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冒險王
我突然很懷疑自己的工作了。也許這本身就是一個必經的歷程。我發現在這方面,西爾莎反而更理性,而我更感性。
我對西爾莎感慨說:“湯姆和傑瑞的犧牲,到頭來只贏得我們一聲嘆息。到頭來,連政府都不敢承認他們的身份。”
西爾莎卻很理性地回答:“本來這份職業就是這樣,又沒有逼迫我們,一切都是我們的選擇。怪誰呢?”
我突然很傻地問她:“你是爲什麼選擇這份工作的。”
沒想到這讓她想了很久,而且沒有回答。“不要問我這個問題,我真的說不清楚。”
看得出,西爾莎有很沉重的過去,所以我就沒有再問了。
我又只有感慨了:“我覺得,我自己像上了當一樣。本來是以爲可以接觸最前沿的思想,最早地掌握上帝的秘密。沒想到整天地都忙着幹些偷雞摸狗,幹些殺人越貨的事。而且幹得好像都忘了自己之前是來幹什麼的,想幹什麼的。”
西爾莎說:“你現在都混到這級別了,也可以早點申請退休。或者轉到技術部門去工作。對了,我想你是呆不住,也閒不住的。性格決定命運,看來你也是沒救了。”
“你還真理解我,的確如此,沒救了。到頭來,稀裡糊塗地,跟湯姆和傑瑞一樣,死得什麼痛苦都沒有。然後死在外國。墓誌銘上寫着‘小偷、搶劫犯、破壞者’。”
西爾莎笑了,“你還想有墓誌銘呢?人家才懶得理你,最多燒了拿去當肥料。”
“對哦,那反而感覺舒服點。至少算是迴歸自然了。本來就是那麼一堆元素,然後又還原成一堆元素。還進入植物的生命中,再進入動物的生命中,然後還可能進入某個人身體裡,甚至成爲一個新生命的組成元素。這樣算來,生命還真輪迴了。”
“對啊,如果給你個上等棺木,再蓋上國旗。再埋在公墓裡。可能上百年你都無法超生。”西爾莎又笑了。
我覺得暗淡的燈光中,西爾莎的眼睛更亮了,笑容更璀璨了。
我又突發感慨:“你說,政府現在財政赤字這麼厲害,17萬億啊。然後每年光花在我們sis、cis就得多少個億。可是偷來的東西,能夠創造多少個億呢?”
西爾莎又笑了:“你們頭應該每年都有做這樣的報表吧,不然財政怎麼支出。”
“賬面上,自然很好看的。但是我覺得這應該是一筆算不清楚的賬。就算我們到手的東西,能夠十分之一化成實際生產力吧,那麼可能值回成本。只是,這樣一來,我們靠偷,這樣子必然會增長政府方面投機取巧的心理,必然會傷害那些踏實努力的人,這樣對於長遠的科技發展是無利的。”
“你說的也是,正道肯定長遠一點,但是通暢平坦,其實走起來更快。但是人們總是自作聰明,想走捷徑,到頭來總是弄得自己很狼狽。不過,這個時代,國與國之間,企業與企業之間,人與人之間,感覺就像在考一場試,一場很重要的試,成績很重要。但是卻居然沒有設置監考或者監控系統,更沒有什麼揭發制度,沒有什麼懲罰作弊的體系。那麼自然地大家都會想着如何作弊。”
“然後,我們就成了一種錯誤行徑中的必要犧牲品。”
“你可以換過來看。走這樣的路,本來就沒有選擇。而走這樣的路,的確是羊腸小道,難走,犧牲大,但是也可能走得快一點。而且,科技本來就有一個矛盾,保護專利,纔可以讓研究者的利益得到飽綻,讓他們更有積極性;但是另一方面,保護專利,又使得科技研究無法得到最好最快的交流,很多時候大家都把時間浪費在走彎路,走重複的路上。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倒是像歐盟推广部分專利免費一樣,可以減少這方面的浪費,整體提高速度。”
“那也是,愛因斯坦都一直想有一種自由交流的科學環境。他認爲那是值得追求和努力的。也許,我們這麼偷着偷着,把洞挖開了,一切就變成公開的交流了。”
“看來,你是習慣當小偷了。你知道嗎,當小偷得進行心理培訓。強化一種思想,東西本來就有我的份,我拿的是我該拿的。”
“你的意思是,這樣偷起來自然臉不紅心不跳,不會被抓到,是不?你們有受到這樣的培訓嗎?”
“有,差不多吧。我們經常被告訴的是,你不殺人,就被人殺了,或者更嚴重地,國家的利益就受損了,人民的生命就受到威脅了。所以你殺人,就是保護自己,保護國家,保護人民。”
“這樣你們就殺人殺得很順手了吧。”
“其實,是殺麻木了。麻木到有一天,自己被人殺了,感覺也是一樣。”西爾莎突然也感傷起來。
我握住西爾莎的手:“我們退休吧,不管什麼該死的,倒黴催的,就我們倆,快樂地過小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去找個大學教書;我去找個健身房當美體教練。然後我們有空去旅行,去看極光,去爬雪山,去曬太陽,去吃各種古怪的東西……”
“還可以,生一打小孩子,讓他們組織個足球隊,去踢世界盃。”
我們就這樣浪漫地想想,當然一切只是想想而已。因爲我們都知道,明天不知道怎麼樣,很可能我們剛一睜開眼,就有很多槍支指着我們的腦袋。
當然,我們都疲倦了,什麼都不管,連最基本的設置安全系統的活都沒有去幹。
西爾莎服用的藥物起作用了,聊着聊着,我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我把她抱到牀上,輕輕地放了下來,然後就躺在她的身邊。就這樣,一起迷糊地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可能獲取,個個都是謹慎者。面臨失去,個個都是冒險家。
這是經濟學家,做的一個心理實驗,得到的結論。
醒來,我們馬上轉換了一種思維,關於退休後甜蜜的生活,關於無聊的是非,我們都不會再想了。白天要想的,要做的往往是另一回事。
西爾莎認爲應該儘快撤退,但是我否定了她的想法。
“現在整個bnd(德國聯邦情報局)都在找我們,裡面比我們聰明厲害的角色太多了,我們的出路應該都被堵死了,這根本不可能。”我認爲。
“但是,他們也不會停止搜索,我們的照片可能都被通緝了。停留多一天,也就多一天的危險。何況如你所言,他們的手段本來就不比我們差。”西爾莎說得也很有道理。
“我有一個想法。我們執行b計劃。”我堅定地說。
“這時候,還執行b計劃?”西爾莎疑惑地問。
“對。任何人都沒有考慮到我們還會繼續執行任務。所以bnd方面會全力搜捕我們,也會全力堵截我們,但是卻會減少很多保護實驗室和科技人員的工作。首先,我們去了,很可能成功;而一旦成功,bnd又會全力回救,這樣我們就掌控了全局,贏得了時間,再跑也可以有機會了。”
“的確不錯,你的計劃是冒險點,但其實是最安全,也最可能成功的方式。”西爾莎肯定了我的計劃。
她身上還有一個取樣器,我們還可以再入實驗室。但是,我卻認爲,不能進實驗室,得改綁架劫持。
因爲實驗室的那套通訊監測系統,其實比什麼防護措施都要厲害。我們再怎麼快,也逃不掉。而綁架實驗主要人員,不僅更簡單,而且就算被圍困住,手上有籌碼,也多一份生存機會。
我們的目標選擇了扎克。因爲我認爲,他雖然不是主管者,但絕對是能夠接觸到最多秘密的人。
我們用接待處提供的衣物和工具,進行了一番改裝。
西爾莎把頭髮染成黑色,又帶上了褐色的假瞳,看起來就是個中國人。
而我更簡單,把頭髮剃掉,變成小平頭,然後故意把嘴巴周圍的髭鬚剃掉,剩下脖子下面的一圈鬍子,顯得有點另類。還忍痛剪掉了一些眉毛。
不只如此,我們還塗上了專門的藥膏,它會讓我們24小時臉部皮膚顯得有點臃腫。爲了讓我的身材更高點,我還給要穿上一雙暗增高的鞋子。而西爾莎的衣服自然讓她顯得有點生產後還沒有恢復的樣子。
沒辦法,這該死的接待處設計的造型。彆扭死了。
我們走出了別墅,當然,順便把別墅裡放的一輛老爺車給開了出來。
別小看這老爺車,雖然是幾十年前造的野馬,但是很明顯別墅的主人非常珍愛這輛車,所以車子保養得特別地好。
我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轉頭回了市區。看得出,如果要往另一個方向去,要離開海德堡,反而要經過一些關卡。因爲我們看到背後的車子在排長龍,看得出檢查很嚴厲。
看來我預計得沒錯,我們的計劃還是可行的。真正的冒險行動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