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方恪所願,他在船上的第一個夜晚便見到了那八名高手的頭頭。一名渾身黑色幾乎融入到陰影裡面去的中年人,耷拉着的眼皮下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閃出銳利的光亮。面上深深的法令紋讓他顯得更加陰沉。見過方恪一面之後,這位中年人便消失了。
上船第二天,赫連端夫妻二人便離開了。赫連端夫妻二人便提前離去了。他們送方恪到這裡邊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
辭別赫連端二人後的某一天。
方恪突發奇想的認真的搜尋了整條船,試着找出那八名高手的所在地。結果沒有找到這八名高手的絲毫痕跡。反倒是引來了其餘人的側目。找了幾次方恪就放棄了,只是偶爾站在船便向水底望去的目光飽含深意,他心想莫非都墜在船底?
周立德每每看見方恪看向水底他便也探頭看向水底,然後摸不着頭腦的想着方恪這是在做什麼?
這樣的次數多了,引得船上其餘人都紛紛探頭探腦的看向水底。就連王洛陽某一日也高昂着下巴狀似不經意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但是什麼都看不出來,越是看不出來,他們越是對方恪的行爲感到好奇。
從第一個人試探着往下扔了一塊石頭之後,他們丟下去的東西越來越五花八門,暗器,甜點……甚至有人裝作失手扔下去了一把木椅。可惜連魚都沒有驚起一條。
倒是多次以後周立德想到了什麼。莫非是有暗探墜在了他們船底?周立德搖了搖頭,這幾乎不可能因爲爲了防止這類事件船底設有陣法。若是元嬰以下修爲根本奈何不了這個陣法。若是元嬰以上修爲……他爲什麼要選擇這個最狼狽的方法?要知道水流這麼急行船這麼快。就是修爲再高也會很狼狽。更何況…咳,衆所周知船上產生的污物都是通過一個管道從這裡排出去的。
如果你不想被一些殘羹冷炙或者污水直接衝到身上的話你就不要這麼做。太不體面了。
但是周立德爲了保險起見還是立馬就派了人下去探查了一番。沒有任何人的蹤影。
……就在船上衆人猜測方恪到底在船上找什麼又在水底找什麼的情況下。
這艘船順流而下,倒是頗有千里江陵一日還的風範。不過小半個月,陵江便到了。
從崑崙越往南去,越是動盪。
起初路途中經過的各個坊市算是一片祥和之色,散修們也顯得分外安逸竟然是比崑崙派內的氣氛還要鬆快些。直到幾天後,遇見的商船也好散修也好都顯得非常匆忙而且警戒。而到了陵江,形勢愈發嚴峻了。光是站在陵江,你都能感覺到空氣重瀰漫的躁動和不安。這裡離戰場實在是太近了。
周立德一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雙腿微開與肩同寬,筆直的站立在船頭。
方恪自然明白周立德爲何會如此戒備。暗中跟上他們的人不少,有劫道的也有各方面來的探子。雖然最後這些人都化作了魚飼料,但是很顯然這說明他們的行蹤可能已經暴露了。
周立德之所以會被甄明委以重任當然是有原因的。他經驗豐富,曾經多次完成門派中類似的任務。最令方恪看重的是周立德曾經是崑崙埋在太安城的暗樁。直到四年年前暴露了。他纔回到崑崙並且成爲明面上維法堂的人。
能夠當暗樁的人都不會簡單。方恪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仍舊落在周立德的背影上。
直到孔渝清打斷了他,遞來了一封信。
方恪纔回神將視線從周立德身上移開,打開了這封密信。
那邊周立德頓時鬆了一口氣,挪動了一下站的有些發僵的腳。有些誇張的用衣袖抹了一下額頭,雖然他並未發汗。然後立馬暗地裡給了孔渝青一個感激的目光,天知道方恪這樣盯着他給他的壓力有多大?對方雖然年紀不大修爲也並不足夠碾壓他,但那眼神就好像要把他整個人給剖析透徹一般。還有那種暗帶劍光的威懾感,他敢肯定方恪練得劍訣一定是非常凌厲霸道的那種跟他平日顯現的溫和全然相反。
而方恪一邊看信,嘴角卻是幾乎剋制不住的彎了起來。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幾乎閃瞎他們眼的燦爛笑容。孔渝青幾乎要剋制不住的探頭過去看一眼那封信了。信上說了什麼好消息嗎?
方恪笑眯眯的隨手一個火球把信燒了個乾淨,然後看着眼巴巴看向他的人道:“太行派祝顧之等人被打回太安城了。”
孔渝青等人眼睛一亮,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低聲說了幾句話,方恪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回艙。
孔渝青眨眨眼,不知爲何他覺得方恪的那個笑容應當不僅僅是爲了這件事。
也就是在方恪一腳踏入艙門的瞬間,方恪猛地回頭道:“有伏擊!所有人馬上離開這艘船!”
方恪眉頭微微皺着,人已經一瞬間衝進艙內。三十七代弟子大部分都在艙內。然而已經遲了。
響徹陵江兩岸的轟鳴聲響起。巨大的聲音似乎震的山都在晃動。一顆巨大無比的,足足有船一半大的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方恪的船壓來。速度快的幾乎讓人感覺這巨石不是被人從兩岸拋出而是突然出現在船的正上方。
周立德在方恪喊出那句話時便知道要大事不好,他腦中幾乎馬上就浮現了一套對抗方案。就在他張開口的瞬間他發現他已經什麼都不必說了。瞳孔中映出的巨石,讓他明白棄船是唯一的方法了。
周立德疾奔出那顆巨石壓制的範圍,饒是他身法運行到極致他仍然感覺道腿部遭到的撞擊。不是巨石,而是巨石濺起的水花,周立德腦袋一陣發暈耳邊是一片轟鳴聲。然後便是恍惚的彷彿已經離開了身軀的神智。但在下一瞬周立德才猛地回神猛地往下潛去。這時他才感覺到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水流。幾乎回神的瞬間他便下意識的往方恪等人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就在巨石出現的一瞬間。一名黑衣人冷冷的勾起嘴角。看向江面上如同紙船一般被拍扁壓下去的船。還有一個個躍入水中的黑影以及黑影手中黑黝黝的匕首。他眼中呈現着滿滿的勢在必得。
身後另外一名黑衣人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很嘶啞。笑起來的聲音和破風箱似得極其難聽。然後看着江上的漩渦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道。
“幹他孃的,竟然敢戲耍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們。”
前面那名黑衣人略帶疑惑的道:“你這身本領還從未被人識破過,這次怎麼會被人發現?”
那黑衣人臉皮狠狠一抽道:“我起先也不相信,但……幹他孃的,想起來就來火。對老子發暗器,扔石頭也就算啦,媽的連椅子都扔下了了,還有一塊綠豆糕……味道還挺不錯。呸呸呸……若不是我逃的快,又隱藏的好。估計就要被抓個正着了。”
“也多虧你一路跟着他們,不然我們還不能打出這麼完美的伏擊。三百萬靈石的大買賣就一下子入手了。”黑衣人冷笑。
身後的那黑衣人嘿嘿一笑。心底其實還是有疑惑的,比如對方如果真的發現他了的話爲什麼會這麼兒戲?簡直像是在玩一般。但是他又想不到對方發現他以外的原因。不然他們幹嘛天天瞪大眼睛往船底看?沒事丟個玩意兒下來……
這兩人談話氣氛輕鬆,顯然他們認爲在巨石之後,又在派出那麼多水下刺客後。方恪等人對他們已經造不出絲毫威脅了。
然而,世事難料不是嗎?
就在那黑衣人難聽的笑聲再次響起的同時,他腦中仍舊殘留的疑惑也沒能繼續想下去。
只見江面的巨沉下去造成的漩渦處,就已經有幾道身影從離漩渦十餘米的地方躍出,同時他們手中還或提或拉的各自牽着兩名小弟子。而這時他們飛速朝巨石的位置而去的黑衣人還在半道上。。隨手將小弟子一扔之後,他們又一頭扎入了水中。同時從水底又出現了幾道身影,周立德,孔渝青。雖然狼狽但兩人已經和黑衣人們纏鬥起來。
然後水面躍出的身影又多了一個方恪。他手中還提着兩名三十七代弟子。隨手將兩人往遠處一扔說了一句去一邊呆着就返身對上了一名黑衣人。
當時千鈞一髮之間,若方恪不是對着船底部揮了一劍而是對着巨石揮了一劍的話。估計他們此時已經被壓到了河泥深處了。揮出那一劍之後,在巨石到達之前船底部便已經破了大半。方恪已他最快的速度隨手拖住兩個離他最近的弟子就瞬間往江底游去然後從巨石側面溜出了壓迫範圍。
方恪一劍解決了一名黑衣人又被另外一名纏住的同時看到一道道身影從水底躍出,手中還或提或拉的帶着三十七代弟子。方恪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夥人不是太行派的人也應該不是其餘大勢力派來的人。同時方恪目光一冷,抿了抿脣。他在水底揮劍的同時,那幾名高手似乎是早有準備一般直接撈起幾名弟子就走。
但他們可沒有對他透出半分消息,若不是當時太阿提醒的及時。他們就更加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