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像是有許多話要說的商若雪閉上了嘴。直到此刻她平靜無波的眼底才終於浮現一絲憤怒,雖然不過是稍縱即逝但也已經足夠了。
方恪氣人的本事向來不錯。
沉默了好一會,她纔看着逼近的方恪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想要殺死你了。”
方恪眉梢一挑緩緩道:“我的榮幸。”
說完,他的劍尖已經指向站起身來面對他的款冬然。
現在情形已經完全顛倒過來,自以爲是獵人的商若雪二人成爲了獵物。
款冬然一手提着青傘,站了起來擋在商若雪身前。青色的傘被他握在左手,如同握着一把劍一般。他忽而看着方恪莞爾一笑道:“似乎每一次,你都能夠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你今日是不是也太狂妄了一些?”
他已經可以確定,是方恪先發現了他們。然後先一步動了殺機。他不明白,方恪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信心——殺死他們二人的信心。款冬然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很淡。
“是不是狂妄,試一試就知道了。”方恪面無表情的道。迴應款冬然的是方恪緩緩舉起的劍。
款冬然不怒反笑,而後輕輕撐開手中青傘。
款冬然背後的商若雪睜着那雙美麗的眸子,看向站起身擋在她身前和方恪對峙的款冬然。她目光閃了閃……款冬然會敗。據她所知,款冬然引以爲豪的幻術對方恪不起絲毫作用。款冬然若無了幻術,如何能夠勝過方恪?
若不能贏,便只能死。
她經歷過太多生死,她並不害怕死亡。但她還不想死,她不能就這樣毫無價值的死去。她有些痛恨她之前的不冷靜了。
於是她站了起來一雙纖細的手緩慢而又堅定的搭在款冬然手上,阻止了他的動作也藉着力緩慢而又艱難的站了起來,卻又堅定不移的站到了款冬然前面。
“你……”款冬然想要將她拉到身後卻被她制止了。他們之間佔據主導地位的一直都是她。
她平淡的看着方恪
她對着方恪道:“定州九鼎的鼎中世界是互通的,唯有找到通往陽鼎的路。我們才能脫離這個鼎中世界。這鼎中詭譎萬分,絕不止是這些陰煞,我們一定還會面臨更加危險的境地。到時候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或許是躲不過的。更何況你還要照看葉於時。若是我們聯合起來,離開此地的機會會大的多。”
“所以我認爲,我們此時的拼殺沒有絲毫意義。只會讓我們兩敗俱傷。如今最緊要的是離開這裡。是以我們不妨合作。”
說到這裡商若雪看了一眼方恪的表情。
方恪仍舊是沒有絲毫表情。她斂下眼瞼說道:“至於上次的偷襲確實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還望方師兄不要介懷。我可以保證往後定不會在發生這種事情。而且關於這鼎中世界,我不敢說知之甚詳但一定比一般人多上許多。不如我們暫時放下成見,你看如何?”
款冬然原本被輕視的不滿化作了訝異。他沒有想過商若雪竟然可以擺出這麼低的姿態。在他看來,商若雪這樣的天之驕女是不會擺出這樣低的姿態的。隨即款冬然又有些明瞭他師父爲何會說商若雪是最適合的合作對象。
因爲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放下一切的人是最可怕的。
他看向方恪,嘴脣抿了起來。那麼能夠讓商若雪這樣的人放低姿態的人是不是更加強大?在青花大陸之時方恪那一劍讓他看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後來他以爲他們之間的差距在縮小。但是事實上卻是越拉越大。
方恪搖了搖頭。
商若雪仍舊淡然,款冬然卻是面色微變,他覺得方恪有些不識好歹了。所以他冷冷道:“莫不是你真以爲你可以殺死我們兩人?或者你沒有想過,就算你能夠殺死我們兩個。你出去之後又該如何面對來自天山和妖府的怒火?”
方恪看着款冬然,仍舊搖頭。在他發覺這兩人時他就已經決定要殺死他們。因爲此時他的劍意是最飽滿的時候,但他不可能永遠保持這麼好的狀態。他能感覺到,接下來的日子他的狀態只會越來越差。那時候若是遇上這兩人,情形將會完全逆轉。他可不會忘記,他腳下的這座蓮臺爲什麼會殘缺。
也或許他們之後不會遇到,但是他賭不起這個或許。因爲他的身後是毫無知覺的葉於時。所以他不容許這個或許有一絲一毫出現的可能。
所以把這個或許扼殺在搖籃裡的最好辦法就是先殺死他們。
更何況,他們是敵人。無論因爲什麼原因。給自己的敵人留活路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更不用說和敵人合作。
商若雪看着方恪的劍尖,她感覺到了方恪這個簡單動作裡面的堅決之意。她沒有想到方恪竟然連這個都不顧忌了。
不過……
突然商若雪看向蓮臺上的葉於時,她脣角綻出一個笑容緩緩道:“那麼你也不想知道爲什麼葉於時一入秘境就一直昏睡不醒嗎?”
商若雪眼神微微一動,又露出淺淺的微笑。和之前的冷漠的少女判若兩人,就彷彿戴上了一個嬌柔的面具一般。
方恪微微皺起眉頭,看向商若雪。他本來並不想與他們廢話。他沒有這個心情。
商若雪看着方恪笑的十分篤定。
“你也不想他這麼一直昏睡着吧?”
方恪手中的劍緩緩放下,劍尖上的血滑落。
商若雪勾脣一笑……然後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因爲方恪的劍已經遞到了她的面前。而她避無可避,這一劍太快了。
她身後的款冬然欺身而上。
她又看到的方纔將她的驕傲盡數打破的那一劍。簡單而強大。
又是一劍。
僅是一劍而已。
款冬然整個人擊飛出去,摔在黃色的泥土之上然後拖出一條長長的黑線。
這一刻,天地之間彷彿一片死寂。這戰鬥似乎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結束的太快,太猝不及防,太無法接受。
起碼款冬然無法接受,他拄着青傘掙扎着站了起來。似乎有些無法置信。以至於他就這般呆立在當場。
直到此時,商若雪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掀起一絲波瀾。
商若雪驟然看向逼近過來的方恪道:“看來你並不想要他醒過來。畢竟崑崙的掌門之位只有一個。而且偷襲這種事,你做的也十分順手嘛。”
“世人提起崑崙昌秋下一句必然是天山若雪,可見了你之後我覺得蕭師姐與你並列而稱實在是有些貶低了她。你這樣的愚蠢的人怎麼能夠和蕭師姐相提並論?”方恪淡淡的道。
商若雪驚詫的看向方恪,美麗的臉龐上出現了那麼一刻的茫然。他說她什麼?
她出生到現在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說過她愚蠢。並且還是當面這般不留絲毫情面的說她愚蠢。她並不是沒有輸過,當即使輸了。對方總會給她相當的尊敬。沒有人會用這般不客氣的語氣說她愚蠢。
“上一次與你們結盟時,我就想說了。你們說的那句話我並不認同。對於天山或者妖府來說,或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但對崑崙來說,這句話是錯的。一個視利益爲一切的人或許可以變得很強大但視利益爲一切的門派必然不能長存。或許天山早就習慣了搖擺不定,那邊風大就倒向那邊。以至於你能夠說出這種話。”
方恪已經走到商若雪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商若雪。
隨後他看向款冬然又道:“我真不明白你們妖府爲什麼選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同盟對象。你知道嗎?蠢並不可怕,自以爲聰明的蠢纔可怕。”
商若雪猛然回神,瞪向方恪冷笑一聲就要開口。卻被方恪一個眼神阻止了。
方恪皺着眉頭道:“你看,你仍舊以爲你不蠢。這就是你蠢的地方。你想要殺死我和葉於時,無非是因爲在你眼崑崙是敵方。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崑崙和你本來是可以不需要走到這一步的。你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殺死我們,而是尋回梅欣長老,壓制朱掌門。奪回你在天山的權力。
結果你太急功近利了。尚且自顧不暇一步都沒有邁出去就想着要殺死幾十步之後的敵人。反而得罪了我。你蠢不蠢?得罪了我還想和我合作。你蠢不蠢?想和我合作卻沒有能夠保證公平合作的實力還敢擺出一副平等合作的模樣,你蠢不蠢?擺出一副平等合作的模樣也就算了,還拿葉於時來威脅我。你蠢不蠢?
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和我談合作?”
方恪緩緩說完,又很認真的看着他們二人道:“我本來不想廢話這麼多的,但是我不開心了,也希望你們不開心。”
方恪抿着脣道:“現在,說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