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散佈在“阿芙洛狄忒”號周圍的其他救生艇也有人看到了隱藏在海霧中的巨大輪廓。
“喂!”
“這裡!這裡!”
“嘟——”
有人大聲呼救,有人吹着哨子。
還有的船員則是拿出救生艇上的救生物資,裡面有燃燒棒。
刺眼的紅光在船員的手裡迸發,點亮了海面的一小塊區域,想要吸引那艘輪船的注意。
三小隻看到大人們陸續行動起來了,也是十分興奮。
“我們馬上就能得救了?”
“太好了!我可不想游泳……”
“元太你根本不會游泳吧?”
灰原哀看了一眼遠方的輪船,便繼續轉頭看向另一側正逐漸沉沒的“阿芙洛狄忒”號。
這時,船首的一層甲板欄杆後突然出現了幾個人。
灰原哀的眼神一定,立刻認出是秦智博等人。
“博士!他們回來了!”
毛利蘭順着灰原哀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毛利小五郎。
“爸爸?還有柯南?”
“他們怎麼還在那艘船上面啊!”
阿笠博士也定睛一瞅,確認了幾人還在船上,趕緊讓這艘救生艇上的船員靠過去救援。
可是眼下這艘救生艇已經滿員了,就算靠過去也不能繼續載人,否則就超重了。
然而還不等灰原哀和毛利蘭焦急時,只見圍欄前的秦智博向海面拋下一個橙色的包裹。
包裹撞擊海面迅速充氣,形成一艘橡皮艇。
這便是秦智博提前留的一手。
他在確認了箱子裡的東西后,知道副船長伊澤是整件事的主謀後,便留了後手。
他在秋吉美波子破壞所有救生筏之前,先一步藏下了一個救生筏,以備不時之需。
順便在甲板上撿到了秋吉美波子的魚槍,將其修好之後纔去救人的。
橡皮艇充好氣後,毛利小五郎第一個跳了下去。
此時的“阿芙洛狄忒”號已經沉沒接近一半的高度,哪怕是一層的甲板,距離海面也就只有兩米的高度。
毛利小五郎穩穩落進橡皮艇裡,然後張開雙手。
秦智博將腳崴了的秋吉美波子攔腰抱起,然後將她扔了下去,毛利小五郎在下面剛好接住。
然後是柯南,輕飄飄的一坨,很容易扔,也很容易接。
接着秦智博看了一眼海藤渡,“你自己來,還是我扔你?”
“還是我自己來吧……”
海藤渡獨自翻過欄杆,剛要翻下去,秦智博淡然開口,“等安全之後,我還有事情要找你問清楚。”
海藤渡的表情驟然愣住,點了一下頭,隨即跳到了橡皮艇裡。
在翻欄杆前,秦智博最後回頭多望了一眼身後的“阿芙洛狄忒”號。
這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船雖然不負衆望地沉了,但至少大部分人是安全的。
還有船上那些瘋狂的信徒是死定了。
另外,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目前只知道他們想要舉行一個血祭儀式,將船上的所有乘客作爲祭品……
不過如此龐大的犧牲,究竟爲了換取什麼呢?
秦智博的視線一掃,突然發現自己的主線任務還沒有完成。
“誒?”
箱子裡的物品已經探查明白了、船上的乘客也幾乎逃出來了,任務爲什麼還沒有完成?
秦智博的表情有些錯愕。
就在這時,毛利蘭等人所在的救生艇慢慢靠了過來,與毛利小五郎的救生艇會合。
“爸爸!”
正在秋吉美波子面前耍帥的毛利小五郎聽到女兒的聲音,趕緊回過頭。
“喂!小蘭!”
“爸爸!成實醫生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毛利蘭趕緊將成實爲了尋找手錶沒有搭乘救生艇的情況說了出來。
正打算跳下來的秦智博一聽,立刻止住了動作,趕緊喊道:“去哪裡了?”
“應該是去了醫務室!”
聽到這話,秦智博退回到欄杆裡,“你們先離開吧,我回去找她!”
秦智博轉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擡着頭的柯南一臉嚴肅,只能在內心爲秦智博祈禱。
大叔……
一定要活着啊!
……
醫務室內,成實的眼皮微微顫抖,隨後緩緩睜開雙眼。
他的手上還緊緊攥着秦智博送的手錶。
本來他在來的時候一路上暢通無阻,並且也順利在醫務室的辦公桌上找到了手錶。
可是在離開的時候,地面突然劇烈震顫了一下,導致他失去平衡,腦袋撞在地上,暈了過去。
這一暈,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他從傾斜的地面上爬起來,身體搖搖晃晃朝着醫務室的門走去。
打開門,走廊上已經一片狼藉。
由於醫務室在一層甲板的下層區域,此時隨着船隻的沉沒,走廊上地勢較矮的一半已經被水淹沒,最深的水位超過了一米。
而成實想要走樓梯返回上層,必須經過面前的深水區。
成實望着走廊盡頭不斷涌入的海水,也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他果斷脫掉腳上不利於行動的涼鞋,光腳踏入冰冷的海水中。
“呲……”
突然的涼意從腳心傳來,激得他打了個冷顫。
好在這艘船建造得比較堅固,這層的電線還沒有被船身的高低落差給撕裂,否則海水通電就徹底完蛋了。
成實一隻手扶着牆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由於海水比較渾濁,他只能將腳更貼近地面移動,同時時刻盯着水面,以免腳底踩到什麼尖銳的物體上。
剛走出幾步遠,海水就來到了他腰部的位置,藍底白花的裙子被徹底浸透。
可就在他全神貫注分辨着水下面的情況時,一個冰冷的東西突然從他的腳踝處快速擦過。
這突如其來的奇妙觸感給他嚇得腳掌一擡,下意識朝反方向退縮。
什麼?
是魚嗎? wωω★tt kan★¢○
成實仔細盯着水面之下,但由於這裡的水已經很深,再往下的深度幾乎是一片昏暗。
應該是魚吧……
成實剛要不管它,繼續往樓梯的方向前進,突然,某個冰冷、捲曲的東西纏住了他的小腿。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那個捲曲的東西猛然爆發出巨大的力氣,將他整個人拽入水中。
撲通!
成實在水裡只能下意識拼命撲騰。
但任由他如何掙扎,也只能在水面上多製造一些水花,根本對抗不了那股力量分毫。
漸漸,缺氧所產生的昏沉無力感讓他無法再動彈,只能任由身體被海水吞沒。
就到此爲止了嗎?
成實的腦袋完全沉浸在水中,微弱的眼神望着頭頂天花板的燈光,腦海中卻像走馬燈一樣閃過一幕幕。
一個時刻伴隨着病弱和孤獨的悲慘童年,讓他只能全身心投入知識的海洋,才能暫時麻痹這種痛苦。
憑藉着這份努力,他考上了全日本最好的大學,成爲一名醫學生。
畢業後,他在一家大醫院擔任了一段時間的實習醫生,想要用繁忙的工作來繼續麻痹自己。
不過一段時間後,他發現這樣是沒用的。
醫生只能醫治肉體的疼痛,而無法醫治心靈上的痛苦。
這些痛苦不會消除,只會像癌細胞一樣積攢,積攢到最後終究會因爲抑制不住而爆發。
於是,他辭去了工作,前往那個造成自己一切痛苦的根源——月影島。
在島上,他時刻僞裝自己,化身成爲“美女醫生”淺井成實。
他想要利用自己的身份調查清楚一家人死亡的真相,但島上的人都非常警惕,關於那晚的事故全都是守口如瓶。
直到那一晚,村長因爲覬覦自己的“美色”,將自己約到村公所。
當得知自己就是麻生圭二的女兒時,他竟然被活活嚇死了。
這也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並不是死於一場意外,而是被人謀殺。
爲了確認謀害父親的人,他花了很長時間,與村民打好關係,旁敲側擊打聽線索,終於確定了那晚害死父親的人。
不過他一開始還是沒能下定決心終結那些人的性命,一直在猶豫當中。
直到痛苦像癌細胞一樣爆發,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彷彿身心時刻被撕裂的生活了。
他一邊籌備殺人計劃,一邊向島外的名偵探發去邀請函,希望有人能阻止即將化身“修羅”的自己。
終於,那個男人出現了。
那個男人在自己即將雙手沾染鮮血之前,提前識破了自己的計劃,並且成功阻止。
然而,身陷痛苦的自己卻沒有徹底放棄,仍然想要以死來換取三名仇人的落網。
關鍵時刻,又是那個男人出現了。
他再一次拯救了自己。
仇人也似乎是在命運的安排下,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從此,自己的生活也彷彿看到了光明。
也許是人都有趨光性的原因,自己搬回了大城市東京,用父親留下的遺產在那個人的附近開了一傢俬人醫院。
也正是這個選擇,徹底結束了長達26年的痛苦生活,開啓了一段“美夢”般的生活。
與灰原哀的邂逅,填補了從小無法關心妹妹的情感空缺。
與秦智博的相伴,填補了從小缺少家人關心的心靈空缺。
一個是渴望關心他人,一個是渴望被別人關心。
正是這段生活,讓他不再敢奢求得到更多。
一個曾經身陷地獄的人能獲得如今這些,已經足夠多了。
多到甚至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貪婪的人。
所以即便是如今結束了這一切,也不會後悔當初選擇走出那座島嶼。
污濁的海水中,成實的雙眼逐漸黯淡。
如果能重來……
就作爲真正的女孩子吧……
……
海面上,救生艇和救生筏都漸漸遠離了“阿芙洛狄忒”號遊輪。
雖然眼下看着遊輪還能堅持很長時間,就像一塊翹起來的蹺蹺板漂浮在海面上,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是隨着進水量的增多,船的傾斜角度會越來越大,沉沒的速度會在某個瞬間陡然加快。
最終,海面上會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整艘船都會被徹底吞沒。
“混蛋!”
“海上保安廳的救災飛機怎麼還不來?”
毛利小五郎憤怒地砸拳,擡頭凝視着天空。
雨還繼續下着,還伴隨着一層薄薄的海霧。
旁邊的海藤渡說道:“應該是現在海面上的能見度太低,海上保安廳也沒辦法貿然出動直升機來救援……”
船長的話道出了現實。
除非秦智博現在就逃出來,還勉強能游出被沉船漩渦波及的範圍。
否則等輪船的船體傾斜過45°,進水速度會突然加快,到時候只能是直升機才能把人救出來了。
可是以目前的天氣狀況,直升機根本無法出動。
站在旁邊的柯南一臉嚴肅地盯着眼前的輪船,又擡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
從目前船隻的進水速度來看,還剩5分鐘就會到達那個臨界點。
可是即便那個時候剛好把人救出來,也不能及時游出被漩渦波及的範圍了。
可惡!
柯南咬了一下牙,內心緊張到了極點。
這時,周圍救生艇上的嘈雜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喂,那艘船怎麼還不過來救我們啊!”
“是不是沒看到我們?”
“怎麼可能?這邊已經放了所有的燃燒棒了!還有無線電也已經向他們說明我們這邊的情況了……”
柯南轉頭看向救生艇上的其他人,原來更多的人在意的是“阿芙洛狄忒”號的另一側海域,那裡能看到一艘輪船的輪廓。
那是……
由於海霧以及天色的原因,所有人只能看清那肯定是一艘船。
不過柯南按了一下眼鏡腿上的按鈕,將鏡片切換成望遠鏡模式,就看清了船的情況。
那是一艘巨型郵輪,船體是黑色與白色的雙拼油漆,從船樓的造型來看,並不是旅遊類型的遊輪。
在巨型郵輪的船頭,能看到一個烏鴉造型的徽標。
進一步拉近視野,柯南看到了更清晰的畫面。
在巨型郵輪的前甲板邊緣,一道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人影佇立在圍欄邊。
呲——
這邊救生艇的船員又發射了一枚信號彈。
暗淡的夜空頓時綻放出一團橘紅色的光芒。
而隨着這邊信號彈的綻放,那個站在圍欄前的人影大約是頭部的位置也閃爍出一絲微弱的光芒。
這是……
那個人在看着這邊!
而在5海里外的巨型郵輪上,一個戴着眼鏡的金髮女人淡然注視着遠處那片被橘紅色“點燃”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