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恪卻只是一手拿着筷子,隨意的在冷盤裡面挑挑揀揀仿若未聞。
“方大人,統帥與你說話呢。”坐在方恪左手邊的羅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方恪彷彿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一般,卻只是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筷子放下然後隨手拿起擱在桌上的絲帕擦了擦手。
葉於時移開了看向方恪的視線,低頭抿了口茶脣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翹。扈駱坐在葉於時下方恰好瞧見了這個笑容,不禁翻了一個白眼。又看看方恪明顯反常的舉動,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情況……莫非真的如同羅畢那小子說的,方恪醋了?所以發泄一下不滿呢?
赫連彤看着氣氛徒然緊張起來的宴會頗有些摸不着頭腦,卻也忍不住把手中的筷子擱下了。有些惴惴不安的挨近王洛陽道:“我怎麼瞧着我表…方師叔和那天的模樣有些相像呢?”
“哪天?”
“還能是哪天?就是謝安死的那個晚上啊……。”赫連彤轉頭看向王洛陽,卻是不禁一愣——王洛陽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手卻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配劍上。
而那邊方恪慢吞吞的站起來笑了一笑。你看,他不惹事,事也會自動惹上他的。他這個人其實還是比較忍得的。但是有些時候能不忍,他自然就不會去忍——又不是忍什麼龜。
方恪抿着脣淺淺的笑開,這笑容極內斂顯得倒是有幾分歉然和羞斂的模樣。
其餘人一見方恪這個笑容卻是紛紛鬆了一口氣。即使他們並不明白方纔爲何覺得這宴席上一片壓迫之感。
倒是畢十四桃花眼一挑,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來。
站在畢十四身後的那名親隨,也正是今日給了方恪一個下馬威的那位。他一瞟畢十四的表情見方恪正要開口說話連忙朗聲搶在前頭道:“方大人乃是掌門唯一的入門弟子,今日姍姍來遲又面露不悅是否是嫌棄我們左神策營款待不周?”
方恪似是一愣,然後很是好脾氣的看着畢十四笑意吟吟的道:“怎敢怎敢。左神策營怠慢了我這種話又從何說起?在下方纔不過是有些事情耽擱了一會兒這纔來的有些遲了。”
方恪從善如流的自罰了三杯,右手持着空了的酒杯對着畢十四笑了笑。
“哦?不知道是有什麼要事拖延了方大人的腳步呢?我聽聞方大人將整個軍營逛了個遍。不知道方大人對於軍營佈防有何見教?”畢十四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着道。
“我在畢統領面前談軍營佈防豈不是班門弄斧,還請畢統領不要取笑我了。”方恪笑眯眯的道。
畢十四輕笑幾聲道:“怎麼會,這幾年聽方恪這個名字我可是聽的耳朵都要起繭了。說方大人你年少有爲,祁連山破連環計,演練場怒斬謝安,以及你開遍崑崙的聚靈閣。你可不要自謙啊。”
“畢統領謬讚了,我這些小把戲如何能比的上您呢?”方恪笑眯眯的道:“畢統領您的大名我纔是如雷貫耳……您一手箭術使得出神入化,教師弟我好生佩服……”
“……”畢十四聽了一耳朵讚美的話,原本要說的話竟然有些說不出來了。定定的瞧了方恪一會兒才道:“方大人你纔是謬讚了。你初次到軍營,應當是有許多地方都不適應。軍營之中軍規嚴謹,你在軍中行走更應當謹言慎行纔是。而你來軍營所求之事,我這次也應下了。只要你們在規定的範圍內活動,我定當護你們周全。像你今日將我軍營視同山水風景一般遊賞了遍的行爲,我希望不要再有。”
“是。”方恪笑着點頭。
“還有我希望你得明白,我這是軍營而非給小兒們玩耍嬉戲的地方。往後就不要帶着小孩來邊境遊山玩水了。”
宴席上衆人紛紛看向方恪,面上露出看戲一般的嘲弄。他們知道統領不會給方恪多大面子,卻不知道會這樣打臉。
不知道方恪會如何應對?
是有理有據的反駁呢還是怒起發作?
只見方恪面上表情半絲不變,笑着道:“我知曉了。”
……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那邊方纔還一臉戒備的王洛陽皺起了眉頭。場面上畢十四對着方恪露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漠然的不屑之意,以及綿裡藏針的話語,而方恪雖然不失禮節卻節節退讓稍顯綿軟的對話都讓他很不滿。
然後王洛陽心底涌上了一股說不出來的彆扭和失望之情。在他看了方恪應當更硬氣一些。明明一路上方恪對於左神策營並未太過在意的模樣,還顯得有些高深莫測。而此時他雖然不至於要因爲畢十四的不屑而與之對抗,好歹……怎麼也不應當把自己的姿態放的這麼低吧?
“那人說話也太瞧不起人了太可氣了吧,方師叔幹嘛還那麼客氣!”赫連彤不禁氣憤的道,她就差沒有跳起來了。
宴席上的衆人聽着方恪和畢統領的話,私底下卻是交換了幾個眼神。□□裸的的不屑。這就是所謂的掌門入門弟子?
“我還以爲有多厲害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呵,估計啊,是到咱們軍營裡頭被嚇到了。”
就連畢統領身後那名親隨都不禁撇了撇嘴,面露不屑。想着果然是見面不如聞名。
扈駱嘆了一口氣看向葉於時道:“我就知道我不該來。你說爲什麼總是有這麼多名頭用來辦宴席呢?接風洗塵要辦宴席,送別要辦宴席,戰勝要辦宴席……就連生辰也要辦宴席。一羣人吃吃喝喝說些四六不着邊際的廢話。簡直無聊透頂,還不如打一場來的痛快。還能提升修爲。還有……你怎麼不去護着他?這可是被欺負狠了啊。”
葉於時淡淡的恩了一聲然後道:“不需要。……待會兒或許就有趣了。”
扈駱立馬精神一整,瞅了瞅葉於時然後低聲道:“莫不是你又有什麼算計不成?”
“不是我。”葉於時輕輕一挑眉溫柔一笑。
畢十四面色不變,只是勾了勾脣,看着一派謙遜的方恪眼底閃過一絲失望。這就是方恪?果然是虛名太盛。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子而已,才如此就膽怯了。
想到這,畢十四看向葉於時。今日葉於時親自前去迎接方恪之事又是爲何?莫非就爲了怎麼一個膽小的玩意兒?
畢十四隨口道:“智霄掌門劍術卓絕,我左神策營之中的弟子們都甚爲仰慕。然而掌門卻甚少點撥。而你被智霄掌們收爲入門弟子,想來定是劍術了得。不若你們切磋一番,也算是了了他們的心願。如何?”
他話音一落,一名身披藤甲手持一把巨型重劍的修士便站了出來。幾個大步走到方恪面前粗聲粗氣的道:“你可敢與我一戰?”
此人聲音洪亮如同們雷一般。身形更是魁梧,方恪的身高在衆人之中也算是出挑了。但仍舊比此人矮了一截,只到此人的肩膀而已。更勿論此人肌肉發達,足足有一個半方恪那般寬。
他一站到方恪面前。他人遠遠看去,只覺得方恪顯得有些弱不禁風了。
宴席上衆人不禁竊竊私語起來。看向方恪的眼神頗爲同情。
這位可是軍中有名的一霸王,金丹後期劍修兼體修。在戰場上也是一個大碾盤,幾乎元嬰以下無人敢於之硬碰硬。
這方恪若是與之比試,恐怕一合之下就會被震斷手骨。
但此時原本有些失望的王洛陽和赫連彤等人卻是精神一震。他們可是非常相信方恪的能力。也迫切的希望方恪能夠露一手,讓這些瞧不起人的人看看。
於是一雙雙熱切的眼神全都投向了方恪。
“最好讓表哥狠狠教訓他一頓,教他們知道表哥的厲害。”赫連彤眼睛亮亮的道。
就連一向表現的冷靜自制少言的王洛陽此時也不禁道:“方師叔當日江面上那一劍,確實威力非凡。我竟然沒有瞧出方師叔修煉的是什麼劍訣。不過也曾聽我父親說過,掌門的劍術是我們崑崙第一人,想來方師叔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更何況後來我打聽到方師叔與門派之中的崔師叔切磋過一場,完勝。”
“給他們好看!”一名弟子低聲附和道。所有人都不禁點頭應是。
站在王洛陽身後的周立德卻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興奮起來的三十七代弟子們。又看向笑容不變的方恪,握住劍柄上的手心滿是黏糊糊的汗水。
然後孔渝青從身後輕輕拍了拍周立德的手肘。周立德嚥了咽口歲,將劍移到乾燥的右手。
……
那魁梧的劍修見方恪沒有說話不禁皺眉將劍往地上一頓又道:“你可敢與我一戰!”
只見地上頓時開裂,泥土崩坍。方恪身前的平幾咔嚓一聲就裂開了。
“快點應戰啊!”赫連彤着急道。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到。
方恪似乎是看了一眼赫連彤然後微微一笑對着那人道:“對不住了,今日我有所不便,不若來日在戰如何?”
!營帳中一片譁然!
赫連彤震驚的看向方恪,嘴都沒有合上。王洛陽手捏成拳,失望到了極點。他幾乎想要起身說點什麼了,好歹他父親是一峰之主。若說方恪受了傷今日不便應戰,其餘人應當會給點面子。
但是,面子是自己掙的怎麼能夠靠別人給!
那魁梧的修士一時也沒有回過神來,也是頗爲震驚的看着方恪,隨即面露嫌惡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孬種。呸,不知道你這種人憑什麼能當掌門弟子。”
說完那修士轉身就走,就連看一眼方恪都似是污了他的眼一般。
而畢十四冷冷的嗤笑了一聲垂下眼皮頗有意興闌珊轉了轉手中的酒杯道:“即是如此,方師弟便安心在左神策營待着罷。今日的靈酒不錯,你可以多嚐嚐。”說完畢十四不在看方恪一眼,轉而看向葉於時。
今日之後方恪已經完了。以前他名聲有多響亮,今日之後他的名聲就會有多臭。而且是臭不可聞。他在崑崙派乃至九州大陸的都將永無出頭之日。沒有人會瞧得起一個懦夫。
“畢統領,你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嗎?”方恪似乎沒有看到席間衆人鄙夷的目光仍舊笑意吟吟的對着畢十四道。
畢十四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的道:“已經說完了。”他已經不耐煩與這麼一個人浪費時間了。他簡直都要懷疑智霄是不是真的和他老去的面容一樣真的老了。
方恪仍舊笑的眉眼彎彎,隨手將右手的空杯往地上一擲,笑吟吟的道:“既然你的廢話都說完了,接下來就聽我說罷。”
作者有話要說:tt還是晚了,原本想要在端午奉上的。咳,結果寫着寫着,竟然根本停不下來。
還是祝大家端午節快樂,多吃糉子。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