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風波 二
方恪閉上眼,摒除雜念。試着放鬆,但是腦中仍然的隱隱作痛讓他不自覺的微蹙了眉。現在想來那種讓人瀕臨瘋狂的疼痛仍然叫他不寒而慄,再有的就是不可抑止的怒氣和痛恨。那把黑色小劍。
葉於時眼瞼動了動,半睜開眼,若是方恪此時看到葉於時的表情。一定會不自覺的閉嘴,因爲葉於時眼中複雜難辨的情緒。
待方恪心一靜。葉於時便閉眼,試着將神識探入方恪的識海。意外的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力。然後便是幾乎抑制不住的怒意。
映入眼中的識海,一片狼藉。堪稱慘烈。
四分五裂的識海湖,四溢的只有淺淺一灘的白色霧氣。還有殘留下來證明此處曾經發生過什麼的劍意餘勢張牙舞爪的散發出威勢。
可以推想出方恪到底經歷了怎樣慘無人道的折磨。葉於時知道靈識受傷的痛苦,卻也無法想象。這樣嚴重的傷痛苦程度又是多少。
葉於時見過有修士靈識受傷後神智盡失,陷入癲狂的情形。他不知道那修士靈識受到了多麼大的傷害,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比方恪如今的狀況嚴重。如此一片狼藉的識海,葉於時不由勾了勾脣角,靈識受損如此嚴重,方恪卻還這樣清醒不得不說某種意義上他非常強大。
隨即葉於時皺起眉,看着方恪的識海有些無從下手。一絲白色霧氣飄向葉於時,葉於時暗自戒備。他是外侵者受到攻擊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白色霧氣卻只是纏繞了上來。隨即葉於時一顫。
從未有過的感覺襲向心頭。緊密貼合,靈識相觸,方恪的情緒完完全全的傳達給了他。
方恪此時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比起肢體接觸更加強烈的貼合感。彷彿自己的靈魂和另一個人的靈魂相觸的感覺。
非常不自在,方恪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將入侵者趕出去的本能。控制住自己對完完全全暴露……甚至袒露在另一個人面前的反感。還有下意識的發出驅逐信號的本能。
葉於時進入他識海後,他凝神想要進入識海卻腦中刺痛無比,根本沒有辦法調動靈識。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識海中的狀況。
方恪悶哼一聲。脣邊溢出一絲鮮血。
“方師弟,不要輕舉妄動,交給我就好。”葉於時的聲音響起,卻不是在耳邊,而是仿若從遠處傳來。是了葉於時此時在他識海之中。
葉於時望了一眼方恪虛弱的卻依然對他這個外侵者露出獠牙的靈識。非常頑強不屈。葉於時嘴角翹了翹,方恪就是這樣。越是被逼到絕境就越是堅韌。剛開始方恪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裝腔作勢的內門弟子而已。有些虛浮,還有莫名的優越感以及面對他時,那種微妙的眼神。恩,唯一的優點就是非常的識時務。
看到方恪使出與太行弟子同歸於盡的術法時,對方恪纔開始略微改觀。之後某一個瞬間,將方恪與自己重合,卻又清晰的看出他們之間的不同。然後現在。相處這麼些時間,他可以感覺到方恪所發生的巨大變化,不論是心性還是態度。虛浮感沒有了,優越感也不見了。反而展現出來強大的韌性,不管他怎麼折騰他都沒有什麼怨言,雖然眼神哀怨了些。讓他揮劍一萬次,他一定不會只練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有想要變強的決心,也有能夠變強的韌性。雖然資質差了些,但勤能補拙。勉強算是塊不錯的璞玉,略加打磨比起其他人也不會遜色。方恪以後在劍道上的發展,他十分期待。
這樣的方恪已經是他所認可的朋友,師弟。或許,還算值得信任。
葉於時閉眼,指法飛速的變幻,低聲念起符咒。金色的符咒漂浮在識海之中,化爲碎金細沙然後消失不見。而葉於時額上卻是冒出了細汗。符咒越來越艱澀。識海中的白色霧氣好似被滋潤了一般,恢復了一點生機。而那些劍意殘餘卻頑固的紋絲不動。
一顆晶瑩的汗珠從葉於時頰邊滑過,直至葉於時的下巴。然後輕輕墜落,筆直的落入方恪的領口。
方恪腦中的疼痛感好似減弱了不少。但是那種鈍痛卻依然存在。
“方師弟,你怕痛嗎?”葉於時的聲音再次響起。未等方恪回答,葉於時又道“痛也忍着。”
葉於時立於識海之上,冷冷的看着那一道道頑固的劍意殘留。
仿若銀白色的劍芒一般凝固在方恪的識海之中,將原本應該是平靜的識海變得滿目瘡痍。
葉於時指尖出現了一團冰藍色的火焰,美麗的冰流焰跳動着卻透着極致的危險。而這份危險卻對方恪的識海沒有絲毫影響。在識海中變得可見的葉於時的將近液態的靈識將火焰包裹了起來。
然後被包裹着的冰流焰漂浮着向離它最近的一道劍意慘餘奔去。
在觸及劍意的一瞬間,靈識散開,冰流焰歡快的將劍意殘餘包裹吞噬。
而此時方恪卻是從識海中擴散而出的刺骨的寒冷,還有詭異的被灼傷一般的痛楚。方恪臉色煞白,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比這更痛苦的都已經經歷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天?方恪恍惚的想。
兩人幾乎同時睜開眼,兩人同樣的汗如雨下。
方恪是因爲疼痛。
而葉於時,這樣進入他人識海的行爲對他來說也是很吃力的。極度專注的心神,還有對靈識細緻的運用,以避免對方恪的識海造成再一次的傷害。而在這之前他還用冰流焰淬鍊出了品相相當不錯的翠笈。
“要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一定會讓他後悔來到這世上。”方恪惡狠狠的道眼中有幾分陰霾,他都快被折磨的瘋了,那種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的感覺。他可不會忘記太阿說的,這劍意烙印是人爲種下。方恪晃了晃頭,終於發現自己半躺在葉於時懷裡的姿勢。
輕咳一聲,方恪對葉於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手腳顫抖着爬起,勉強盤坐。
“方師弟。”
“恩?”
“不要動用靈識,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卯時。方師弟可要將今日發生之事告知與師兄我。不然,師兄可是會憂心不已,寢食難安吶。”葉於時臉上出現和煦的如同春風一般的笑容。
方恪卻是瞬間有流淚滿面的衝動。求不文縐縐,求不陰森森。看着葉於時看似溫柔實則威脅的眼神。方恪很是識時務的點了點頭。大丈夫能屈能伸。
葉於時站起身,輕撫微皺的衣裳,姿態自然,卻於平日的模樣相差甚遠。平日的葉於時總是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翩翩君子的感覺。而現在,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配上那雙狹長的眼,倒是多了幾分冷酷,動作也稱不上優雅,顯得格外隨意。
在跨出門檻的一瞬間,葉於時突然回頭。
“方師弟……”葉於時脣角微勾,語調顯而易見的愉悅。
“恩?”方恪疑惑的發出單音節。
“爲什麼方師弟你,總是如此多災多難?哦,當然也可能是師兄多想了,感覺一旦和師弟牽扯上就沒有好事呢。”話音一落,修室的門就已然合上。
赤、裸。裸的幸災樂禍。
這是赤,裸,裸的幸災樂禍。鑑定完畢,方恪原本心中涌起的感動啊,感激啊一瞬間沒了蹤影。都快忘了這貨是多麼的惡劣。哪怕他這段時間表現的再好,也掩蓋不了他有着錙銖必較將他的極品丹藥當做感冒藥餵給他的惡劣本質。
不過隨即方恪想了想。對於太阿的存在,劍靈。要說出來嗎?還有上丹田中的黑色小劍以及紅色液體。
嘖,識海都讓他進了。還猶豫個毛線。不過那個女聲。方恪直接仰躺下去,手按上胸口,到現在他還能好似感覺到那種絕望的悲鳴。讓人莫名酸澀。方明遠,方家明字輩,方恪的父親。但是在方恪的記憶中父親因爲資質並不怎麼樣,並不受家族重視。在修真家族中,資源的分配比起門派更加的不均。但是方明遠明明對劍道沒有一絲悟性,卻對修劍有着異樣的堅持。而赫連箬這個名字卻從未聽說過。
跟他有什麼聯繫嗎?方恪莫名的想到。
“城主,明晚的宴會,不用宴請那葉於時和方恪嗎?”灰衣修士略彎着腰恭恭敬敬的道。
白芨池伸手撫了撫他那修剪整齊的小鬍鬚。“不用,宴請了他們,冬青族面上可就不好看了。不過此二子倒是都不錯,尤其是葉於時,資質是上上等。若是成長起來……”
“那我們不妨和其結交一番,賣個人情,或者把他拉攏過來?爲城主效力?”灰衣修士木着臉,一板一眼的道。
白芨池看了灰衣修士一眼道“我們先觀望一番。畢竟不是所有天資聰穎之輩都有機會成長起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冰流焰的誘惑力,足夠一部分人去無視妖府的存在了。”
“城主英明。”灰衣修士仍然木然着臉,蠟黃的臉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只有那雙眼睛散發出的精光才讓人覺得此人尚有一點生機。
白芨池揮揮手,灰衣修士便退下了。
隨即屏風後出現一錦服少年。鳳眼高挑,姿態瀟灑倜儻,帶着一身貴氣。
“父親,木叔真的是冬青族的暗探嗎?”少年抿着脣,疑慮道,木叔當年將只有十歲的他從惡人手中救出,而被當時還不是城主的父親所賞識留在身邊。
白芨池撫撫鬍鬚,頗具威嚴的看了少年一眼,少年頓時表情一肅,恭恭敬敬的站好。
“近日修爲進展如何?”白芨池淡淡道,實則內心一嘆。他與決明二人註定無子,從族內過繼了白芨千。奈何決明對千兒寵之太過,使千兒縱使天資聰穎心性也較佳,但作爲下一任城主卻缺少應有的殺伐果決,性格過於優柔寡斷。這白芨城雖爲九大古城之一,如今比起其餘新起之城卻是少了幾分朝氣。若不是妖府九門之一,我白芨族怕是早早衰落。白芨池思及此,臉上顯出幾分陰沉來。
好吧,最近本來是在學怎麼製作封面,~~o(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