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產生信任,可能是源於一段共同的經歷,也可能是基於信仰、血緣,又或是個體展現出的品格、用時間累積起的口碑,不管怎麼樣,信任都不會憑空出現,它的存在需要一個支撐,”烏丸秀彌不急不緩道,“我們的信任有血緣作爲支撐,從你出生開始,我們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共同利益,我獲取的生存資源越多,你的生存環境就越能得到保障,反過來也是一樣,我們會更願意親近對方,也願意給予對方更多的包容,只要我們稍加相處、互相感受到彼此的善意,就能快速建立起初步的信任,這是那些警察不能比的……而在我願意信任你的情況下,組織裡大部分人都不會對你發出質疑,這種氣氛應該會比你站到日本警察那一邊、不斷遭受質疑要好一點,所以從信任方面來看,我也覺得你跟我站在一邊的可能性更大。”
池非遲再一次對烏丸秀彌的話表示認可,“比起在其他地方低伏做小、委屈求全,我也覺得還是仗着您的庇護、到處爲非作歹要舒服一些,這樣生活既不缺少挑戰性,又不會讓我懷疑自己有受虐傾向。”
烏丸秀彌對池非遲的說法感到哭笑不得,卻也沒辦法說池非遲用詞不當,“你的陰暗面,也不是警察所能接受的,不過想要爲非作歹,光依靠他人庇護是不行的,自己也得擁有一直爲非作歹的實力才行。”
池非遲都習慣了自家教育存在大問題,說起之前的話題,“話說回來,要是庫拉索傳回來的臥底名單裡,真的有我的代號……”
“朗姆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他也會提醒庫拉索把這件事忘掉,畢竟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而警方並沒有針對我們進行調查,這足以證明你不會泄露組織的重要情報、是可信的,”烏丸秀彌道,“不過如果真出現了這種情況,我也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至少要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兩人說話間,簡做好了酸奶杯,將酸奶杯送到廚房的冰箱裡冷藏,又從廚房裡帶着熱水壺出門,走到茶几前,往茶壺裡添了熱水。
烏丸秀彌看着茶壺壺口冒出的熱氣,又語氣平和地輕聲道,“非遲,血緣所帶來的聯結關係,比很多人想象中更難斬斷,在一些人眼裡,不管我們過去是否生活在一起,你和我都是一個整體……不可否認,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善良理智的人,在你沒有傷害過他們的情況下,他們不會因爲我做的事而遷怒於你,但世界上也有那麼一些人,在他們眼中,你跟我的親屬關係,就是你的原罪,你身上流有我的血脈,你就應該同我一起被消滅,這樣的人只要存在一兩個,就會對你的生存產生威脅,不管你是否願意,我們都早早被血緣捆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的威脅也會成爲你的威脅,所以,如果波本不是自己人,就下定決心將這個威脅解決掉吧……”
池非遲轉頭看向烏丸秀彌。
讓人感覺慈祥的外祖父,瞬間就變成了讓人感覺慈祥、但殺人不眨眼的外祖父?
上一秒:我們是一家人,我們和諧友愛。
下一秒:我們幹掉波本吧。
“哪怕你過去和他相處得很好、要做出這個決定不容易,我也希望你能擁有這份決心,”烏丸秀彌也轉頭看着池非遲,目光帶着認真的告誡,“不要因爲心軟就把威脅留下來,然後又在某一天感到懊悔。”
“我知道了。”池非遲點頭應下。
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想按自己的想法來。
“庫拉索那邊的情況,你也要多加關注,她知道組織與烏丸家的關係,還知道其他會威脅到組織的情報,絕不能讓她把情報泄露出去,”烏丸秀彌叮囑着,伸手接住飛向自己的兩隻烏鴉,讓烏鴉蹦到自己的肩膀上,沒有再說組織行動,“對了,你之前在電話說到旅行用的東西,是過段時間打算出去旅行嗎?”
“是,我跟越水、紅子約好一起去旅行,”池非遲道,“我想等這次行動結束就出發……”
兩人聊了一會兒生活瑣事,喝完一杯茶之後,烏丸秀彌見時間不早了,主動結束閒聊,在簡的陪同下回了房間。
池非遲想到明天還有不少熱鬧可看,也沒打算熬夜,帶着非赤回到臥室,洗漱過後,用左眼連接上方舟情報網絡,翻閱了一下今天的新情報,感到睏意就睡了過去。
凌晨兩點多。
“嗡……嗡……”
池非遲被手機振動吵醒,拿過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坐起身,接聽了電話。
“什麼事?”
電話那頭,琴酒語氣帶着戲謔,““威士蓮已經解決掉了,我和伏特加馬上回去,我打電話跟你說一聲,順便提醒你,可以起夜上廁所了喲~!”
“這次是不是讓你玩得太開心了?”池非遲面無表情地問着,躺回了牀上。
琴酒提到‘起夜’,說明琴酒沒忘記柏林跟東京有時差,也不是不知道東京現在凌晨兩點多、他應該還在睡覺……
從琴酒有些亢奮的態度來看,這貨分明就是行動中玩得太開心了、處決完威士蓮之後興奮勁還沒有過去、極其想要搞事,所以故意打電話吵醒他!
“雖然耗費的時間多了一點,但確實是一場讓人愉快的狩獵遊戲,”琴酒道,“那種願意努力逃命、面對槍口還要垂死掙扎的小動物,真是可愛得要命……”
池非遲懷疑琴酒就是想找人嘚瑟,“琴酒,在別人飢餓的時候,小聲咀嚼食物也是一種有修養的表現。”
“真是抱歉啊,我今天的修養好像已經消耗光了!”琴酒語氣無所謂道。
“那我也很抱歉,我沒興趣跟粗俗淺薄的人夜談。”
池非遲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非赤被吵醒後,迷迷糊糊地爬過枕頭,在池非遲頭側找了個溫暖的地方盤好,聲音含糊道,“主人,出什麼事啊……”
“沒出事,只是琴酒不定時發瘋。”池非遲剛把手機扔到牀頭,又有新郵件傳到了手機上。
【我和伏特加明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抵達東京,你有空的話,過來接我,我們一起去吃午飯。】
……
上午11:21。
東京大田區。
一輛黑色汽車駛過街頭,混在路上來往的車子中,並不算顯眼。
車子副駕駛座的車窗被放了下來,琴酒坐在副駕駛座上,嘴裡叼着燃燒到一半的香菸,對電話那頭道,“把波本找到,這對你來說應該沒問題吧?到時候伏特加會開車過去,協助你把人帶到港區去……基爾那邊就由我來負責……哼……我可不想讓他們兩個聽到風聲後逃了……那就下午一點再聯繫!”
池非遲頂着拉克酒金髮碧眼的臉坐在旁邊,駕駛車子轉進一條車輛不多的馬路,等琴酒掛斷電話、放下手機,才用嘶啞聲音道,“琴酒,你難道是想直接對他們動手嗎?”
“哼……”琴酒見池非遲猜到自己的打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反問道,“我已經把殺意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嗎?”
後座,伏特加見琴酒沒有否認,有些詫異地看着琴酒,“大哥,可是你們剛纔說,庫拉索傳回來的信息並不完整,現在還不能確定波本和基爾到底是不是臥底……”
“波本之前就有一些反常的行爲,我早懷疑那傢伙有問題了!基爾身上其實也有一些疑點,”琴酒聲音沉冷地說着,擡眼看向前路,“拉克,你之前不是覺得赤井死得太簡單了嗎?如果赤井的死有問題,那麼基爾上次落入FBI手裡之後、說不定就已經跟FBI串通到一起了,這次庫拉索傳回來的消息又正好提到他們兩個,你覺得他們兩個清白的概率有多少呢?對於這種隱患,我覺得還是直接清除掉比較好!”
“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池非遲嘶聲道,“如果你沒有得到那一位的許可、就殺了核心成員,事後那一位會很爲難的。”
理論上,組織所有核心成員屬於同一級,雖然實際組織裡並沒有平等一說,不同核心成員的地位、權利會有差異,甚至那一位自己也會有偏心的時候,但‘核心成員平級’也不全然是一句場面話,其本身對應着一條約束——核心成員沒有權利私自處決核心成員。
核心成員覺得有必要的時候,組織外圍成員、被組織利用的那些人都可以處決,但對於核心成員的處決,成員必須要拿出對方會危害到組織的依據、或者得到那一位的許可,處決才能進行,不然要是大家看誰不順眼就殺了誰,組織內部不就亂套了嗎?
爲了組織內部不亂套,那一位很在意這條規則,而爲了自己不會莫名其妙地被行動搭檔捅刀子、爲了自己團隊裡的人不會因爲一點恩怨就自相殘殺,大部分核心成員也擁護着這條規則。
過去琴酒都還算剋制,就算被安室陰陽怪氣,就算看愛爾蘭很不順眼,琴酒也還在規矩內行事,至少明面上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愛爾蘭那是自己被包圍了、難以安全撤離,考慮到愛爾蘭因爲匹斯可的死、心裡對組織存有一些怨氣,再加上愛爾蘭之前行動時突然失聯,琴酒覺得愛爾蘭已經不那麼可靠了,擔心愛爾蘭被警察抓走後向警察泄露組織情報,所以琴酒才決定殺死愛爾蘭……這也說的過去。
但這一次庫拉索傳回的消息不完整,在不能確定波本和基爾是否是臥底的情況下,要是那一位直接下令處決兩人,恐怕會讓其他核心成員對組織決策方式產生顧慮,進一步影響到那一位對內部管理,所以,在得到庫拉索的肯定回覆前,那一位是不會隨意下處決令的。
也就是說,在得到庫拉索確認前,琴酒既不會得到那一位的行動許可,也沒有合適的理由現在就殺死波本和基爾,如果琴酒真的動手殺了那兩人,爲了服衆,那一位肯定要批評琴酒一頓、給琴酒一些懲罰……
其實以那一位對琴酒的看重,這個懲罰肯定不會讓琴酒以命換命,甚至可能不會讓琴酒傷筋動骨,這也是琴酒行動中敢先斬後奏的原因,但真走到那一步,組織內部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一些風波。
他不想讓自家外祖父太傷腦筋,所以纔想提醒琴酒一下。
而且要是琴酒被罰,一定會有看琴酒不順眼的人趁機搞事,想辦法給琴酒添堵,琴酒不會覺得那樣很煩嗎?
大家只要在規則內行事,上上下下都能省去很多麻煩,這樣他也不需要指望赤井秀一來救安室小臥底了,暫時先把安室和水無憐奈關押起來,等柯南那邊用庫拉索的身份給朗姆發信息、說這兩人不是臥底,他們再把人給放了,這樣不是很省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