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底部鋪着一層淺淺的水,坐在裡面的年輕女人,衣服從下往上溼了一片,不過遠離水面的上半身倒是沒有濺過水的痕跡,像是死前沒在浴缸裡掙扎過。
這時餘光裡閃過一抹銀色,江夏低下頭,發現浴缸沿上掉着一枚訂書針,它落在銀色浴缸上,很不起眼。
江夏指了指這個微小的物證:“浴室裡出現訂書針有點奇怪,給它拍張照吧,沒準能用得上。”
“好。”目暮警部下意識地上前,緊跟着才反應過來這事好像不用他一個警部做。他清清嗓子招來一個鑑識科人員,同時從走廊探頭,往客廳看了一眼。
“巽先生好像冷靜下來了。”他看着不再抱頭難受的巽律師,回來對江夏道,“去找他問問情況?”
江夏點了點頭:“說起這件事,其實我也算是證人。”
目暮警部一怔:“嗯?”
江夏:“巽律師中午找我,是因爲他懷疑自己的夫人出軌了,想讓我調查詳細情況。”
目暮警部:“!”
他立刻找來佐藤美和子:“去仔細查一查巽律師的相關情況。”現在這位大律師是優先級很高的嫌疑人了。
畢竟根據經驗,當有人死在家裡的時候,夫妻另一方犯罪的機率不小。而當其中一方頭頂發綠,那這種殺妻或者殺夫的可能性會直線上升。
總之,問題很大!
……
“我們夫妻感情確實有一點波折。”
客廳裡,巽律師聽到警方的問話,並沒有感到驚慌,只是平靜又誠實地道:“我找偵探下委託,的確是爲了調查和美出軌的事,但我真的很愛她。
“我理解她年紀小,不懂事,就算犯錯也很正常。所以即使她真的出軌,我也不會用殺人來解決問題——何況‘出軌’這件事只是我的一些不安的猜想。我現在連她究竟有沒有情夫都不確定,怎麼會動手殺人呢?”
聽上去還挺誠懇的。
不過目暮警部在東京警視廳批了多年的卷宗,一顆心早已冷硬如鐵——有沒有罪嫌疑人說了不算,一切只能看偵探和證據。
江夏總感覺少了點什麼,過了幾秒纔想起來這一次沒人找他彙報,佐藤美和子去查巽律師的事了。
不過問題不大,目暮警部手下好用的警員很多。
這麼想着,江夏隨便一擡手,逮住了路過的高木警官。
正忙碌調查的高木涉:“?”
江夏直勾勾看着他懷裡的資料。
高木警官今天忙的團團轉,此時被他提醒,才突然想了起來。
他拍了一下額頭,後知後覺:“進這個案發現場的時候沒看見你,我還以爲你沒來。”
以往都是江夏遇到命案、報警召喚他們、他來現場以後找江夏瞭解簡單的情況,然後部署局面……而這次剛解決完一個案子,一轉頭隔壁就出了命案,先衝進去的是警察。
高木警官進現場的時候沒遇到偵探,流程啪一下就被打亂了。
高木涉:“……”果然加班使人降智,居然忘了這一次江夏在他們後面。
他拍了拍忙暈了的腦瓜子,努力振作起來,給江夏看資料:“現在解剖結果還沒出,不過從屍體的大致狀況來看,死亡時間應該在中午的11:00~12:00之間。”
江夏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正好是我們在酒店談委託的時間。”
橋本摩耶恍然大悟:這也太巧了,巧到一看就知道背後有陰謀。
看來他之前的直覺沒錯,巽律師找偵探商談,的確是爲了讓偵探幫他做不在場證明。
不過……
“難怪他之前要磨磨唧唧的,把一件簡單的事翻來覆去談了一個多小時,原來是爲了讓委託時間跟死者的死亡時間重迭,這樣我和江夏就成了他的不在場證明人。”
橋本摩耶學着江夏的樣子摸摸下巴,心裡暗暗想着:“可是他家離酒店不算太近,談完委託他恐怕來不及衝回家殺人,這樣的話,他豈不是真的有不在場證明了?”
上司這次到底寫了個什麼劇本?
橋本摩耶想着想着,不禁好奇。
片刻後,他一下醒悟過來,打了個寒顫:“……”不能再想了,停下!
對烏佐和他的劇本感興趣,簡直就是災難的開端。回顧以往他試圖揣摩烏佐劇本的時候,哪一次都沒撈着好。
有的偵探助理悄悄開始划水。
而有的嫌疑人則十分配合地對警方描述着狀況。
巽律師嘆了一口氣:“你們也知道,我工作很忙。中午諮詢過委託之後,我的幾位客戶來酒店找我談下次出庭的事——我一直到晚上才離開酒店套間,回家取東西。誰知一進屋就發現浴室門開着,而裡面……”
說到這,他痛苦地捂住了臉,像是不想再回憶妻子悲慘的死狀。
“這麼說來,你全程都有不在場證明了?”目暮警部也痛苦地撓頭。
如果巽律師不是兇手,那他們要麼得從入室搶劫殺人着手調查,去大海撈針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歹徒。要麼就得懷疑是情夫殺人,去找那個同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情夫。此外也可能是巽夫人得罪了她的兄弟姐妹朋友同事……想想這可怕的工作量,他頭都要禿了。
這讓他不得不動起了腦筋。目暮警部在重壓之下忽然靈光一閃:“目前還沒做解剖,屍體身下又有水,粗略預估的死亡時間可能會有一定的偏差——在談委託之後沒時間殺人,並不代表在談委託之前沒有。
“你也有可能是在去酒店之前,在家中殺害了巽夫人,然後迅速找偵探作證……”
巽律師打斷道:“警官,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說別人是兇手,可是會被起訴的。”
目暮警部:“!”
糟了,忙忘了。
更糟的是對面這人是個律師。
巽律師笑了一下:“不過您也是爲我夫人着想,我能理解。對於你的懷疑,首先,找江夏先生委託之前我也一直都在酒店,這件事我的許多客戶和酒店服務人員都能證明。
“另外,就算我在那之前回過家,這也不能證明我是兇手——對吧,旁邊的那位橋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