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興致的正常人格焦明本想順勢講下去,卻被伊思女士的輕笑打斷:“你現在的樣子,和那些滔滔不絕的年輕貴族真是一模一樣。哦,是的,連聽到這種評價之後的表情反應也一樣,不會是想說‘那些笨蛋的理論或辦法無法與我相比’吧?”
正常人格焦明先是感到小憋氣,接着釋然一笑,提議道:“空口無憑確實難以說服別人,這封信也好,那份工業計劃甚至君主立憲也是一樣。組織一個參觀團怎麼樣?那些工匠或探子的口述,終究隔了一層。”
“抱歉,剛剛只是有感而發。而且我並無領地所以沒有管理領民的經驗,你與我說這些也是無用。”嚴肅表情的伊思女士先是道歉,接着問道:“不過這個參觀團卻是個好主意,且很有必要。不瞞您說,至於今日,仍有部分中層貴族對於我與歸國工匠們所描述的混凝土居民樓將信將疑。”
這並不讓人意外,焦明曾在一篇雜文中讀到,號稱開眼看世界第一人的林則徐,也曾可笑地相信洋人存在諸多奇異特性,而幾十年後的義和團至死也在相信着一些關於洋人更可笑的傳言。
“不過特羅領或者鱷魚領真的能允許?易地而處,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不要心急。第一次的話,參觀一下低技術含量的工廠與魔法工人居民區便足夠,相信從那些自信而幸福的笑容裡,有智慧的人已經可以看出端倪。”正常人格自信一笑,續道:“若只是這種程度,以我與兩處領地領主的交情還是可以辦到的。”
“那麼就此說定了,紅山王國這邊由我張羅邀請。至於人數規模方面……”
“實力還是不要太強爲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伊思女士點頭同意,二人幾句話的功夫便將此事定下。而由於這次參觀計劃,伊思女士不得不對向來不感興趣的民生問題做一些功課,免得遊說之時無話可說,索性將話題拉回到信中內容之上,藉着蝶噠的翻譯,與那位薩布魯家族的副導演聊起來。
好比辭職的員工對原公司灌注心血的項目仍舊保有三分關注,既希望搞得好免於荒廢又希望因缺了自己而一團糟,正常人格焦明對鱷魚領發展情況亦有類似的感情,是以樂得旁聽,並不時插言詢問些細節。
直至提起熟悉的海港城市薩丁城的治理計劃,一個熟悉的詞彙出現在焦明腦海:嚴打。信中所述,只是在領地內嚴厲打擊違法犯罪者,並將在秋收慶典上處刑死刑犯。而從這位副導演口中,卻得到了諸多細節,比如執法最嚴格的薩丁城與長藤鎮周邊地區的叫好聲,比如這次集體處刑足有上百名囚犯。
“治安局沒鬧出什麼幺蛾子吧?”正常人格焦明插言道,他可是記得這羣脫胎於稅吏的執法者的狗臉,對隊伍進行多少次清洗也是洗不乾淨的。
“報紙上報道了兩起欺上瞞下的事件,且犯事的治安員也在處刑名單中。至於其他漏網之魚,小的卻是不知,但心下猜測該是有的。不瞞您說,小的也幹過一段時間治安員,鑽些小空子太簡單了。”這位副導演秉持一貫的誠實健談態度,畢竟鱷魚領並沒有隱瞞‘家醜’的文化習慣。
“能詳細說說嗎?報紙上的這兩件案子。”伊思女士追問。小到七八人的女僕團,達到千萬人的國家行政系統,欺上瞞下這種行爲普遍存才,是困擾所有組織頭領的問題。伊思女士雖無領地,但只是自家府邸時不時也會因此處罰下人。
“詳細我是不知道,按報紙上的說法,白石家的一個小子在薩丁城集市的時候騙外地攤販交攤位稅,某個小販氣不過,臨走的時候去城內治安局舉報。另一起是個普通人治安員,他親戚在小區內開了個買瓷碗的店,這傻貨居然強迫所有住戶去買。”
“你是說‘交’攤位稅?這不是尋常的嗎?”
副導演呵呵一笑,解釋道:“薩丁城只是個小地方,可比不了紅山王國的大城市,每年只有七八次大集市。而多少年來也沒有這一項,畢竟若是收了,怕是更沒人來。不過去年因爲來薩丁城的商船越來越多,上面曾討論過這件事,最好還是決定免稅。”
“爲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很簡單。”正常人格焦明插話道:“吸引更多的商船前來對整個鱷魚領更爲有利,至於那點稅款便不值一提了。”
伊思女士只是皺眉,清水城多年的經驗可不會這樣簡單被說服,卻也不多質疑問詢,一切等參觀的時候自會分曉。且不說收集情報資料的伊思女士,焦明心中忽然響起一個平淡的聲音。
…這次處決我想讓鱷魚領的新一代參與處刑,見見血,你意下如何?…
…嗯?…
明白這是沉默者人格在說話,正常人格卻一時沒跟上其思路。待沉默者人格重複一遍,這才心中驚叫。
…你瘋了?讓那些孩子去殺人?…
…再次提醒你,這裡不是五大流氓境內,而地球上某些偏僻地區,訓練少年兵殺人也是尋常…
…呵呵,差點忘了,你原本是就個瘋子。話說這次怎麼有興趣出來,不僅說了這麼多話?甚至還徵詢我的意見…
話是這樣說,其實正常人格已經心動被說服。戰爭這種事難以避免,若能讓那些孩子們藉此難得的機會經受這道洗禮,雖然沒有戰場效果好,存活率卻高出許多。
…見到春雨那個熟人,心情不錯。而且鱷魚領的那些小傢伙也是種子選手,不能落後太多,畢竟其他幾個小傢伙殺人可是與喝水差不多。至於尋求你的意見,這是想降低你的抵抗情緒,在今後的計劃中,需要你的支持…
正常人格焦明一時因驚愣而不知如何回答,良久之後才轉身詢問正在聚精會神聽家鄉情況的蘿花:“我早晨吃錯東西了?”
“啊?”蘿花眨巴兩下漂亮的雙眼,這才答道:“除了普通的早餐,沒吃別的東西。您肚子痛?”說着伸手過來按住焦明的肚子。
搖頭道沒事,卻也樂得享受這份溫柔,正常人格重回內心。
…你這是在提醒我開條件嘍?…
…你可以這樣理解。至於關於處刑的建議,你自己斟酌…
…這麼說我可以與鱷魚領聯繫了?…
…我判斷你已經走出最初與我慪氣的階段,開始冷靜思考與冰蓮與鱷魚領的關係,所以不會再阻攔…
…這樣的誠實還真是讓人火大…
其實正常人格自己也明白,正如沉默者人格所說,與鱷魚領修復關係最大的阻力正是內心的糾結,其他因素早已退居次要。畢竟每天小半日的自由活動時間,通過蘿花也好,親自前往也好,有太多的機會可以與那邊取得聯繫。而那邊又只賺不虧,當不會拒絕。
…作爲必然的長期夥伴,誠實的態度纔是最省成本的合作方式…
想起這是叔叔教訓自己的話,正常人格感到一陣異樣感。腦筋一轉,先將內心被看穿的惱羞成怒放在一邊,出言試探。
…那麼作爲今後愉快合作的基礎,晚上的宴會中,合力將瘋子人格關起來怎麼樣?…
…不讓紅山王國痛一下就想推行改革?我並不認爲你這個幼稚的計劃可行,但我同意你的提議,向你保證晚上瘋子人格不會出去的…
達成這樣的協議,正常人格大喜,打斷正在聊天的伊思女士和副導演,表示深思熟慮之後,願意以助手的身份混入皇家舞會內,並伺機展開遊說。副導演無可無不可,伊思女士卻是一拍手,提醒爲了避免出紕漏,必須學習一下各種設備的運用才行。但從接下來的演示過程中,其好奇寶寶的模樣,應該是自己對這些設備好奇才對。
簡單學會一些操作方式,外面的天色也將黑,三人不再耽擱各自準備。伊思女士回住所換去兔女郎版女僕服,焦明則是換上攝影助手的僕從服飾並送打發蘿花蝶噠回住所,待一切準備就緒,便跟着作爲領隊的春雨女士,向皇宮進發。
“你這是玩什麼把戲?”路上,春雨女士一臉饒有興致的問道,顯然這位大姐在外面野慣了,對這種不尋常的舉動不僅不阻止反而大爲支持。
“往大了說是爲了避免一場戰爭,往小了說就是迫於形勢無奈如此。”焦明扛着死沉的錄音設備,並補充道:“順便一提,剛剛你中意的那個人格出來了,還說看到你心情不錯。”
“哦?”春雨女士挑挑眉毛,“真是有趣。那個條件……”
“既然他聽到卻沒回應,就是沒興趣的意思。”正常人格趕緊打斷,那樣彪悍的條件太刺激神經,不小心摔了設備就糟糕了
“真可惜,那樣堅強的男人可不多。”
正常人格呵呵乾笑,被以這樣的形式稱讚,彆扭極了。“問個問題您別介意,若是那個人格同意的話,您真的……”
“爲什麼不呢?與冰蓮那丫頭搶搶男人,也是不錯的體驗。”
“這不會影響您的婚姻?”
伊思女士頓住腳步,轉頭過來,眯起眼睛問道,“說起來你肯定不是鱷魚領人,你家是哪裡的?”
“這有什麼關係?”
“只是想起些事情,當初在那座法師塔廢墟翻找戰利品的時候,我們發現了幾樣奇怪的東西。一個黑白相間的熊形大布偶,印有奇怪文字的小卡片和一些大小紙張,大的上面有你的畫像,小的則是幾個老頭子。但最近看到照相機之後,我才明白,更準確是說法應該是:彩色照片。你怎麼說?”
回溯記憶,正常人格明白那些是什麼。小詩的熊貓玩偶以及自己的簡歷和身份證,可能還有部分紙幣。同時也明白,是自己缺乏常識的問題引起了對方的懷疑,卻完全沒有對這個並不熟悉的女人承認什麼的想法。
“跑題越來越遠了。”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面對這種迴避態度,春雨女士選擇單刀直入,並緊盯着焦明的表情。
正常人格並不認爲自身來歷是什麼天大的秘密,所以毫不緊張。甚至懶得去分辨這是詐術還是真的被揭穿,只是聳聳肩:“難道我是鬼?”
“我有個朋友,對星星很感興趣。他認爲我們腳踩的大土球與天上那些定星是一樣的,而那些定星上面也有人生活着。”
此方世界的夜空有三種星星,對應九環強者的人星,亂動的亂星,最後是與地球夜空星星一樣的定星。
“你這位朋友腦子裡的水不少,你該建議他去看醫生。”
春雨女士被逗得哈哈一笑,“你這人也挺有趣的,再努力一些,說不定那條件對你來說就不是玩笑了哦。好吧,不想說就算,我回去問冰蓮便是,那丫頭可是會入夢的。那麼回答你剛纔的問題,我纔是家族繼承人,招贅丈夫之後養情人也是尋常,至於現在更是隨便玩兒。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鱷魚家族對流放我的補償。不過可惜,外面走了這麼多年,看得上的男人只有三個,一個太老,一個沒看上我,第三個還是半個人,真TM倒黴。”
“冒昧問一句,您今年多大了?”
革劍心中的的確確的感到了高興。四下掃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影便嘆了口氣道:“然後?”
“因爲某些大概不可抗的因素,我可能把自己弄丟了……”
以革劍對閻鳴的瞭解,這種情況下,對方的原計劃一定是在看得見自己的地方纔會打電話來,然後等自己露出驚喜的表情。但是現在對方並沒有突然出現在眼前,便是遇到了麻煩。在革劍猜想中,迷路已經是最簡單的狀況了,即使對方因打架鬥毆,而告訴自己去派出所領人,自己也是不會驚訝。
“呵呵!”
“別呵呵了!快來接我!魔都真他NN的大啊,開兩個小時的出租居然還沒出市區。”話雖如此,語氣中全然沒有一絲緊張。
革劍無奈的問明瞭地址,又感到一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