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蓮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心中羞喜,面上卻只是微紅,於魔法燈的光芒之中並不顯眼。一邊用力反握,一邊詳細解釋。運用四種不同的魔法媒介從聖魔海中汲取能量,而只有水系魔法媒介才具有蘊養身體的功效,所以其他三系單就身體層面,不過是普通人水準而已,傷病而死也是常事。所以這些以火氣土三系立家的魔法師家族在繼承權方面計算得比較清晰。
焦明則是想起只會土系魔法的小詩,在身體健康方面的確不讓人放心,若是有五六個這樣的孩子,定一個繼承順序也是理所應當。
解釋完畢,冰蓮再次拿出嚴肅的態度,問道:“你對這個城市的印象如何?”
焦明本以爲夜聊就此結束,卻不想還有這麼個問題,更不明白‘觀後感’有什麼重要性,慫肩回答:“沒什麼感覺……和我家鄉的城市沒法比,你在夢境空間裡見過的。”
“你不會以爲今天只是簡單的遊玩觀光吧?”冰蓮加重語氣問道。
“那是……”焦明順口接話,然後見冰蓮神色轉厲,趕緊將‘幹啥’二字吞回,開動腦筋改口道:“……改造長藤鎮?”
冰蓮滿意點頭,焦明暗中舒氣,然後皺眉撓頭,道:“這個,大姐,我不是城市設計專業畢業的啊。”
“沒關係,慢慢想。等到藍蟒王國首都,還會逛一圈,然後纔是上交第一稿的時候。”
冰蓮顯然沒在意焦明的推脫直言,這讓焦明很是無語,心道女人果然都是不講道理的。
“那麼下一個問題。”
“我怎麼感覺回到了學生時代。”
“別打岔,你覺得約克大師如何?”
焦明翻動記憶,將與約克大師相處的場景過一遍,最後道:“很平易近人,而且穿粗布衣服的樣子和瑪爾大師甚至有幾分相似。怎麼你懷疑他有問題?”
中午約克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穿着法師塔八環魔法師的制式袍服,出行前因爲冰蓮的建議,這才換了一身粗布衣裳,給焦明留下深刻印象也正是這個形象。同時考慮到前幾天被追殺的情況與冰蓮的問題,有此一問也順理成章。
“只是想不透魔法師協會的意思。”
“怎麼?”
“派來三個八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既不完全保險也不像是送羊入虎口。”冰蓮皺着眉頭緩緩解釋,同時也在捋順思路。“如果這個約克大師是個討人嫌的傢伙,這樣的人事安排也就有借刀殺人一勺燴的嫌疑。若是個奸猾之輩,則可能是鍊金師一脈的內應。但這忠厚老實的樣子,就有些說不通了。”
細數一路上出現的八環魔法師數量,已經是至少七個,而現在己方則是六個,且還有三個半殘。這樣添油戰術一樣的兵力部署的確讓人生疑,若是湊整直接派十個八環豈不是什麼都解決了。焦明想到此處,脫口而出道:“有點像誘餌。”
冰蓮依舊皺眉,顯然早就想到此點,卻苦於找不到證實或證僞的依據。
“算了,別想了,兩天之後或許還會有什麼變化也說不定。”焦明見冰蓮眉心的疙瘩便覺得心疼,像上次一樣抱住腦袋,用拇指捻平眉毛。“今天就聊到這吧。”
冰蓮點頭,一甩手熄滅了魔法燈,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時間這麼晚,他們一定都睡下了,打擾傷員休息可不好,我倆不如就在這裡將就一晚吧……”
焦明手臂一僵,上嘴脣發熱,知道自己流鼻血了。正在想入非非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卻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頓時心跳再快三分。恰在此時,門外響起輕快的腳步聲,然後是門被推開的聲音與小詩清脆的童音同時響起:“哥哥,聊完了嗎?我害怕,要拉手睡。”接着是撲通一聲,卻是小詩因摸黑行動而跌倒。
焦明對小詩的疼愛毋庸置疑,此時再顧不得旁事,趕緊打開魔法燈去扶小詩,同時發現屋子內再無冰蓮的身影,唯有木門緩緩閉合。心中暗歎一聲,雖然好事被攪黃,卻也無法責怪小詩,畢竟這幾天緊張刺激的經歷必然讓其心中因穿越而埋下的不安的再次泛起。
親如兄父的焦明就這樣與小詩擠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餐的時候,一臉嚴肅地詢問冰蓮昨晚之事可否記賬,然後不出預料地被狠掐,順便一提,冰蓮掐人的時候同樣是一臉嚴肅的樣子。
正式着裝,冰蓮與焦明出了落腳點與約克大師埃文匯合,並再次與希爾裡會面,簡單寒暄之後進入正題:水泥貿易。當冰蓮提出用低環魔法天賦的家庭換水泥的時候,希爾裡的表情先是出乎預料的驚訝然後是如釋重負的喜悅。而作爲在這項貿易中牽線搭橋的埃文,卻先是眉頭緊皺眯眼盯着冰蓮,良久之後才笑道:“聽聞鱷魚領提出的條件每每出人預料,果然名不虛傳。”
冰蓮從容一笑,不接這句怪異的稱讚,而是詢問道:“不知希爾薇姐姐意下如何?”
“還請容我考慮一下,下午時候給您答覆如何?”
接下來埃文帶着三人去往城內的歌劇院欣賞了一出‘勇者鬥惡龍救公主’的戲碼,觀衆皆是叫好。但這種連五毛特效都沒有,奇幻元素全靠木質道具的演出看得焦明大倒胃口,只想自戳雙目。
“晚上我們用夢境空間看電影怎麼樣?保證比這個好看百倍。”無聊之下焦明低聲對身邊的冰蓮道,然後忽然張大了嘴,想起了那個流影機。而疑惑也接踵而至,這樣簡單的事情應該不難想到,爲何薇拉口中‘在南方十分流行’的流影機不見蹤影。不等冰蓮對夢境空間相會作答,焦明便把新的疑問拋出,二人就這樣竊竊私語起來,無果,待戲劇間歇,焦明就此詢問見多識廣什麼都通的埃文。
而埃文不負所望,果然知道大概,娓娓道來:“流影機一物,確實神奇。雖然機器製造簡單,但其核心的膠片製作需要一種十分昂貴的材料,所以並不是市井可見。不過三年前有傳言說巴克王國的一位大師研製出廉價的代替配方,但沒有後續消息且膠片依舊昂貴,想來不是騙子就是爲人所害。在下也只知道這麼多了。”
焦明勉強維持鎮定,心中卻是掀起驚濤駭浪。
被埃文的話提醒,這纔想起膠片顯影似乎需要‘銀’這種貴金屬,而梭羅老爺子只要銅便源源不斷的提供出膠片。那麼便有非此即彼的兩種可能,一是銅也能用於顯影的化學反應,二是老爺子能將‘銅’變成‘銀’。
第一個可能直接否定,畢竟地球的化學家可不是吃乾飯的,若銅能代替銀,不可能沒人發現。而第二個可能可以再分爲兩個層次。若是通過‘附魔’讓‘銅’在元素週期表上向下跳一格,體現出‘銀’的部分化學性質,還勉強說得通。若是梭羅老爺子真的會‘點銅成銀’的法術,那麼焦明自覺要重塑三觀了。且不論那一種,七環魔法師扣着這樣的秘密,被斷去雙手似乎不冤。
旁聽的冰蓮由於對化學沒有焦明那樣深入理解,所以心中並無波瀾,反而去確認梭羅老爺子的身份,詢問埃文那位改進配方的大師姓名。埃文想想,然後表示記不清了。
歌劇再開,焦明渾渾噩噩地‘忍受’完,吃過午餐,與冰蓮一起再次與希爾裡見面。希爾裡顯然與幕僚商議完畢,痛快地同意了貿易條件,並對細節做了補充。苦力可以直接平價交易,而領民只負責統籌管理與介紹,由鱷魚領方面親自說服,然後按人頭換取水泥之後,便可以裝船運走。
這樣啥也不幹只抽取利益的條件自然只是‘漫天要價’,而冰蓮微微一笑,開始‘落地還錢’,與希爾裡就細節問題逐條討論,終於在晚餐前達成共識並簽署合同。作爲第一次合作,雖然貿易額不大,但雙方都很滿意,並對後續的擴大貿易持積極樂觀的態度。
簡單的慶祝晚宴上,埃文請求明天與衆人同行去高級魔法學院。
“其中危險你是知道的吧。”冰蓮問。
“六位八環坐鎮,我認爲沒有危險。”埃文依舊維持優雅的微笑。
焦明與冰蓮對望一眼,便同意了。待晚宴結束回到落腳點,焦明將‘銅與銀’的猜測說出,冰蓮沉吟片刻然後搖頭,表示還是等回到鱷魚領與梭羅老爺子當面相談爲好。
次日準備出發。揹負小詩而沒受太多傷害的那個八環魔法戰士活蹦亂跳。餘下的兩位八環魔法戰士與紫芒已經能夠下地行走,但戰鬥力只有大概六七成。受傷最重的黃霞依舊臥牀不起,但肚子上的大洞已經長出新肉,看不見腸子了。
冰蓮與黃霞對視幾秒,然後讓那個最活潑的八環背起黃霞,坐上魔法師協會提供的馬車,與埃文、魔法師協會衆人匯合後一同向南出發。
三位八環帶了三十多人,看衣着有學徒有下僕,男女老少沒什麼亮眼的人。倒是埃文這邊兩個隨從中,有一個黑皮膚的美女。焦明出於本能,遠遠地對這位‘黑珍珠’多看了幾眼,然後在冰蓮的冷哼聲中目不斜視,併爲自己的行爲開脫:“我覺得我們應該確認一下埃文的身份,高級魔法學院可不是隨便進的。而且希爾裡對他的態度也很值得玩味,一個三環魔法戰士可不會被如此禮遇。”
冰蓮不再追究眼神問題,順着這個話頭說道:“言談舉止便是其高貴出身的證明,自然可以得到禮遇。且既然說遊歷,便是不願提及家族背景,刻意調查反而不美。”
冰蓮言語之中對埃文有幾分讚譽,焦明聽得不爽,腦筋一轉問道:“若是直言問其家族背景,你猜他是什麼反應。”
“禮貌地回絕無理要求可是一項貴族禮儀訓練課程,你就不必多費心思了。”冰蓮笑道,似乎對這種‘孩子氣’的行爲感到有趣。緊接着眼神閃爍,沉吟片刻之後似是想明白了什麼,目光又落在埃文的那輛馬車上,開口問道:“這兩日相處中,你有沒有發現埃文似乎對魔法師協會內部很瞭解的樣子?”
焦明點頭。記得昨天的談判,埃文對鱷魚領和魔法師協會水泥貿易的細節也瞭解,這就不簡單了。
“那麼他肯隨行,從另一方面說明這次旅途應該很安全。”冰蓮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接着又道:“若是能邀請他過來聊一聊,套出更多內部消息就更好了。”
“我會很不開心的。”焦明繃起臉,佯怒。冰蓮拉下馬車簾子,在焦明腮邊啄了一口。
……
這一天的旅途果然如冰蓮想的那樣平安無事,甚至套取情報的願望也實現了,因爲晚餐的時候衆人湊在篝火邊聊天,冰蓮與焦明默契地將話題引到了永固型空間傳送法陣與其發明者基諾大師身上。埃文便順着話頭講述起基諾大師的近況。
基諾雖然是被半強迫地拿出了看家本領,但魔法師協會的補償方案很合其心意:十個前凸後翹的女僕。同時還讓其去各個魔法學院演講,愛怎麼吹牛逼都行,甚至勾搭女學生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焦明原本以爲這貨倒了大黴,卻沒想到生活得挺愜意,不無感嘆地道:“這生活聽起來……真是墮落透頂!應該譴責!”焦明本想說令人羨慕,但被冰蓮在後腰‘摸’了一把,也只好裝作正人君子的模樣。
埃文將這些小細節看在眼裡,卻只當沒看見,微笑着講述起主導基諾一事的魔法師協會副會長:薩蘇。先是歌功頌德一通,然後終於說了點乾貨,這位副會長關於魔法技術的理念居然是傾向於‘技術擴散’。
冰蓮與焦明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在個理念簡直就是這個魔法世界的一股清流,同時也是一股逆流。雖然二人在鱷魚領也是這麼玩的,但可沒敢宣揚出來,畢竟若是犯了衆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