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與蘿花正聊着,閃鱗那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大懶蟲你終於醒了!”
轉頭望去,卻見閃鱗與利爾墨勒各抱着個大籮筐面帶笑容的走着,不同的是,利爾墨勒笑容中的關切讓人舒心,而閃鱗笑容中的挑釁讓人氣悶。且一年不見,焦明發現這二人身體長高了不少,算算年齡大概也有十二歲,乍看之下,已經不是小孩子模樣了。
“請問先生,小詩妹妹也醒了嗎?我們都很想念她呢。是不是?”利爾墨勒不等焦明想到如何與閃鱗嗆聲,便先一步將話題引開,最後還用手肘拐閃鱗以求證。
閃鱗的思路瞬間被帶偏,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可想死我了,她醒了嗎?”
焦明將心中小小介懷放在一邊,擡頭看了眼高高的太陽,說道:“就麻煩你們兩個去把小詩叫醒吧,雖然旅途勞頓,但睡了這麼久也足夠了。”
兩個半大少女對望一眼,放下籮筐,閃鱗歡呼着跑進城堡,利爾墨勒卻是禮貌道別之後纔跟上閃鱗。焦明微微一笑,帶着蘿花繼續逛。
這一座石頭城堡比之鱷魚家族的北方城堡略小,只有三層,二三層都是牢房似的小間,一層因囊括廚房和會客宴會雙用的大廳,面積足有二三層的一倍。一衆小傢伙秉持着鱷魚領的優良傳送,親自參與勞動,如螞蟻搬家一般用籮筐向廚房搬運食物和柴火。曾經上過焦明數學課的小傢伙都與焦明招呼,當然沒有一個像閃鱗那樣高喊‘大懶蟲’。轉了半圈,焦明看到當初送過來的那一株爬山虎已經爬滿了東面的外牆,卻並沒有向某個房間內部蔓延的趨勢。
城堡外圍是個用碎石和木頭圍起來的院子,西側隔出一個養着雞鴨的禽舍,卻不見牛馬之類大牲口的棚子。出了院子接着逛,更遠處是菜園與附屬於城堡的小片領地,焦明由於農業知識匱乏,完全認不出這些翠綠的作物是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既沒在地球見過,也沒在鱷魚領沒見過。
“真是個好地方啊!”焦明讚歎。
“您滿意就是最好了。”一直跟在身後的蘿花笑道。
逛完一圈,焦明再次回到城堡東側爬山虎這裡,摩挲手腕粗的主藤蔓,體會着這份熟悉感,心中盤算如何進一步運用這條空間通道。沒過多久,冰蓮親自找了過來,拉着焦明的手回房。
“宴會準備好了?”焦明問。“就知道吃。”冰蓮笑罵一句,然後解釋道:“是試穿新衣服。”焦明頓時苦了臉,小時候被母上大人拽着試衣服的痛苦經歷浮於腦海,不過轉念便釋然,參考這裡的客觀條件,最多就是三套衣服,忍一會也就過去了。
“你怎麼不願意?”冰涼眯着眼睛問。
“你讓我幹什麼我都願意。”焦明自知心思瞞不過冰蓮,索性用甜言蜜語讓其不再深究。而正如預料,冰蓮紅了臉,一言不發地轉過頭,腳步更快三分。焦明手腕一疼差點脫臼。
接下來的時間裡,焦明便被冰蓮擺弄個不停。一共五套應用在各種場合的服裝,每一套都要擺出各種姿勢,一個大媽裁縫用紙筆記下冰蓮的各種意見,以作修改。焦明雖然越來越煩躁,卻也暗自暖心,因爲這些衣服本就十分合身,顯然冰蓮把自己的身材尺寸記在心上。
試過衣服,大媽裁縫留在房間裡對細節進行修改,而冰蓮與焦明則是下樓參加宴會。大吃大喝玩鬧一頓之後,天色漸黑,二人悄悄爬上屋頂幽會。焦明揉着肚子想起埃文還不見蹤影,便詢問肩並肩靠着的冰蓮道:“不管客人,自家人吃喝,這是否有點失禮?”
冰蓮把目光從院中打鬧的孩子們身上收回,笑道:“以那傢伙的社交手段,怕是現在正在與某個貴族談生意吃美食,失禮什麼的,你想多了。”
焦明頓時心安理得地把客人拋在腦後,不着痕跡的拉住冰蓮的手,問道:“一般來講女人的衣服只會比男人多,我有些好奇你有幾套?”
“也是五套,我可是很節儉的。”
“穿來我看?”
“美得你……”冰蓮嬌哼一聲,卻也有幾分意動。恰在此時,院子裡的小傢伙圍攏成幾團,嘰嘰喳喳地議論着什麼,然後衆星捧月一般圍住小詩,似在懇求。閃鱗與利爾墨勒當仁不讓地維持秩序,屋頂的二人聽了一會才明白大概,小傢伙們都在求小詩製作什麼東西。
事關小詩,焦明自然重視,仔細觀望,卻也沒看出更多。
“下去問問?”冰蓮建議。
“算了,由得小孩子們玩吧。”焦明收回前傾的身子,恰好看見遠方道路上似有三騎。“你看那邊,是不是埃文那小子。”
冰蓮手搭涼棚,然後點頭確認。二人與埃文說熟其實也沒那麼熟,但礙於禮數還是下樓與其客氣幾句。接着焦明想起埃文在遊逛德澤爾王國首都時候表現,覺得這個免費導遊也不錯,便說出明日的觀光計劃,並詢問其是否有興趣同行。
出乎冰蓮與焦明的預料,埃文居然痛快地答應了。慶幸佔便宜的同時,焦明也是暗自皺眉,因爲總覺得剛剛自己提出邀請的時候,埃文神色中彷彿有一絲如釋重負。左思右想無果,焦明也只好歸結於自己眼花,然後將此事拋在腦後。
……
次日出行,共有五人,冰蓮、焦明、埃文還有兩個女僕,蘿花與那個‘黑珍珠’。路上閒聊之中埃文輕易獲得了導遊的職位,同時焦明也得知這位叫做蝶噠的黑皮膚美女很不簡單,居然會三十門語言,只是可惜沒有魔法天賦。
“冬天的時候,高級魔法學院裡建成了一座圖書館,裡面有很多高環魔法師的手札筆記,卻是用各自的母語所寫。”說到這裡埃文微微一笑,拉過蝶噠,續道:“爲了挖掘這個寶藏,我可是費了好大了力氣纔買下她的。”
冰蓮大讚埃文這筆生意划算,而焦明卻注意到蝶噠似乎因爲被埃文拉着而有幾分害羞,頓時心中莫名不爽,暗罵埃文小白臉。
這次的旅程依舊是由城內的各個名勝古蹟串聯而成,焦明則是記得冰蓮的囑託,依照一些簡單的城市規劃知識,暗中觀察這個藍蟒城的排水系統與道路設計,順帶着發現了這個城市區域的劃分。
最高端的就是分別以魔法塔和皇宮爲中心的兩片區域,全石質建築,甚至還有浮雕壁畫爲裝飾。次一級的就是運河邊的商貿區和與之緊鄰的小作坊區,房屋勉強還說得過去,行人衣着偶有補丁卻也乾淨整潔。最後就是城市西北兩側蔓延出去的棚戶區,也可以說是貧民窟,其街道之髒亂,人之麻木枯瘦與薩丁城的情況一般無二。
順便一提,藍蟒城的東南兩側雖然沒有棚戶區,但從地面上一些細小的痕跡上判斷,這裡不久之前也是窩棚連綿的。焦明本想就這一點問問消息靈通的埃文,但見其舌戰蓮花左右逢源的樣子,便沒了詢問的慾望。
又轉了兩個景點,無聊中的焦明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旋律,駐足細聽,竟是有個女聲用鱷魚領話唱歌。而這首歌正是穿越之初的夏天,冰蓮偶爾唱過的那一首。
循聲拐了個彎,沒走幾步便在遠處拐角見到了一個黑髮黑瞳的姑娘,衣衫整潔卻面容悽苦,似在賣唱乞食。焦明之所以一眼就發現此女,聲音是一方面,更爲重要的一方面是容貌與髮色的差異。
焦明見過胥琴人商人,都是黑髮黑瞳,但南下中被毀去的那艘船上的水手,卻是五花八門的人種都有。至於德澤爾王國,則是以棕色頭髮高眉深目的人種爲主。而藍蟒王國則是分爲兩種,下層城區各色人種雜居,中上層城區中則多是金髮白膚者,類似地球北歐人種。
所以這個黑髮黑瞳的姑娘就彷彿是歐洲國家街道上的一個東亞人,本就十分顯眼。看着親切,加上鱷魚領本地話,再親切三分,焦明便想擡步上前詢問情況,袖子卻被拉住,轉頭見到蘿花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
“先生您迷路了?”
“看那邊。”焦明指過去。蘿花移轉目光,也瞬間在人羣中發現了那個姑娘,然後‘呀’的驚呼出聲。
“我們去看看。”焦明擡步。
“可是少領主那邊……”蘿花很是爲難的樣子,仍舊拉着焦明的袖子不放,顯然不想讓隊伍分散。不過很快蘿花就不必糾結了,冰蓮已經發現五人隊伍丟了兩個,回返找了過來。見到二人拉拉扯扯的樣子,挑了挑眉毛,卻沒有其他表示。焦明則只好再次指過去,用事實解釋一切。冰蓮同樣瞬間被歌聲和那個黑髮身影吸引,然後帶着衆人過去。
接下來的事情便也沒什麼意外。這位姑娘名叫諾諾爾墨勒,純正的鱷魚領命名法,意譯爲待開放的幸運花,十七歲。其父親三十多年前在薩丁城法師塔被檢測出四環氣系魔法天賦,以近乎傾家蕩產的代價來到南方求學,不過‘魔法師之夢’可不是那麼好實現的。這位既幸運也不幸的男人辛苦二十年時間,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才勉強溫飽並娶妻生女。
後續便是厄運連連,諾諾爾墨勒的父母先後病死於牀,且爲治病耗盡積蓄,無奈之下出來賣唱餬口,不過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去隔壁街區賣身餬口了。
聽完了哭訴,冰蓮與焦明對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憐憫與懷疑。
“收下吧,大不了嚴加看管,萬一是真的呢。”焦明小聲道。
“依你。”冰蓮點頭,然後道出身份,三言兩語之間便收納了這個可憐人。接着安排蘿花帶着諾諾爾墨勒回家收拾東西,然後直接返回城堡。在叮囑蘿花注意安全之後揮手道別,另外四人繼續逛街。
晚上返回城堡,埃文攬着蝶噠回房休息,而冰蓮與焦明則向蘿花詢問關於諾諾爾墨勒的各種細節,試圖辨明其身份的真假,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觀察一番再說。畢竟若是真的便沒有破綻,若是安插的間諜,則更不會這麼簡單就露出破綻。
放過此事,冰蓮又催問焦明城市設計方案。焦明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
次日早起,冰蓮親自幫着焦明穿戴一身深藍色袍服。雖然在德澤爾王國首都的落腳點與埃文見面的時候,便被埃文不小心揭破。但冰蓮依舊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笑着告訴焦明這是學院校服,以及焦明已經是高級魔法學院的學生這個事實。焦明也運用誇張的演技,表示自己很驚喜,然後二人眼眸相對中笑作一團。
笑鬧一番之後,二人出門與同樣穿着的埃文匯合,帶着僕從向高級魔法學院而去,參加正式的開學典禮。
其實昨天,焦明便在外面遠遠的看過了這一所新建成僅僅一年半,坐落在法師塔東側的高級魔法學院。唯一的印象就是院子裡綠化不錯。
今天從內部觀察,興致再減。院子裡總共只有一高四矮五棟建築,高的七層,矮的四層,雖然是混凝土材質,且並不是石頭城堡那樣傻大黑粗,但乍看起來也不過是鄉鎮中學的水平。至於高級魔法學院總體的佔地面積只比地球一所普通高中略大,但跟地球大學校園的面積沒法比。
焦明只是掃了幾眼便順着僕從的引領,與其他穿着同樣深藍色袍服的人一起進入禮堂坐下。待禮堂內不再有學員進入,焦明驚訝地發現學生總數居然才二百出頭,只好心中暗歎一句魄力不夠。
接着是一位老頭子上臺,宣佈開學典禮開始。
開學典禮這種事情焦明經驗豐富,本以爲異世界的開學典禮會有些許不同,卻無奈地發現也逃不開‘各級領導講話’這個套路。於昏昏欲睡中不僅錯過了氣系魔法學院院長與校長的演講,甚至連薩蘇副會長的講話也迷糊了過去。直到被冰蓮一指頭懟在後腰上,纔看到薩蘇的一個背影。
“你氣死我了!”冰蓮低聲道。
“習慣了。”焦明苦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