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很普通,沒有什麼珍奇的古董,沒有價值連城的收藏,三個巨大的書櫃裡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有些書要新一些,有些書的中封已經磨損的露出了紙板中用來防止斷裂的麻布。這些書數以百計,是老人藏書中的一小部分,也是翻閱的最多的一部分。老人一輩子都在看書,只要他認爲有價值的書,都會很認真的閱讀一遍並且留下詳細的筆記。
老人畢業於高等的學府,品學兼優,奮鬥了一輩子,起起伏伏數次,終於在退休之前成功的成爲了一名議員,一名特耐爾城的議員。
議員這個東西是並不是新出現的東西,在封建帝制時期就已經存在了,只是當時議員們工作的地方叫做“帝國聯合議會”,平日裡的工作往往是處理一些貴族和平民之間的糾紛,以及貴族和貴族之間的糾紛,偶爾也會涉及到國家大事方面的制定,但很多時候這方面的最終結果都是皇帝說了算。
在新黨成功的把舊黨掀翻在地之後,議員以及議會的職能和職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考慮到整個帝國實際上是由耀星帝國皇室常年征戰侵略強取豪奪來的,地方上一直存在着多多少少的反抗勢力。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曾經某個王朝的貴族,或是特權人士,他們不甘心變成一個平民,一個普通人,所以他們經常會鬧出一點狀況來。
這個時候議員的作用就能夠體現出來,他們是基層向高層提出要求的傳聲筒,可以把一些合理的不滿情緒從基層轉達到高層的耳朵裡,然後由高層對地區的政策進行調整。同時,他們也是高層瞭解、掌握、控制地方的觸角,配合輔助高層對地方掌有最高的統治權。
看上去議員應該是一種服務類的職務,但這個職務所擁有的權力不知不覺中已經無限的擴大,以至於議員的權力比起一個城市的市長都不會有絲毫的遜色,甚至還要強一些。在這個只有少數人用得起電報,電話還只是幾個城市的特色產物時期,這種上傳下達的職務給議員們提供了極大的操作空間和便利。
加上議員現在具備了制定以帝國爲遊戲版圖的遊戲規則時,權力再一次被放大。
老人緩緩走到藤椅上坐下,嚴絲合縫的靠在了椅背上,臉上快速的閃過一抹痛苦的表情之後,又變得淡然。這是他的老毛病,在花園裡操勞的時間太久,彎腰的時間太多,當他直起腰挺直上身的時候會帶來一絲痛楚。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很享受這種痛楚,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知道我什麼要打你嗎?”,他將一副銅絲邊的眼睛從胸口上的口袋裡拿了出來,掏出一塊足以買下一百副甚至更多眼睛的什麼皮革之類的東西擦拭着鏡片。眼鏡的兩條腿上用兩條銀色的細繩拴着,掛在了他的脖子上,就像許多中產家庭的老年人那樣。
歌多爾低着頭,一言不發。
眼前的這個老人看上去和大多數老人沒有什麼區別,喜歡養花養草,喜歡把本來就已經不多的時間浪費在照顧那些連動都不能動的植物上,喜歡在窗戶邊上曬着太陽看着書……。
但是他明白,在這老人的背後,在那陽光永遠都照不到的另外一面,則是另外一個樣子,一個讓人驚駭的樣子。
老人擦了一會眼鏡,然後將眼鏡架在了鼻樑上,他微微含着胸,低垂着頭,翻着眼睛透過眼眶與眼鏡之間的縫隙望了一眼歌多爾,“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你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蠢的無藥可救!”
聽到老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歌多爾鬆了一口氣,因爲他知道至少自己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這是一個老話題,二十年前,剛剛開始爲老人服務的歌多爾曾經有一次和老人有一次短暫的會面。在這次會面中,有一路人拿出了槍,對着老人連開了三槍,鮮血流了一地,中槍的不是老人,而是歌多爾。那次刺殺歌多爾差點就要擁抱天主,迴歸天主的懷抱,但是他挺了過來,抓住了他人生中第二次最重要的機遇。
後來在醫院,老人問他,爲什麼要挺身而出用身體爲他遮擋子彈,是不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感動他,從他這裡獲取某些利益。歌多爾則傻笑着回答,因爲我笨,我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怎麼做纔是最合適的,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身體爲您擋子彈。
老人並沒有被他的回答感動,走的時候回過頭指了指連屎都要拉在牀上的歌多爾,從此歌多爾在地下世界平步青雲,直至今日!
時光如同神明與人類開的最大的玩笑,總是不知不覺的將時間用盡,歲月如同穿梭一般,昨日還在眼前恍然。
“有人要對付你,所以給你安排了一個陷阱。當你找不到那三個人的時候,說明了什麼?”,老人擡眼再次瞅了瞅歌多爾,緊接着氣壞的拿起一本書丟了過去,“說明那三個人不是被人控制住了,就是死了,你這個蠢貨!你居然還真的聽從了普朗多和那個什麼伍德的建議亂來,你真的蠢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了!”
老人一輩子都在爾虞我詐之中度過,當歌多爾把事情事無鉅細的告訴他之後,他就知道這個蠢貨上當了。
他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陷入到沉思當中,他在考慮在這件事的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更加深遠的目的,比如說……他!
這並非不可能,作爲舊黨議員之一,坎樂斯州的情況遠遠沒有人們所看見的那麼平和。新來的州長和過去的總督之間一直在明爭暗鬥。別看那個同樣是老頭子的傢伙已經癱瘓在牀上連自己坐起來都做不到,但是這個州依舊有大半的權力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
總督是舊黨,新來的州長是新黨,州長自然不會放任權力被一個癱瘓的老人牢牢掌握住,所以兩人已經鬥過了好幾次。眼看着下一次輪換競選的中期大選就要來臨,如果在這個時候州長開始出手從下往上的剪除舊黨的羽翼,那麼在中期大選的時候坎樂斯州的舊黨就危險了。
那麼這次發生在歌多爾身上的事情是孤立事件,還是另有其他的目標,就值得思考了。
沒有人會輕慢的對待自己手中的權力,誰都不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