待技術顧問艾米麗有空的時候解答。
說完這些,焦明環顧場內,問道:“諸位還有什麼問題?”
春雨女士擡起手:“我的報酬怎麼算?別忘了用魔癮藥劑結算,還有工具問題,雖然用拳頭也行,但太慢了吧。”
焦明這纔想起此時,自己挑頭單幹就是麻煩多,當初與冰蓮和埃文合作的時候,只負責出主意就行,雜事自有人去操心。沉吟片刻,先是揮揮手讓兩個管家去忙,示意春雨稍安勿躁,對灼杉問道:“一時高興,還未詢問鱷魚領那邊的幫助我建設領地的條件是啥?”
“貿易。”灼杉頓了頓,對這種商業談判對手式的說話方式有些不適應,“鱷魚領願意無息貸款您大量銅幣以支付我等的工資,而還款方式便是貿易。我們對這裡的魚類,水果,木材等等自然資源都有興趣。”
“呦,這主意誰出的,有點意思啊。”焦明笑道。
灼杉一窒,表情十分糾結,答道:“聽冰蓮少領主說,這正是您出的主意。”
“我真是忘了,不是自賣自誇,信不信由你們。”焦明眨巴兩下眼睛,面對大家怪異的目光,聳聳肩,繼續對灼杉問道:“可有正式合約?”
“正在擬定。不過我們也不必浪費時間等一個形式,以我們雙方的信任關係,可以直接開始‘援建’計劃。”
焦明又是一樂:“這詞也是冰蓮說的?”
灼杉沒有領會到這有什麼可笑之處,卻還是點點頭。
“很好!那麼就叫援建計劃好了。”話一出口,焦明就覺得自己的臉黑了三分,然後帶着笑意對春雨道:“我們熟歸熟,但還是要明算賬。這種簡單的工作您不如與大家一樣,按勞動量獲報酬,然後我給你一個最低價購買魔癮藥劑的渠道,至於其他高難度的僱傭委託再另算,如何?”
“可以!”春雨女士稍稍琢磨,便點頭同意。
“那麼事不宜遲,您的第一項工作就是平整出兩塊河灘地,具體位置還沒有地圖,說也說不清,就讓蝶噠帶你去好了。”說罷,向身邊的蝶噠使個眼色,接着手腕一翻,傳送出一把特羅領血爪軍制式雙手大鋼劍拋給春雨,“至於工具,容我去特羅領打聽一番,暫時先用這個湊活吧。”
春雨女士耍了兩個劍花,又細細端詳刃口,笑道:“等新工具到位,這個就送我算了,我看你也不差這點鐵料。”金屬價格跳水下跌這種瘋傳的消息,春雨不可能漏聽,所以知道此時此刻這把鐵劍的材料錢不過一瓶高級魔癮藥劑,特別之處只在新式機械鍛壓產生的緻密暗紋與簡潔外形。
“若說不送,你會還給我嗎?”
“當然不會!”
“那就請您幹活的時候不要偷懶纔好。”焦明呵呵一笑,目光落在艾米麗身上,這位帶着她弟弟前來,應當不會是純粹旅遊。“師傅您看這新型藤蔓法陣短時間內無法擺成,這人員進場又耽誤不得,不如你我二人多麻煩一些,用老辦法將人傳送過來。”
“可以,不過我有兩個條件。”艾米麗微微一笑,自然明白這是個臺階。
“請直說。”
“首先我要報酬,就以鱷魚領的銅幣結算,不過看在師徒情分上,算你一個人一銅幣好了。”
“多謝師傅照顧。”焦明點點頭,這根本就是白送的價格。
“其次,我想爲弟弟在此某個職位。”
焦明心中一陣糾結,勉強維持表情纔沒讓眉頭皺起,目光落在那個一臉不服氣的少年身上,又是一陣無奈,這本就是個麻煩的事情,嚴格或寬縱都不會讓人滿意,若本人聽話還好,這年輕氣盛的樣子,麻煩程度再加五成。“我們這裡還是創業期,一切從頭開始,可能會吃些苦頭的。”
“沒關係,當做一個普通的三環氣系魔法師對待即可。”
艾米麗說得鄭重,焦明的心卻是更沉三分,這顯然是家長管不住熊孩子的標準臺詞,那麼這少年該是比想象中更爲頑劣。礙於情分,這是一定要應承下來的,但應承的同時,也打定主意,就按這句交代辦,不聽話就打,反正這裡沒有未成年或勞動者等等保護法,還有八環春雨坐鎮死不了的。
這起步開頭的諸多事情說完,各組分頭行動。春雨蝶噠與那位四環火系魔法師一組出門而去,畢竟水泥窯廠房建設方面這位也是有發言權的。灼杉帶着艾米麗弟弟去選定的傳送法陣房間做一些準備工作。焦明則是與艾米麗來到另一端的舊傳送陣,按計劃傳送第一批魔法戰士勞工過來。
一番忙碌,晚飯的時候,餐廳內的氣氛熱烈許多,乍聽起來,鱷魚領語已經佔據主導。一方面是魔法戰士嗓門大,另一方面卻是原本的紅山王國僕人們謹守禮數,並不多說話。正常人格焦明對此頗產生幾分懷念,卻又搖搖頭將之驅散,當初那些日子看似美好卻也被欺瞞得嚴嚴實實。
飯後,熱水器小女僕傳送來帶插圖的資料,內容正是當初特羅領大興土木時期,各個廠房的詳細施工建設過程。而在平整場地這一環節上,並無新意,魔法戰士拉鋸伐木,火系魔法師以腐化大樹根系,然後挖坑打地基。
卻是有一條提醒引起了焦明的注意。夏季暴雨,特羅領位於山區的工業區卻是發生了小範圍的泥石流,沖毀了一家造紙廠的小半個廠房,索性沒有人員傷亡。如此想來,這熱帶雨林的環境氣候之下,雨季的時候怕不是也有洪水出來應應景。
迅速找到老管家詢問,可惜這貨是個貴族禮儀與管理方面的人才,並不精通地理氣候。無奈之下,焦明帶上蝶噠,傳送到當初那位嚮導的小村落附近,一片漆黑之中點起魔法燈,用不倫不類的紅山王國語大喊大叫一番,將嚮導引來。
蝶噠當即詢問起來,三言兩語快速的對話之後,轉回頭來說道:“確實有洪水,我們選的那塊河灘地一般是膝蓋高的水位,雨水充沛的年份則是胸口。”
瞟了眼嚮導一米六左右的身材,開始撓頭,若是用混凝土硬生生擡高起來,這成本卻是有些冤枉,若是向稍高處挪移,又不便於水路運輸。焦明一時拿不定主意,嘆一口氣,順便問了問那位腿部傷口感染病人的情況,得知已經甦醒只是還不能走動。
擺擺手打發嚮導回去睡覺,焦明帶着蝶噠返回辦公室,在書桌上寫寫畫畫比較成本,卻又猛然想到一個問題:混凝土防水。特羅領與鱷魚領皆是四季分明的溫帶,環境還算乾燥,但這裡可是潮溼異常的熱帶雨林,基礎部分更是近乎常年泡水。
想起老家某座中型橋樑,因種種問題,橋墩底座兩年便被河水泡得鋼筋畢露,成爲危橋,泛起噁心的同時對這次廠房建設越發沒有信心。家鄉是有技術卻偷工減料不用,這邊是根本沒有進行防滲方面的研究。
但是其實作爲最好的朋友,很多事情閻鳴都沒有瞞着革劍,大多數事情的起因不過是閻鳴因爲多餘的正義感,看不慣某些人,忍不下某些事而已。
此次餓了三天,單身跑到魔都,怎麼看都有跑路的嫌疑。
“嗯?”聽到問題,閻鳴微微一愣,隨即也明白了革劍的意思,連忙否認道:“我可不是跑路來魔都的。而且我也好久不和人打架了。”
“不打架總歸是好事。”革劍口中如此說,心中卻不知道該不該稱讚這種成熟。
“雖然不是跑路,但是可能會更加麻煩。”閻鳴彷彿是鼓足了勇氣,直視着革劍的雙眼說道。
“其他的都是小事兒啦。”
“我這次來魔都是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閻鳴語氣鄭重的彷彿求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