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沒有讓人往深處走,他站在走到門口,問三個委託人:“你們以前來過這嗎?”
套裙女人搖頭:“沒有,這樓看上去都快塌了,來這做什麼。”
西裝男人也搖頭。
釣魚店老闆緊跟着道:“我也沒有。”
三個人全都否認了這件事。
江夏點了點頭,沒有追問,他轉身望向欄杆外面:“你們看,從這邊的樓頂望過去,正好能看到死者葬身的陽臺——他的陽臺正好在最高層。”
“還真是。”目暮警部走到他旁邊,也朝那裡望過去,想想過往的探案經驗,他猜測着,“難道屍體是被從這運到陽臺的?”
“沒有,屍體始終在他自己的陽臺上。”江夏指了指腳下,“是兇器從這棟樓出發,橫跨這段距離,擊中了死者的後腦。”
“你是說,有人從這裡隔空投擲了兇器?!”目暮警部震驚,“可是……可是花盆那麼重,真的有人能離着這麼遠,準確把它扔到死者的頭上?”
“這次的案件,兇器不是花盆,兇手也不是在單純投擲。”江夏看向這個想象力不夠豐富的警察,“警部,伱聽說過拋竿嗎。”
目暮警部遲疑地比劃了一下:“你是說,釣魚的那個拋竿?”
江夏點了點頭:“釣魚人需要掌握很多技巧,其中也包括把魚餌拋到特定的位置。如果手法得當,不需要使用太多蠻力,也能讓鉛墜帶着魚鉤飛出很遠。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毅力和耐心——爲了讓足以成爲兇器的特質鉛墜精準砸中死者,他們可以像等魚上鉤一樣,日復一日,每天不知疲倦地練習。”
說着,江夏指了指前方靠近欄杆的地面:“這個有過摩擦痕跡的腳印,就是兇手行兇時留下的——左腳結結實實地踏前一步,這是使用了肩上投擲法拋竿。
“死者死亡時正在練習太極拳,一套太極拳的動作非常固定,而且移動緩慢。於是兇手早早來到這棟大樓,在死者進行到背對着這邊的動作時,他用力揮杆。鉛墜飛躍過去,狠狠擊中死者的後腦,並讓他往前撲倒在了花架上——這就是爲什麼現場會有那麼多摔碎的花盆。
“之後兇手收緊釣線,回收鉛墜。那枚鉛墜被急速後拉,先是磕碰在欄杆底部,然後又躍起來落在欄杆上面,留下了兩次磕痕。”
西裝男人聽到這,忽然想到了什麼:“我那時在對面天台聽到的聲音,難道就是兇器回收時的碰撞聲?”
江夏應了一聲,又看向貝爾摩德:“兇手回收鉛墜的過程中,不小心擦碰到了一隻路過的燕子。你撿到的那隻鳥,很可能就是因爲腦震盪才落地的。”
貝爾摩德:“……”
她以爲自己捧起小鳥是在阻攔烏佐,可那隻摔在她腳前的鳥,居然也早已被寫進了劇本當中。那她剛纔所做的一舉一動,豈不是……
貝爾摩德:“……”等等,烏佐再怎麼擅長操控人心,也沒法派一隻鳥剛巧從那裡路過吧?應該是她想多了。
“但仔細想想,當時我的視線全在烏佐和Cool Guy身上,我其實根本沒注意那鳥是什麼時候、又是怎樣掉下來的。”
“新出醫生”摸摸下巴,獨自沉思着:“沒準是烏佐打暈了一隻鳥丟在那,以它爲餌,專門等我送貨上門?嘖,有些時候我還是太沖動了,必須改掉這種習慣……”
旁邊,目暮警部倒是沒太關注那隻倒黴的鳥,他還在眺望對面的陽臺,望了一會兒,他估算着距離:“這得有30多米吧,這麼遠,兇手究竟是怎麼準確打到他的目標的。”
江夏對這些身懷絕技的兇手們接受良好:“就像我剛纔說的一樣,一部分經驗和一部分練習。想實現這個手法,必須有相當的釣魚技巧——是這樣吧,寺澤先生。沒記錯的話,你好像開着一家釣魚店,而且那家店已經經營了很多年”
八字鬍男人:“……”
他剛剛纔靠“死者死時自己不在大樓”這一點洗脫了嫌疑,可現在,這反倒讓他成了三人當中唯一一個有機會作案的人。
偵探又看向他的腳:“你現在這雙鞋的鞋印,應該能和你用力拋竿時留下的印子對上。另外……”
他指了指欄杆附近:“你的杆把掉了。使用這種東西的時候爲了防滑,需要摘掉手套。這上面應該還留着你的指紋吧——而且你爲了不在場證明,剛剛殺完人就立刻回到了案發現場。那枚擊打過死者的鉛墜,應該不難在附近找到。”
“……”
咕咚一聲,開着釣魚店的寺澤紀夫跌坐在地上。
“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殺了他。可是那個傢伙他一直嘲笑我!”
釣魚人痛苦道:“他不僅用法律漏洞搶走了我的釣魚店,還當着我的面說要拆掉它,蓋成新的大樓——如果是普通的店鋪也就算了,可那是我幾十年來的心血啊!”
“我不甘心就這麼讓店鋪倒閉,所以邀請他來我店裡看看,希望他能感受到釣魚的魅力。
“可他只是冷笑着說,‘這種窮酸的店早就該倒閉了’,還說什麼‘釣魚這種無聊的遊戲,真不知道都是哪些傢伙在玩’。然後他居然把我珍藏的釣杆倒到地上,一腳踩碎了它。”
寺澤紀夫說到這,憤怒得發抖:“那可是我第一次接觸釣魚時使用的魚竿,是我這麼多年生活的起點——可我珍視的一切居然被那傢伙棄如敝屣……我一定要讓那個貪心又無恥的傢伙付出代價!”
“唉,好啦。”目暮警部安慰他,“先去警局,這些事跟筆錄員慢慢說。”
……
咆哮的釣魚人、憐憫看着他的偵探、忙碌的警察、路過的“新出醫生”……
這些熟悉又新鮮的景象,悉數被樓道口悄悄探出的鏡頭拍下,很快變成短報,上了新聞。
信號飛速傳輸。
東京的某個隱蔽的安全據點,一部手機嗡的一震。
聽到這種特定的震法,旁邊,它那魁梧的主人像踩到電門,蹭一下從牀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