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搭風的早茶很快就上來了,三人一邊用餐,一邊隨性閒聊,倒也讓顧玩了解了妹子不少近況。
原來,麻依依這學期比他還要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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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玩選了7門專業課,加上3門不能申請免修的大一公共課,這學期一共是10門課;
而麻依依雖然高年級的專業課選得比顧玩少一門,但是雜七雜八的高年級選修課,卻選了整整五門,以至於這學期所有課加起來,一共要上14門,總數比顧玩還多4門。
沒辦法,誰讓妹子入學時候的免修申請,只通過了33個學分呢,比顧玩落後52分。
這種情況下,還想堅持兩年內修完全部學分申請交流生資格,平均算下來可不得每個學期比顧玩多修13分,差不多等於4門課了。
加上數科院的課程,繼承性又比較強,第一梯隊的基礎課學紮實之前,根本沒法報太多後續專業課,這才導致麻依依第一學期只能先把量大管飽的軟柿子公共選修課先掃乾淨。
文科生,乃至理科中的生化地等知識囤積型專業,或許無法理解數理類專業這種“沒學完前置課程後面的完全沒法學”的痛苦。
只有經歷過“複變函數都還沒學,就要學電路分析-下,拉普拉斯變換”痛苦的人,才知道這裡面的坑爹。
當然了,說句題外話。妹子的努力,也不是爲了跟他顧玩一起出國。
人家只是自己有事業心,不管顧玩將來能不能拿到斯坦索姆的公費交流生名額,她肯定是要拼命搏一把的。
……
聊完各自的課業,早茶也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桌上的點心,其實早已吃完,後續都是在慢生活地喝茶。
“對了,你都閉關這麼久了,怎麼就突然想到出來跟大家玩了?”麻依依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隨口就問了。
學霸們之間的聊天,就是這樣的,總是要先聊完學習,然後纔是私人生活。
顧玩總不能直接告訴對方:是因爲我又找你姐幫忙了,覺得不好意思,應該盡一下朋友之誼,所以才請她吃喝玩……
雖然,這就是顧玩的真實動機。
應該平時多燒香,不要急來抱佛腳。
所以,顧玩是這麼回答的:“這不是正好大家都考完了麼,我最近也累了。其實半個月前就想跟你聯繫了,就是怕打擾了你複習。”
只要他願意說謊,走了心,還是很難穿幫的。
“我又不算忙,倒是你,一邊上課一邊還去實驗室,那才辛苦呢。”麻依依很禮貌地迴應。
“行了你們倆別克套了,誒呦跟你們出來就是累,老是要揣摩對方的心思。”李雙葉夾在中間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奪過話語權,靈機一動,
“依依姐,其實我哥一直想請你出來玩的,但是他聽說有不少男生追你,怕誤會,所以一直憋着,他怕讓你困擾嘛。”
“是這樣嗎?”麻依依突然木訥了一下,隨後展顏一笑,“顧同學這麼忙,應該沒空想那些彎彎繞纔對。”
李雙葉迴避了這個問題,繼續主動出擊:“依依姐,那你是因爲什麼,才無視那些追你的人呢?你不想在大學裡談個男朋友嗎?還是說,覺得太忙、大一談這些太早了?”
“你不也沒談。”麻依依優雅回敬。
雙葉也不臉紅,直白地說:“我不一樣啊,我們教科院是全校少數幾個女多男少,男生都臭屁得不行,一個個裝腔作勢還等着女生倒追呢。肯主動追我的,素質都太差了。
你可算是數科院的院花了吧,我聽小冷說,想約你的學長都排老長了,你還選不到好的?”
李雙葉提到的小冷,就是麻依依寢室那個胖女漢子。
“好吧,敗給你了,道理一套一套的。”麻依依辯不過,只好正面回答,
“我是覺得現在談戀愛的事情太早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話,我在這兒也就還剩一年半,到時候還是要天各一方,不如把精力花在提升自己上。戀愛這種東西,還是要穩定下來,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個什麼社會定位了,纔好走心。”
“你倒是很傳統嘛,這麼看重結果。”李雙葉隨口答應,琢磨着如何幫哥哥助攻。
不過,麻依依倒像是被勾起了聊這個的興趣,主動把話題引向了顧玩:
“玩哥,你不想找女朋友的理由是什麼呢?不會跟我一樣吧。我倒是覺得,男生這方面應該無所謂吧。就算沒有結果,白談一個,也是男方賺到了。
更何況,男生本來就可以往下找。就算你將來要出國,找個出不了國的女生,也沒關係。大不了她等你,或者畢業了去投奔你。”
從這番話裡就聽得出來,麻依依是很冷靜,沒有什麼激情的人。
儘管才18歲,已經滿腦子都是長遠考慮,似乎浪漫與這個少女是絕緣的。
但她又不算是勢利眼,因爲她自己就很自律。
嚴於律人、寬於律己的,那才叫勢利眼。
顧玩暫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就決定用拖字訣。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不如我們先下去逛逛吧,反正早茶也喝完了。”
麻依依和李雙葉都沒有反對,顧玩就付了600押金。
然後一行人下樓,沿着河邊逛了一會兒,進夫子廟轉轉,拍了點照,最後又坐了秦淮河上的仿古畫舫。
船票50一個人,以98年的消費物價,有點小貴。
坐定之後,顧玩差不多也組織好措辭了,大家自然而然繼續剛纔的話題。
“其實我就是覺得其他事情都沒什麼意思,我這輩子就想搞研究,做出改變世界的東西。”顧玩如是自我剖析。
麻依依聽了,不禁笑道:“那你就準備跟那些孤僻的大科學家一樣、一輩子孤獨終老了?連愛因斯坦都有老婆孩子呢。”
顧玩認真地開玩笑:“但牛頓就沒有呀。”
麻依依:“可你不是牛頓,我看你對名聲挺在意的,對錢也挺在意的。而牛頓是那種什麼都看破了的怪人。”
顧玩忽然覺得有些寂寥,他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妹妹和麻依依都還不夠了解自己。
他嘆了口氣:“你們以爲我愛錢麼?以爲我愛慕虛榮麼?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錢,確實是需要的,但那只是實現理想的資源,以及對我社會價值的證明,一個符號。
名,當然也是重要的,但我不是爲了自己的虛榮,我是爲了讓大家能夠看見‘科學家也是可以收穫到功名利祿’,從而多引誘一些俗人來當科學家——你們看足球麼?”
“不看。”麻依依和李雙葉異口同聲。
顧玩:“曼聯主教練弗格森爵士總知道吧?弗格森爵士在爲自己的12萬英鎊週薪辯解的時候說過:我不是爲了錢,但只有主教練賺得比所有球員都多,才能贏得指揮好球隊的威望,也才能激勵球員以我爲榜樣努力。”
“《新教倫理與資本注意精神》。”麻依依瞬間就GET到了顧玩的觀點,“你幹嘛舉足球那種粗鄙的例子,你直接說馬克斯.韋伯我不就知道了麼。”
然而,麻依依舉的例子,卻讓顧玩有些懵逼了。
因爲他只是理工科的超級學霸,而文科素養極差,連馬克斯.韋伯都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顧玩慚愧地說。
麻依依微微一愣,隨後表情就變得極爲舒爽:“原來還有你這種學神都不懂的,可讓我逮到了。馬克斯.韋伯在書裡闡述過新教的價值觀,解釋爲什麼新教國家是資本注意早期最蓬勃發展的地方。
因爲傳統的教義裡,說的是‘富人上天堂難如駱駝穿針眼’,以貧窮爲榮,這種信仰怎麼可能發展出拜金注意呢?
到了馬丁路德的改革之後,新教裡不少派別在對錢的問題上,把教義改成了‘辛勤工作、在世俗社會得到更多的成就與金錢、活得更體面,是在爲自己堅持的主道爭光’。
他們覺得,如果信仰虔誠,卻活得很慘,一副苦修士的樣子,那還怎麼勸誘其他矇昧中的人接受你的信仰?只有讓矇昧者看到信仰你這一派的人,都能吃香喝辣、寶馬香車,才能引誘更多人來信你嘛。
你剛纔那些說辭,不就是同類的粉飾?你希望讓公衆看到科學家活得更好,名利雙收,才能引誘更多的人來立志當科學家。唯一的區別,只是在於你要布的道,是對科學的信仰。”
顧玩品了一會兒,細品了一會兒,發現好像是這麼回事。
“虧我還爲自己‘爲什麼要追求錢和名聲’琢磨那麼久,原來古人早就總結過了。真是白浪費精力了,早知道去圖書館借一本韋伯的書,都有了。還是你厲害呀,文理雙全。”
李雙葉在旁邊吃瓜,聽得一臉懵逼,顯然大部分節奏都沒跟上,只是抓住了最後的重點。
不過這也夠了,她略一思索,便狡黠地捧哏:“哥,既然你覺得依依姐說得對,那你在找女朋友這個問題上,是不是也該跟追求名利一樣積極點。”
“爲什麼?這沒關係好吧,你們女生的思維都是跳躍式的嗎?”顧玩覺得自己要暈了。
李雙葉:“怎麼沒關係哦,你看,你追求名利,是爲了讓世人羨慕你,從而覺得當科學家有前途。你要是追求愛情,也能讓人羨慕你啊,說不定將來別人就會覺得:
你看,最好的妹子都愛科學家,甚至科學家能有好多紅顏知己,所以我們也要爲了得到更多紅顏知己,而立志當科學家。”
“……”
“詭辯!你就是詭辯!出版世家的女人,最會詭辯了!”
顧玩有一種想落荒而逃的衝動,趁着到了下一個碼頭靠岸,他連忙就上岸了。
被雙葉這樣挑明瞭助攻,實在是太尷尬了。
一行人各懷忐忑回到剛纔喝早茶的茶樓,時間約莫是中午時分。不過因爲早上吃太飽,大家並不餓。
三人正要上樓,旁邊卻轉出來一個衣着體面闊氣的年輕人,主動過來搭訕:
“誒,這不是麻依依同學麼,昨天小白他們聯誼,聽說你身體不適在修養,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了,真是有緣。”
“是你同學嗎?”李雙葉微微有些緊張。
“可能是我室長男朋友的同學吧。”麻依依依稀覺得對面這人見過,但印象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