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刺目猩紅,臉上、身上,濺滿了那可憎的顏色。
鼻尖吸啜,腥氣撲面而來,嗆得他連連咳嗽,喉嚨吞嚥,所嚥下的味道黏黏膩膩,噁心得要命。
啪地一聲,黑澤銀只覺得自己的某根神經倏然斷裂。
恍惚之間,他來到了一間陌生而又熟悉的地下室,到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沙啞的放映機傳出來的歌劇聲音之中,火焰卻燃燒着血液,鮮紅的色澤,映照得他臉色恐懼得發白。
紅色,一片的紅色。
他的世界裡,在那當下,只存在了紅色。
三聲槍響,什麼倒地的聲音他聽不清楚,卻能夠直觀感受到有什麼液體從前面濺射到了他的身上。
那時,就如同此刻。
然而汩汩流淌鮮血的卻並非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幽深的地下室,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安靜得足以把人逼瘋。
他的確是該死的瘋掉了……
黑澤銀的身體,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僵住,伸出的手依然停在半空,鮮血不停地從傷口處滲出,滴落在地面之時,很快被火舌吞噬,絲絲紅色升空,只在原地殘留淡淡的一抹赤。
真是……絕佳的偷襲機會!
史考賓擦了擦鮮紅的脣瓣,擡頭看着眼神呆滯,雙目無神,就像是靈魂都被抽空的木偶的黑澤銀,冷笑一聲,沒有任何猶豫就是一拳轟出,打得對方連連後退,卻仍然不放過的欺身而上,拳腳相加,立誓全力以赴。
黑澤銀的身體發出一聲悶音,卻是被這一下從追憶裡打醒。
瞳孔一縮,一睜眼看到的血紅讓他卻是險些暈厥,剛想要伸出的拳頭被截斷,黑澤銀措不及防之間又是中招,但下一秒反應過來,就是緊閉雙目,二話不說就是一腿橫掃而過。
“該死,你不暈血了嗎?”史考賓的臉色大變,有點意想不到黑澤銀竟然會這麼快回過神來,有點變招不及,然而終究是眼疾手快,一個後空翻迅速躲過黑澤銀的襲擊,“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有必要嗎?”在鮮血的掩蓋下,黑澤銀的表情看不清明,話語也是索然無味的平淡,“我或許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一次,但是第二次,根本不存在。”
他是暈血,但只有在視覺、聽覺、嗅覺齊聚的時候,他纔會有那種暈厥的感覺。
讓他暈血的要素,缺一不可,然而只要有一次缺了一,不會想起某件事,那麼他的症狀根本不會存在。
當然,這些廢話,黑澤銀自然不可能跟史考賓去談論。
他剛纔說的那一句話,都覺得太浪費了,隱藏在眼簾後的眼珠子轉動,想要主動出擊打她個措手不及,可惜血液依然是影響到了他的判斷,只得讓他被動接受史考賓的氣勢洶洶。
“第二次,你死了,怎麼存在?”
史考賓越看黑澤銀的臉龐越覺得他在喜笑顏開,嘲諷她的無禮,臉色一冷,譏諷一聲,五指便是撐住地面上揚彈跳,長腿掃去,高跟鞋的根尖咔擦冒出反射冰冷的刀片,腿如鋼鞭,石屑飛濺,直衝對面而去。
和地面所刺啦擦撞的聲音被黑澤銀聽得清清楚楚,他試探性睜開左眼,匆匆一掃史考賓的行爲舉止,在眩暈感還未生成的那一刻便是匆忙再閉眼睛,精準攻去,平平淡淡,完全是普通的舒展身體一般的平凡。
史考賓的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譏諷,腿直直就要劈砍到黑澤銀本就鮮血淋漓的手腕,將其連根切斷,然而下一秒,她只覺得一股刺骨冰冷順着背脊樑直升而上,臉色大變。
“該死,你使詐!”
極端的危險預感瀕臨她的生命,史考賓本能地想要退後,鮮紅的火光卻唐突乍現,濃煙四起的黑色霧氣沖天而上,紅和黑的擦撞映照得人臉在本就昏暗的光芒下呈現出青紫的可怕。
一聲慘叫還未落幕,史考賓的身體便是凌空飛起,又重重砸到地面,連連打個幾個滾,直到撞到了倒下來的盔甲才停了下來,原本秀麗的面貌變得灰頭垢臉,衣衫也是被火燒灼零碎,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已。
“sorry。”黑澤銀吐出一口濁氣,淡淡地迴應一句之後,纔拿出手帕胡亂地在臉頰上抹了幾把,確認睜開眼睛後不會看到任何的血跡後,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將緊閉的眼睛撕開一條縫隙。
視線掠過躺在地上勉強直起身體,但依然是痙攣性顫抖的史考賓,他的臉龐上卻沒有任何的驚訝之色,反而是微微皺起,眯起眼睛,有些不滿意自己的控制力。
是的,就是控制力,卻並非是拳頭的控制力,而是在出拳瞬間對於他所扔出的炸彈的控制。
硬碰硬,他自知不是史考賓的對手。
但是如果論上武器,史考賓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史考賓既然想要利用高跟鞋上的刀片切下他的手腕,那麼他想要利用炸彈把這傢伙毀屍滅跡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惜,手指的靈敏度不夠,竟然扔錯了位置。
除了趁機把史考賓的高跟鞋炸掉,讓她飛出老遠,就沒有什麼成功的戰績。
不過無所謂了,要是在這種狀況下,殺了人才是有所謂。
他打了一個哈欠,轉過身去,將目光投到看着他們的打鬥已然是目瞪口呆的柯南身上。
“柯南?”黑澤銀在火光的映照下說出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但足以把遊神狀態的柯南喚醒。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沒錯,柯南的精神恍惚了一下,就恢復了原本的正常,當然,這個正常也是建立在驚愕身上的正常——畢竟,沒有普通人能在看到剛纔那場戰鬥之後還能夠鎮靜處事。
“走吧。”黑澤銀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火勢蔓延洶涌的附近,再度吐露出兩個字,他現在喉嚨都被燒灼得有些話語難當,感覺再不走的話,就會陷入火海不能自拔,從此埋葬。
柯南點了點頭,正要答應下來,然而眼角的餘光卻忽然撇到黑澤銀的身後,癱倒在地的史考賓竟是從不知什麼時候把先前的沃卡特ppk拿在手裡並換上子彈,緩緩瞄準了黑澤銀的後腦勺,臉色驟變:“黑澤!快閃開!”
嗯?閃開?那傢伙還有力氣麼?
黑澤銀挑了挑眉,卻是僅僅側了側身,視線向後瞥去。
真是……打不死的小強,這女人還真是糾纏不休吶。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不出手,她也必敗無疑了吧?
瞥了一眼正利用紅色鐳射光在他後背找目標的史考賓,黑澤銀搖頭晃腦,略感可惜。
這漫不經心的表現,更是讓其惱羞成怒。
該死的混蛋……
只要射出這一槍的話,這個屢次三番壞她好事的傢伙,就會被子彈從後腦勺射進,從右眼射出。
就算自己被逮捕了,黑澤銀,也絕對不能夠留……
史考賓幾乎是把紅脣咬出了血絲,顫抖的手指彷彿要用盡全力把扳機扣下。
然而,下一秒,從天空飛射而來的撲克牌,卻是直接將她手裡的手槍直接打飛,手腕發疼,史考賓臉色一黑,轉身想要尋找那撲克牌的來源,黑色的陰影卻是猛然罩下,腰腹遭受到了匪夷所思的可怕重擊。
她乾嘔一聲,身體就好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狠狠地摔落到地面,慣性劃出老遠的距離,橡木地面毫髮無傷,她的背部卻是因爲摩擦燒出了黑色,滲透進去的熱量,足以在一瞬間把人逼瘋。
史考賓沒有尖叫,而是頭一歪,直接昏厥了過去。
所以說,乖乖躺着就可以了,幹什麼要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