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報紙玄機
“好,現在時間停止了。你就看着他,他一動也不動,一、二、三、四……六十。好。現在這個男人消失了。時間倒回去了,扎克又出現了,他的腳步在往後退,你也跟着後退。好了,現在扎克的腳步又往上邁了,他忽然動了一下腰部,然後又站直了,坐了下來,你就坐在他對面,好告訴我,扎克在做什麼事?”
“他雙手抱在胸前,頭稍微歪着,眯着眼,好像在想事情。”
“他雙手抱在胸前,那麼報紙呢?”
“報紙,不在他手裡。”
“你再看看,有沒有在別的地方,沒有在他胳膊下嗎?”
“沒有,沒有不見了。”
“好,現在車停了,扎克站了起來,你看到報紙了嗎?”
“沒有。”
“扎克下車了,你不跟着他走,你依然望着扎克剛纔那個位子,看到什麼了嗎?”
“一個年輕人在看報紙。”
“什麼樣的年輕人?你描述一下。”
“一個非常英俊的年輕人,按照他坐着的樣子,該有一米八高,他穿着一件得體的西服,打着一條藍格子領帶,對了他左眼上面有一道疤痕。”
“好,現在時間停止。你就看着他,他一動也不動,一、二、三、四……六十。好了,現在你的眼睛又飛了起來,車子開走了,街道小了,你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身體上。好了,醒!”
我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剛纔真的被催眠了,說了什麼話也不知道。上面的內容,是我讀了湯姆的記錄才知道的。
當然,湯姆在讓我看記錄之前,他居然拿出筆記本,讓我認人。
我們追蹤的十五個人,不是!我們擴大懷疑範圍的六十一個人,沒有!
湯姆有點煩了,“科菲,你知道他們都不是你所看到的那個胖子和小帥哥嗎?”
“沒有,反正我看這幾十個人,都不在我腦子裡。”這幾十張照片之前我是看過,可是看過就忘記了。突然我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你把德國特工名單上的人篩選一下,把那些身體特徵比較符合地給我認。
又是幾十個認,不過,這一次讓我認出來了。“就是他,你看!”
湯姆看了那個人,“是個帥哥,可是沒有一道疤痕在左眼上面。”
我看了一下,堅持就是那個人。“這照片是之前的資料,你可以問接待處,這個人最近有沒有傷道左眼睛上面的皮膚。”
湯姆看了我一眼,半信半疑地打了電話,然後他對着我喊,“柯菲,你是個天才!”
之前,我試過黑進扎克的電腦,但是沒想到,他根本就不上網。現在看來,他居然是用“報紙”跟特工傳遞消息,交流資料。而且在自己的國土上,還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可見這次德國人真是認真起來了。
“對了,他每天早上還會選擇不同的報紙看,會不會,那報紙上也有玄機?”
“你知道是哪些報紙嗎?”
“我都跟着買了一份,這幾份就是。那邊幾份是我買來混淆那個賣報紙的注意力的。不過之前我也稍微研究過,好像沒有什麼發現。”
“報紙給我,你繼續跟蹤扎克就行。其他的事我去辦。” 湯姆說着,把兩堆報紙都放進自己的提包裡,就走了。
接下來幾天,我繼續跟蹤扎克,他依然像時鐘一樣有條不紊地重複着那些事。不過到了週二,他居然去了一趟超市,那可是海德堡最大的超市——H&D,估計這也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超市,足足有八十一層樓高。我不敢緊跟,看着他上了十二層的電梯,我就馬上擠進另一個電梯上了十二層。可是一出電梯,我暈了。天哪,哪裡找得到人。
我最怕逛街,更怕逛超市。如果被迫無奈得進超市買東西,我的習慣就是在門口抓一個“店員”,問清楚具體的位置,到了,拿了,找出口,付錢,走人。現在這超市可不是一般的大,雖然整齊的一列列地,但是我還是暈了,我本來還想在電梯口站着的,但是一想這樣不妥。於是就近隨便拿了幾樣東西,眼睛還掃來掃去,但是掃不到,然後就出了電梯,回到底層。坐在底層的茶點座休息,盯着門口看看有扎克有沒有出來。
沒想到,一個商場保安走了過來,對我說:“先生,請您跟我們到辦公室去一趟。”
“什麼事?”
“您最好還是跟我們走一趟。”看得出這個黑大漢想對我動粗了。
正在我腦子在快速運轉要如何抉擇時,一個潑婦從天而降。
“讓你買點衛生巾有這麼麻煩嗎?還沒有付錢嗎?讓你在收銀臺等,你倒好,躲在這裡幹什麼?害我想好好試套衣服也不行。”
我和保安的眼睛,都隨着吼叫聲轉到了旁邊。
那個保安看着西爾莎,微微笑一下,走開了。
我還不大清楚狀況。西爾莎已經奪過我手中的東西,這時候我才發現了問題,因爲我剛纔只顧着看扎克的行蹤,手中的東西都沒有付錢,就出了賣場,到了休息區的餐廳。更關鍵的是,我手裡居然拿着兩包衛生巾。
“謝謝了。”我低聲感謝這潑婦。
沒想到西爾莎根本不理我的感謝,只管談工作,“你跟到這裡來,人在幾層丟的?”
“十二層。”
“走,跟我重新上去挑。”說着居然拉着我的手,就上了電梯,登上十二樓。
把超市設計成迷宮一樣,這創意是我們大學的一個心理學系的師兄想出來的。因爲這樣,可以讓顧客多留在賣場,多被憋悶的環境,讓大腦供氧不足;又加上大量的商品的視覺衝擊,讓人陷入物質的泥淖中,買得不亦樂乎。
沒想到這樣聰明的點子,到頭來最坑的就是我們這些人自己。
看得出西爾莎的確是個天生的購物高手,因爲她在超市迷宮裡,穿梭自如。很快地,西爾莎就發現了扎克,他已經推着一車東西,走向電梯口。
西爾莎在陪我翻查扎克時,還非常得體地買了些東西,這些既是家庭用品,而且價格都是便宜的,完全是一個潑婦會買的東西。在商場裡,西爾莎對那些漂亮的鞋子(讓我這個男人也咋舌的),居然沒有興趣。我問她,可不可以買雙高跟鞋送她。她居然對我說:“對着你,我球鞋都懶得穿,穿雙拖鞋就行。”我說,“那是不是意味着要跟我同居?”她白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懶得再跟我瞎掰。
跟着到了樓下,她示意我到隔壁收銀臺付款,然後又故意裝作親密地靠在我肩膀上,斜着窺視扎克購物車裡的東西。
跟蹤扎克回家的路上,我問她,你這麼做到的,能夠買到那麼便宜的東西。她告訴我:要買超市裡便宜的東西,必須墊起腳尖,後者彎下腰。那些容易拿的都是超市贏利大的商品。我纔想起,這也是我師兄的設計之一,我怎麼就不會用了。我幹跟蹤的活,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非常笨。幸好,西爾莎沒有嘲笑我,我後來知道她爲了幫我,違反了跟蹤守則,她放棄了自己跟蹤的對象。
等扎克回家後,西爾莎沒有讓我回“家”,而是帶着我到我們的“據點”——一隻小遊艇上。這是接待處的財產。我們要討論一下,這幾天的工作。
湯姆依然是主持人,他率先發言:“現在,我對大家最近的跟蹤情況做一下彙報,有問題大家補充。我們這個星期來,跟蹤了十一個人,基本能夠確定參加了研究工作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柯菲跟蹤的扎克,還有西爾莎負責的諾華。根據跟蹤細節的分析,這兩個人都有跟這一個德國特工(就是我發現的疤痕帥哥)秘密交流東西。而東西就藏在報紙裡,具體如何藏法,藏什麼,目前還不清楚。這說明,德國政府對該項研究的保密工作非常謹慎。他們甚至放棄了最方便的網絡交流方式,也捨棄了集體工作的方式。而且採用這種相當原始的紙本交流方法,我們幾乎沒有辦法可以入手。因爲即便我們偷走任何一份資料,最終只會打草驚蛇,而且單一的資料,我們根本無法評估其重要程度。”
我馬上提出疑問:“湯姆,之前給你的報紙呢?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如果是統籌研究工作的領導人,通過報紙對具體的研究者進行指揮,那麼他最可能的是採取登廣告的方式。但是,根據廣告的內容,我仔細進行了統計,沒有發現任何暗示語的可能。而且以扎克對報紙的選擇,根本就不固定,所以,這樣的方式根本不可能。”
“那報紙上有沒有具體的信息,與最近扎克的特殊行動有關,比如上週日他去搭車送資料,和今天去超市。”
“週日去搭車,從那幾份報紙中,有大量可以推出這一信息的可能,幾乎等於瞎猜。但你說,扎克今天,去超市了嗎?”
“是的。”
聽到湯姆提這一點,西爾莎也趕緊插一句,“諾華今天也去超市了。時間基本差不多。”
“什麼?”湯姆大叫一聲,然後回頭看那幾份報紙,我藏在身上的,昨天、今天扎克買的報紙遞給湯姆。
“看這裡!”湯姆指着報紙上的專欄給我們看,“這裡,就是上週六的,伊萬的都市生活專欄,這裡講到‘每天對於我而言,生活就是地鐵,公車,公車,地鐵’。還有這裡,就是星期一的,伊萬在這份報紙的藝術專欄,這裡講到‘超市是最大的藝術展覽館。這裡你既可以看到豐富、真實、觸動所有人內心慾望的物的藝術,又可以看到豐富、真實、觸動內心慾望的人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