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森真澄從窗邊回過身,望着這位在她走上社會後給她提供了模特工作、一路提拔她的豬冢社長。她眼睛埋在髮絲落下的陰影裡,低聲說:“我是‘送葬銀幣’?你爲什麼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
豬冢次郎看着她的表情,隱約感覺不妙,他警惕地從屍體旁邊站起身,防止這個女人發瘋撲過來撕咬自己:“難道你不是?那你倒是說說,你爲什麼站在這個密室一樣的房間裡。”
聽到他毫不底虛的質問,和話裡真切的疑問,高森真澄腦中,忽然浮現出小學時看到的難忘場景——
班裡養的那對漂亮小鳥,莫名其妙把自己的蛋推下巢摔得稀碎,自己卻好像無事發生一樣,站在孩子的屍體上,一臉無辜地對班裡的同學蹦跳着賣萌。
“我曾經像對長輩,甚至像對父親那樣尊重你。之前我推測‘送葬銀幣’到底是誰的時候,第一個就把你排除了出去。可是……”
高森真澄發出一聲絕望的冷笑,她忽然擡手,背在身後的手上竟然握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槍。她憤怒地質問:“我爲什麼站在這個房間裡……這不是應該問你嗎,‘送葬銀幣’!!”
轟一聲槍響。
不到三米的距離,槍響和血花幾乎同時驚起。
子彈貫穿胸口,豬冢次郎一臉震驚,撲通倒在地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在他心裡還只是一個未成年小屁孩的模特,竟然在身上藏了一把槍。
一直到失去意識,他也沒想明白,劇情走向怎麼跟自己計劃的完全不同。
——犬飼要介死後,他就猜到了“送葬銀幣”的身份,也早就捏住了對方的把柄。
按照豬冢次郎的規劃,“送葬銀幣”明明應該在做完這些連環殺人案後,去約見地點殺掉江夏,或者自殺,一換一把名偵探送走……
可是怎麼提前一步,自己先被送走了?
……而且這裡面到底有高森真澄什麼事?送葬銀幣怎麼想都不該是她啊。
另外高森真澄爲什麼要叫他送葬銀幣?他豬冢次郎怎麼可能使用這麼曲折陰險的殺人手段!
“豬冢先生?!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滿頭的問號裡,豬冢次郎的意識漸漸消失,沉入了永恆的黑暗。
……
救護車呼嘯而來,又載着沒什麼氣的豬冢次郎,呼嘯而去。
把人運上救護車的時候,橋本摩耶拿望遠鏡悄悄觀察了一下醫護人員的表情。他發現其中一個人悄悄朝另一個人搖了搖頭,然後兩個人把豬冢次郎運上救護車的動作,就變得雖快但敷衍——看上去,這人八成是沒救了。
“怎麼說呢。”橋本摩耶放下望遠鏡,本以爲自己會感到恐慌,然而此時內心只有一片暴風雨過後的麻木的寧靜,“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出乎意料。”
黑澤和馬去打聽了一圈消息,帶着情報回來了:“聽說是被殺人犯發狂帶走了,嘖嘖,這傢伙可真夠倒黴的。”
“倒黴?”橋本摩耶呵呵乾笑了兩聲,低聲說,“確實是吧,不過,是在另一種意義上的‘倒黴’。”
黑澤和馬一怔,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怎麼神神叨叨的,有話不能直說?難道你知道什麼內幕?”
橋本摩耶搖搖頭,一副不可多言的樣子:“我們還是來聊一聊你的下一個隊友吧,如果你那位上級嫌我麻煩,我也不介意單飛——另外,既然豬冢次郎已經死了,現在是不是該你做主了?我建議你換成一個人少的地方,但不要選孤島山莊什麼的,就找一間普普通通的民居苟着算了。”
“這個再說吧。”黑澤和馬撓撓頭,“比起下一個躲藏地點,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昨晚豬冢那傢伙不是用你的名義,給江夏發了約見的消息嗎。你現在一走,被懷疑是兇手怎麼辦。”
“……”
橋本摩耶猛然想起確實還有這麼一茬事,動作一僵,恨不得衝下去把豬冢次郎再鞭屍一頓。
很快他又深吸一口氣:不行,不能憤怒,不能衝動,要維持心態的平和……
他在心裡匆忙唸了一遍自創的防烏佐真經,重新平靜下來。
然後思索片刻,果斷起身,去收拾行李:“還是走吧。江夏不會找錯兇手,他知道我們是無辜的,而且……”
話到一半,他的動作忽然僵住。橋本摩耶瞪眼看着衣服堆裡一張不知何時多出來的紙條,表情像活見鬼一樣。
——那是一張古樸優雅的信箋,酒店統一供應。
而此時,信上只寫了短短兩行字:
[去聊一聊吧,我對你們之間的友誼很感興趣。
——Ouzo]
幾個氣泡一樣的可愛字母,落在橋本摩耶眼裡,卻讓他呼吸都快停了。
……只因爲這串字母拼成的代號,代表着那個組織裡的可怕傳說。
哪怕只是這個代號,也能讓橋本摩耶心裡咯噔一聲。而此時,一想到它出現的方式……
橋本摩耶心裡簡直像新架了一條質量不好的鐵路,只剩一串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橋本摩耶:“……”這個房間只有他們兩人住着,就連服務員都不會過來,窗戶也爲了防止他逃走,被調整成了只能開一個拳頭的縫隙,別說人了,貓想鑽進來都費勁。
……所以這張紙條,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的?!
首先排除自己,自己就算是夢遊,也不會寫下這種可怕的東西。
那麼難道是豬冢次郎,或者……黑澤和馬?
橋本摩耶不動聲色地藏起那張紙條,緩緩回過頭,看向黑澤和馬,第1次無比認真地審視着他。
黑澤和馬被他盯的背後發毛:“?”
橋本摩耶:“……”
……看着不像。
就算真的是黑澤和馬把紙條帶進來的,這傢伙大概也不是自己主動,而是不小心被算計了。
橋本摩耶:“……”可是能被算計着帶進紙條,就能帶進毒藥,就能半夜發瘋進屋掐死他……橋本摩耶畢竟是個刀口舔血的組織成員,腦中一瞬間已經浮現出了自己的一百零一種死亡方式,背後的寒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