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郝甜家那邊的時候,雨滴漸漸的濃烈起來。
葉笙歌站在雨中,看着郝甜家的方向,正亮着燈。對此,葉笙歌其實還是有點意外的,剛纔下車的時候,她纔想到連城或許已經離開了。
畢竟,他那樣對付席墨年,應該有所忌憚纔是。豈料,他不僅還在,而且明目張膽的存在着。
葉笙歌擡手擦了擦臉頰上的雨珠,擡步上樓。
熟門熟路的找到郝甜家的位置,葉笙歌便按響了門鈴。
咔噠一聲,門從裡面被推開。葉笙歌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警惕起來。
“回來了。”連城站在門後,臉上帶着笑意。從前,葉笙歌總覺得連城的是一個很儒雅溫和的人,因爲他幾乎不會生氣。
不管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帶着笑意的。
可是現在。葉笙歌卻突然覺得後背一陣陣發緊。明明還是一樣的笑容,可是她卻無法再用以前的心思去對待了。
葉笙歌沒有說話,連城已經後退了一步,“進來吧。”
葉笙歌腳步微微凝滯,幾秒種後才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房間裡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甚至連餐桌上的玫瑰都還嬌豔欲滴,看樣子是每天有人更換的。
將她放進屋之後,連城便去了廚房。
葉笙歌這才發現,在玫瑰花的旁邊,還有幾道家常菜,已經出鍋了。聽到廚房裡的動靜,很顯然,這都是連城做的。
正想着,連城再一次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他的手裡端了一碗湯。
葉笙歌看着他,強壓住心底想要質問的衝動道,“郝甜呢?”是啊,從剛纔進來到現在,她都沒有看見郝甜。
難道,郝甜出了什麼事了嗎?葉笙歌的心裡漸漸的不安了起來。
連城神色不變,將湯放在桌上之後,說道。“在房間裡休息,你跟她關係好,你去叫她把。”
葉笙歌聞言,有些狐疑的看着連城,旋即快速的走向臥室。
臥室的門沒鎖,葉笙歌輕輕轉了一下門把,便推開了。郝甜也並沒有休息,葉笙歌打開門的時候,便看見她站在窗前,背對着門的方向。
她十分的專注,不知道在看什麼。就連葉笙歌推門進來,她都沒有反應。
葉笙歌上前叫了一聲,“郝甜。”
郝甜的後背僵了一下,旋即才轉過頭看她。“笙歌,你怎麼回來了?”
葉笙歌不知道郝甜知不知道自己早已經和連城攤牌的事情,所以並沒有明說,只含糊道。“怎麼?不歡迎我回來。”
“不是。”郝甜搖頭道。“我當然希望你能回來,但是……”郝甜欲言又止,“但是你應該……”
“郝甜。”連城在門外叫了一聲,“笙歌好不容易回來,你出來一起吃飯嗎?”
聞言,郝甜沒有再說什麼。只走過去拉住葉笙歌的手,“走吧,一起吃飯。”
葉笙歌看了一眼連城的方向,點了點頭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一頓飯,連城一直都在給郝甜夾菜。郝甜也不推辭,他夾過來的她都一一吃掉了。看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但是葉笙歌知道,這不是郝甜真實的樣子。
真正的郝甜是張揚明亮的。這個太過於沉靜。而且,郝甜那麼愛連城,不可能連城對她好她完全沒有反應。
所以很明顯了,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吃完飯,連城又輕車熟路的拿着碗筷去了廚房,郝甜半點要阻攔的樣子都沒有。見狀,葉笙歌也不動彈了。
很快,廚房裡便傳來了洗碗的水聲。葉笙歌趁着這個機會一把拉住郝甜,“你還好嗎?”
郝甜聞言,呼吸一窒,旋即笑道。“好啊。”
“可是你……”葉笙歌已經確定郝甜肯定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想要勸她離開。可是郝甜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
“別說。”
葉笙歌當即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裡寫道。“你都知道了?”
郝甜點了點頭,卻又快速的搖了搖頭。
葉笙歌見狀,心裡微微沉重。很顯然,她這個意思就是她知道,但是她並不打算被人知道。
這個丫頭,最終還是逃不了一個情字。
還想說什麼,連城已經出來了。他一邊走,一邊脫下圍裙,如同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家庭煮夫。
弄好之後,他看向葉笙歌。
“我有事要出去,你們聊吧。”說罷,他就真的打開門出去了。
葉笙歌跟上去躲在門口看了一眼,看他真的下樓了她才鬆了一口氣。走回來說道,“既然你都知道,就更應該離開。趁着機會,你馬上跟我走。”
郝甜輕輕推開了她的手,“我不會走的。”
“郝甜……”
“笙歌,你別勸我了。”郝甜有些歉疚的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及時告訴你。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覺得對不起你,可是我不想失去連城。”
這是郝甜第二次對她低頭,上一次是爲了蕭謹言。當時她也是跟她道歉,但是那個時候她給她的歉疚,只讓她覺得十分的生氣。
她是想不到他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她竟然可以因爲蕭謹言而破壞。
可是這一次,葉笙歌卻對她的道歉生氣不起來。她總覺得郝甜變得好卑微。她爲了愛連城,將自己放到了最低的姿態。
現在的她,只讓葉笙歌覺得可憐。
“郝甜,不要犯傻。”到最後,葉笙歌也只能說出這麼幾個字來。
郝甜微微一笑,“我的家庭情況你是清楚的,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其實我是很怨懟的。我的父母。他們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生下了我,可是又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將我丟給了奶奶,我就這樣尷尬的活着,人生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後來,是因爲遇見了你,我才讓自己變得堅強勇敢一點,更有意義一點。”
葉笙歌有些驚訝的看着郝甜,郝甜從小被父母遺棄給了外婆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卻不知道一向大方開朗的郝甜,心裡是這樣的。
“後來,聽到你和季白的感情那麼好。其實我很羨慕。再後來,你遇見席墨年,雖然很多時候,我總是害怕你受傷害,可是看見你們爲彼此那麼奮不顧身,我總覺得好像生命都有了活力。”
“那不一樣!”葉笙歌打斷了她。“連城如果是以前的連城,我不會阻攔你。可是你明明知道,他揹負了太多,你們在一起不可能幸福、”
“我知道!”郝甜喃喃道。“可是,人的感情哪有那麼純粹。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說着,郝甜突然悽然一笑。
“你應該不知道,我和連城帶着小秋出國旅遊的時候。那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我們三個就像是一家三口,就和我從小到大夢裡的一模一樣。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吃飯,逛街。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的影子一起拉長在沙灘上……”郝甜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憧憬和希望。
“郝甜……”葉笙歌還想說,郝甜卻已經起身走向臥室。須臾。她拿了一個白色的塑料薄膜袋子走到葉笙歌的面前。
葉笙歌一眼便看出來,那袋子裡放着的是韓萍的手機。
“這手機怎麼會在你這裡?”
“就是那天,在廚房拿到的。”郝甜說罷,直接將手機塞進了葉笙歌的手裡。
葉笙歌恍然,想起那天郝甜從廚房裡受傷出來之後,她的情緒一直都不大對。原來那個時候,她已經懷疑連城了。
“這個你拿去,我拿到之後就用袋子包起來了,或許能從上面找到什麼證據。”
“郝甜……”葉笙歌不可置信的看着郝甜、。
“放心,連城不知道,他以爲我已經把手機銷燬了。”郝甜說的十分的輕描淡寫,彷彿這不是什麼有關性命的大事,而是他們小時候互相借的一塊橡皮。
“那你就更要跟我走了。”葉笙歌一把拉住她,“連城知道了一定會恨你的。”
“不會的。”郝甜笑道,“他和我一樣需要一個家庭,所以他不會對我怎麼樣。”說着,她嘆了一口氣,“只有沒有經歷過幸福的人,纔會知道,幸福是多麼令人嚮往。”
葉笙歌完全不敢苟同,這種扭曲的幸福能有什麼好?郝甜這是擺明了,就是犯傻。
“郝甜,你別犯傻!”
“你真以爲我有那麼傻?”郝甜突然笑了。“你放心,我是很愛連城,但是還沒有愛到是非不分。錯了就是錯了,對了就是對了。我以前答應過你,不會再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的友情,那句話現在還有效。”
葉笙歌如鯁在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只是現在只有這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定罪,你拿出去就趕緊去報警,我在這裡和你裡應外合。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
葉笙歌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有些糊塗了,一下子也不知道郝甜到底是什麼心思了。
“好了,你快走吧,連城很快就會回來了。”說着,郝甜便將她一路推出去,關門的時候,她再一次叮囑道。
“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和連城一定要對簿,能不能儘量不要趕盡殺絕?給他留一條路。其實他也很可憐。”
葉笙歌抿了抿脣,郝甜還是放不下連城。可是,卻還是給了她證據。對於這樣的深情厚誼,沉重到她不得不點頭。
說完,門已經關上了。
葉笙歌站在原地平復了好一會兒才轉身下樓。此刻,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有淡淡的月色從樹梢後閃了出來。
葉笙歌站在那裡,看到月亮發呆。身後突然有人說道,“還有心情賞月?”
葉笙歌不用回頭都已經知道身後的是誰,她就知道他哪裡會真的去辦事?只是有些話在郝甜那裡不好說。特意下樓來等她的吧?
葉笙歌想罷,回頭看了他一眼,果然是連城。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白白色。
“和郝甜談完了?”連城慢悠悠的說道。
“你說什麼?郝甜也知道了?”葉笙歌不知道連城是不是故意套話,所以假裝並不知道郝甜對這件事的瞭解程度。
果然,連城聞言微微頓了一下,彷彿在思考郝甜和她的感情的深厚度。
片刻之後,他笑了。“就算她之前不知道,有你今晚出現,她也不可能不知道了。”
不愧曾經是席墨年的貼身助理。邏輯真的很強大。葉笙歌這麼帶,他都沒有糊塗。
“是,我是告訴她了。我說了,你可能害死了我媽,甚至還有很多壞事都是你做的。可是那個傻妞,卻怎麼也不肯相信。”
說到這裡,葉笙歌想到郝甜死活都不肯跟自己走的事情,真的是有些生氣的。
“你到底給她下了什麼迷藥,她那麼死心塌地的。”
連城被她突如其來的歇斯底里弄的有些懵,也不知道是被她的嗓門嚇到了還是被郝甜的傻給驚到了。
好半晌。他纔回過神來說道,“這個時候,你不反思自己,卻要質問我,你捫心自問對她有過關懷麼?每次都是她在爲你付出,你確定你們真的是好姐妹嗎?”
葉笙歌暗暗抽了一口氣,連城雖然很混蛋,但是這句話他沒說錯。她總是被自己的事情所累,真的沒有關心過郝甜。
見她不說話了,連城也沒再糾纏這件事。葉笙歌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只希望,郝甜真的能夠如她所想,最後可以安全的出來。
見連城不說話了,葉笙歌擡步就要離開。連城太聰明瞭,她越是說得多,越是容易被發現。所以,趁着他還沒什麼想法,她應該先離開。
可是,事實證明,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見她要走。連城忙攔住了她,“你覺得我會那麼傻,上次就放過你一次,這一次還放過你?萬一你拿到了什麼對我不利的證據怎麼辦?”
聞言,葉笙歌心下一沉,腦子瞬間慌亂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連城這麼聰明肯定不會在家裡留下什麼證據,否則上一次他就不會讓他走。
至於郝甜給她的手機,是郝甜私下裡藏起來的。郝甜也說了,連城以爲她已經銷燬了。更何況。連城想要對付的是席墨年。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應該不會拿自己開刀纔對。
思及此,她冷笑一聲說道,“如果我拿到了你的證據,你以爲我還會在這裡?在樓上的時候,我就報警了。”
連城聞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樓上突然一陣巨響。砰地一聲,兩人都嚇了一跳。
循聲看去。葉笙歌發現郝甜家的窗戶那裡頓時火光四起,像是走火了。
葉笙歌驚呼一聲,“郝甜出事了!”說着,她便轉身往樓上跑。剛跑了兩步,一雙大手忽的將她推開,朝着樓上跑去。
葉笙歌呆呆的看着他上去的方向,那是連城?只是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多想了,她忙跟着也跑了上去。
等到兩人趕到那個樓層的時候,房間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了。房門緊閉着,有人在敲門也沒人應。
連城慌忙擠進人羣拿鑰匙打開了房門,便看見郝甜正端着一桶水狼狽的站在那裡。在她身前不遠處的沙發那裡,白色的長毛地毯已經被燒黑了一個圈兒,潑了水,這會兒正冒着濃煙。
連城衝進去一把丟開她手裡的桶,將她抱在了懷裡。
葉笙歌驚愕的看着這一幕,心中微微震動。而郝甜卻衝她做了一個快走的眼神,葉笙歌這才恍悟,原來郝甜這是在爲她爭取離開的機會。
思及此,她慌忙上下打量着郝甜一眼,見她真的沒事,她才擠出人羣快速的離開了。
身後的人羣突然爆發出歡呼的聲音,像是在爲連城和郝甜喝彩。葉笙歌捏着口袋裡那枚手機,在心裡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走到樓下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郝甜家的窗戶。遠遠的兩個身影站在窗前,久久的擁抱在一起。
剛出了小區,助理的車子便追了過來。
看見葉笙歌,助理整個人臉都快綠了。葉笙歌也知道自己確實給他帶來了麻煩,不好意思的說道。“我……”
助理苦笑一聲,“您別解釋了,還是上車跟墨少解釋吧。”
他這麼一說完,葉笙歌纔看見車後座上,席墨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裡。他板着臉,正瞪着她。
葉笙歌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你來了?”
“我要是再不來,你準備做什麼?”席墨年口氣什麼的不悅。
“沒什麼?我就是來看看郝甜,正準備回去休息了。”說着,她便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葉笙歌本以爲席墨年會很生氣,全程都大氣都沒敢出。可是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席墨年竟然睡着了。
隨着車子的顛簸。他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想也能想的到,席墨年下午出去一定是因爲他的病情的事情,現在公司那邊一定是炸了鍋了。網上都說,他的病是精神病。傳世那麼多的人肯定不會答應讓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來做領導。
在加上之前傳世樂園出事的事情,他本來就是被停職的了。現在看來,他或許以後都沒機會再進入傳世了。
他本來就受傷了,現在肯定更加不舒服了。
葉笙歌想到這裡,往往席墨年身邊靠了靠。然後順手將席墨年的頭輕輕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車子緩緩的往前開着,昏黃的路燈光芒隨着車子的勻速運動一點一點的在車子裡停留着。葉笙歌的心被這暖暖的光一照,變得也漸漸的溫暖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笙歌漸漸的睡着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安穩。自從韓萍出事之後,這麼多天,她基本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豈料,今天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竟然可以睡得這麼好。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誰將她輕輕的背了起來。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可是實在是太困了。
努力了半天卻只能微微的睜開一條縫隙,看見眼前寬闊的肩膀。頭頂是路燈的照耀,讓她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和爸爸一起出去玩。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會累的睡着。
那個時候,爸爸就會揹着她慢慢的走回去。葉笙歌微微一笑,胸口是滿滿的幸福在蔓延。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席墨年的公寓裡。此刻,她正躺在寬大的大牀上,睡得正香。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慌忙坐起來,那個在夢裡揹她的人是席墨年?
一邊想着,她赤着腳走出了臥室。房間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她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席墨年。
想來。他應該是出去了。
葉笙歌走回房間洗漱了一番,換好衣服去了客廳。
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全都用保溫餐盒裝着。葉笙歌伸手摸了摸,還是溫熱的。
她拿起來剛吃了一口,門鈴便被人從外面按響。
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早餐走過去開門,助理不慌不忙的走過來看着她,欲言又止。
葉笙歌被他這個樣子弄得心裡毛毛的,不由得出聲問道。“怎麼了?”
助理想了想道,“您還記得昨晚您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手機嗎?”
葉笙歌一愣。點了點頭。“記得。”
轉念一想,她又驚呼道。“你拿走了?”
“不,是您自己掉出來的!”助理解釋道。
葉笙歌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忙去找了昨天的衣服出來,果然沒有了。可是,那關係到郝甜,她還沒想好要不要交上去。
思及此,她忙質問道,“誰叫你拿走的!”
“您做夢的時候說是證據,所以墨少叫我送到警察局了。”助理一臉的委屈。
“現在結果呢?”葉笙歌急切的問道。
現在警察局那邊已經找到了嫌疑人。”
“這麼快?”葉笙歌驚呼道。“是誰?”
葉笙歌知道是連城,但是還是多此一舉的問了,彷彿是在確定心理的想法一般。
“是郝甜!”助理說道。
“什麼?”葉笙歌驚呼一聲,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