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柳唯中規中矩的複述，寧爲只想掉頭回家，不說多了，先請半年的假吧，正好休息段時間。人生多艱，果然是沒經歷過，就無法感同身受。
以前在江大的時候，拿出手機拍攝羅翔跟徐公子醉後種種事蹟的時候，只是覺得憨態可掬，並不覺得有什麼很丟臉的感覺，但現在聽完柳唯的敘述，然後跟大腦裡那一點點殘存的記憶做了印證之後，那尷尬的感覺很上頭。
寧爲突然很慶幸，昨天沒跟自己的一幫學生們去卡拉OK……
不過下一刻，寧爲又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問道：“柳哥，講真的，昨天我說醉話的內容，你沒寫成報告吧？”
柳唯猶豫了片刻，還是很誠懇的說道：“那個……別擔心，都是絕密資料，不會有太多人知道的。而且你不覺得偶爾這樣發泄一下其實也挺好，如果人長期處於壓抑狀態，其實不利於身心健康……而且你是年輕人嘛，平時太過老成持重，老氣橫秋的也不太合適，不偶爾放縱一下，還算什麼年輕人？”
怎麼說呢，寧爲之前還真沒發現原來還挺會安慰人的。
……
當然，不管之後用語言怎麼修飾, 只要想到從柳唯口中複述的話, 寧爲依然覺得羞愧到不能自己。第一次寧爲恨自己沒有好好研究一下生物學，比如研究人腦的運作規律，爲什麼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能說出一堆的胡言亂語來……
人的器官那麼多，酒精進入體內要在內臟轉個一圈, 大家都勤勤懇懇的做着分解工作, 爲什麼獨獨大腦那麼秀，能夠單純依靠酒精就產生出無數的幻想……
寧爲其實還挺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深情看着江同學說出要給她把月亮買下來這種話的, 當然主要還是想看看當時江同學是個什麼反應……
但在電話裡跟田導說那些話, 卻是讓他頭疼了。
在自家人面前就算丟人也不怕，反正大家都熟透了, 寧爲也從來沒在家裡擺過什麼譜子，但是田導那邊……
是的, 走到研發中心這段路, 寧爲心路一直在澎湃着, 直到最後，想着某位大佬指不準現在正看着他醉酒後的說得話, 偷樂的樣子, 寧爲便真的覺得心累了, 不如毀滅吧……
但今天這個時間其實很不湊巧，因爲恰好是要跟許多國外來的科技大佬商談大事的時候。。
真的, 這個世界上萬事萬物的背地裡的聯繫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比如很多人絕對不會相信，改變世界科技格局這種事情背後的終極原因竟然是某國際品牌晚採半甜葡萄酒釀製得太好入口, 偏偏後勁又過於強大……
MDZZ！
……
“這麼多人想要跟我們面談啊？張丁喜人呢？哦，還在休息啊，我昨天批了他一週假？他今天一大早就出發回家了？不是，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給他批假？昨天飯桌上我親口答應的？”
“我特……這孩子挺好的, 懂得不居功, 你們以後都要向丁喜學習啊，對了, 典誠，昨天晚上就你勸我酒最來勁兒對吧？還是你這孩子有孝心……”
“這樣我這兒正好有個課題，等會發給你發過去，你好好琢磨琢磨, 給你兩個月時間, 寫篇論文出來，我要求也不高，能發到一區就行了，關乎到你什麼時候畢業, 一定要認真啊！就這樣啊，等會記得看郵件。”
辦公室裡，給陳典誠這小子安排了新的課題之後，寧爲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他承認給陳典誠安排的課題，多少有些遷怒的意思，但這不正是當導師的樂趣之一麼？連自己的學生都不能折騰，這導師當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當然寧爲也清楚，張丁喜挑這個時候一大早離開京城，其實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不太想攙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把這事情都交給他去處理。
這大概算是做學生的用行動證明聽進去了他的話，寧爲一直跟這幫孩子強調着，跟着他學習就好好做好科研工作，至於科研之外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去處理，不要耽誤了自己的精力。
當然，寧爲也不是說不允許這幫孩子追求物質方面的享受，因爲後面還有一句。
“你們放心，只要是你們做出的成績有了市場該是你們的錢，做導師的也保證沒人會跟你們搶。不滿意的話，我補給你們。”
這句話分量很重。
其實真要說起來，一般來說讀研讀博階段，真要做出了成績大都也是學校的，因爲學生大部分研究課題都是導師給的，花費是課題撥款，用的是學校的實驗室。
但這幫人不一樣，實驗室自建，寧爲也很少伸手去要項目跟不會去申請課題組的錢，許多大項目啓動資金都自己掏，在加上頂着最年輕院士的頭銜，影響力又大，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性格，活生生開出了一條新路。
人家是爲了申請項目，拿到撥款絞盡腦汁，寧爲這邊是每年不管是科學院還是科技向的主管部門都想給這邊塞點錢，恨不得專門準備一筆錢給寧爲塞過來，但這邊卻很少主動申請，崇尚的就是自力更生……
於是成就了今天這一奇觀。
……
“跟那些申請了要見上一面的兄弟們說下吧，人太多了，中午我請大家吃飯。吃完飯之後大家在坐下來討論討論。你們統計一下有多少人，然後把午餐的地點跟菜品安排一下，一桌十個人的話，加酒水控制在一千以內，反正他們也不是來吃飯的。安排好了給我回個信息，到時間了我跟柳哥直接過去。”
“可是寧院士，他們好多都專門強調了，一定要安排一個時間，想要單獨跟您聊聊，我們都答應了儘量爭取的……”
“你也說了是儘量爭取，你剛剛已經試過了，我宣佈爭取失敗，就這樣回話就行了，鬧呢？單獨聊？真當我時間那麼不值錢？哪有那個功夫？誰要有意見讓他們來跟我說。當然，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約一些人單獨聊聊的。”
“哦……”
“行了，去辦事吧。”
做完這一切後，安靜下來的寧爲並沒有選擇打開電腦上的論文，而是決定花些時間醞釀情緒。
畢竟即將跟一些大人物見面了，需要收拾好心情。
這麼多年過去了，人畢竟是要成長的，現在的寧爲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只顧自己心情愉悅，肆意妄爲的年輕人了。用寧爸的話說，他現在已經是即將邁入而立之年的人了，做任何事前都需要三思而後行了。
比如不能因爲人家左腳先邁進辦公室大門就亂髮脾氣了，這真的毫無道理，屬於極爲幼稚的表現，科學家需要縝密的邏輯來支撐自己的任何行爲。
所以需要醞釀情緒……
至於如何醞釀情緒的方法，作爲華夏公認的頂級學者，寧爲也有着自己的辦法。
“三月，把華夏近代史調出來，我需要溫習一下。”
“喵，一般認爲華夏近代史有兩個階段，1840年到1919年的舊民主主義思潮階段跟1919年到1949年的新民主主義思潮階段，所以主人，您想要溫習哪段歷史？”
“就第二階段吧。”
“喵，1919年到1949年華夏近代史大事發展脈絡資料，重大歷史事件解析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行了，你自己玩去吧。”
“喵……”
……
三月總結的歷史資料極爲全面。
如果說課本上華夏近代史，只是一個學期的內容，那麼三月總結的內容大概夠用上一、兩年來學習。這裡不止是大事記，還有各種人物志。
事件的發展，思想的變遷，史上留名一些被記載的公開之言，被後世保存下來的名人信件，顯然三月大概是對總結一個歷史時期的事件有所誤解，更像是希望通過無數的節點來還原一個真實的過往，甚至其中還包括了這一階段華夏科學發展史、高校史……
即便以寧爲超快的閱讀習慣，真想要一早上看完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好在寧爲有着非常強的辨識能力，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看些什麼。
一整個早上，寧爲只研究了這三十年間發生的一件大事，等他看完圍繞這件大事的各種歷史遺留下來相關人員書信、各方態度、後續反應，就足以讓他原諒了自己昨夜醉酒後的胡言亂語。
最重要的是，瞭解完後足夠上頭，心情不好也找到了足夠的理論依據。
……
“你今天的情緒好像不高啊，還在因爲昨晚失態不爽？其實也沒什麼，誰還沒醉過一、兩回呢？醉酒之後比你還能吹的多了去了，也不用太介懷。”去參加午宴的路上，找不到話題的柳唯安慰了句。
“你從哪看出來我情緒不高的？”寧爲斜着眼瞟着柳唯問道。
“以往如果你有今天這種機會去耀武揚威，是很興奮的，走路都虎虎生風那種。”柳唯解釋了句。
寧爲一怔，反問道：“有那麼明顯？”
柳唯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網上那麼多網友的評論你沒看麼？在氣勢這塊，你從沒讓他們失望過。”
其實這句點評，柳唯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修飾，如果照着網友們的原話，應該是說到裝逼這塊，寧院士從沒讓他們失望過。
“哦，那說明我變成熟了。說到昨晚那破事還真有點麻煩。不瞞你說，我等了半天了，田導也沒給我打個電話，大概是昨天把田導傷害得不輕，真的生氣了，所以你覺得我該如何優雅又不尷尬的去給田導道個歉？”
柳唯眨了眨眼，道：“田導沒那麼小氣，不至於爲你那些醉話生氣。到是這些人想見你，都是有目的的，你想好這些新技術怎麼處理沒有？”
寧爲攤了攤手道：“新技術怎麼處理關我什麼事？這些是那些給實驗室投了錢的廠商要操心的事情，我從來不插手新技術的商業運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多隻是很貼心給大家定一個准入的門檻。我也相信大家都能體會到我的苦心，總不能毫無秩序一股腦的涌入一個新領域，把好好一個市場給做爛了，那還怎麼促進市場的良性發展？”
“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去跟大家聊聊還是很有趣的。我帶學生的理念就是不能跟這個世界的發展脫節，所學正能用纔是最好的。不管是理論研究還是走技術路線，太超前其實沒什麼用，恰好纔是真的好。跟行業大佬們多聊聊，有助於我更瞭解他們的需求，這樣也方便給學生們定未來的課題。”
“你知道的，這次寧芯問世之後，我是真打算放手了。以後寧芯的技術升級就交給潤澤、呂贏跟正浩了，視頻輸出這塊有張丁喜領軍，有了這次的成績，肯定可以推動顯卡設計的變革，不要多久市場上自發就會收攏這些人才，把技術向前推進，至於操作系統，雖然目前來說還是弱項，不過也有靜雯跟華爲鴻蒙那幫人頂着。”
“小計預計明年完成他的傑青項目，就回江大擔任教授了，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陳昱儒跟盧遠正了，這兩個傢伙心太大了，想做的也是前無古人的事情，把智能神經通路理論化怎麼說呢，還是太超前了，現階段很難驗證。不過總得有先行者，他們有師兄弟幫襯着，也不用擔心做個需要試驗驗證沒錢這種問題。”
“總之我帶的第一批學生基本上都已經能獨擋一面了。所以這次之後我打算休息一陣，就要正式開始做自己的研究了，26級開始寧班的課程我都已經推了，讓典誠、永嘉他們去帶，有三月輔助加上師兄師姐的幫助，問題不大，寧班的教室我也打算改一下，把丁喜的技術用上去。”
“藉助全息虛擬影像跟5G通訊，只需要一個研究生助教的配合，以後我們可以非常靈活方便的邀請全世界所有我們能看入眼的教授來給寧班授課，當然這項技術不能只考慮寧班。不瞞你說，我早上深入溫習了一遍華夏近代史的一些內容，有了很多感觸。民族崛起還是得教育先行啊。”
“我希望能大力推廣這項技術，來解決華夏教育分佈不均衡的問題。想想看啊，晨露高考前，還需要專門來京城借讀附中，還不是因爲師資力量分佈不均勻？如果全世界所有的教室都經過技術改造，理論上來說，同一個科目，每個年級只需要一位教育經驗極爲豐富的老師，跟無數負責維持課堂紀律，跟收集信息的老師就能完成高質量的授課任務。”
“我是這麼考慮的，如果我們的技術能夠推廣，未來教師行業可以進行分化，教學業務最強的老師負責爲某個片區所有同年級學生授課，本校單科任課老師，只需要完成批改作業，同時我們再借助三月智能平臺，建設一個作業批改系統，全國同一科目的所有批改作業內容，統一上傳到這個系統上。”
“這個時候藉助三月強大的大數據處理能力，能夠將所有學生進行分類，並準確的找到這些不同分類學生知識點的欠缺，然後通過同樣經過選拔出的經驗豐富的教學老師，在統一時間，按照不同的分類學生進行薄弱知識點的二次指導。分類階段，有專門負責頂級學霸以拔高訓練爲主要目的的老師，有負責針對一般學霸進行強化訓練的老師，也有針對普通學生對知識點進行強化訓練的老師，以及針對差生的補缺老師……”
“這樣的好處就在於，負責教學的老師，可以心無旁騖的繼續提高教學質量，而不需要去操心其他事情，專項輔導老師，可以有更多的去了解各自負責的不同學生羣體的知識接受能力，探索因材施教的方式，同時一般學校的普通代課老師，則能抽出更多的時間去了解學生的心理訴求跟其他方面的能力。”
“最最最重要的是，這能保證一個相對公平的教育資源模式。現在不是流行老師要各個學校到處跑嗎？以後也不用了這麼麻煩了，反正不管在哪個教室裡上課，都是萬人課堂。”
這個想法很宏遠，柳唯下意識的覺得不錯，畢竟從教育公平的角度來說，這的確是項創舉，只是細節上，柳唯覺得還需要探討。
“這個模式聽起來不錯，但課堂上提問互動環節怎麼處理？”
寧爲微笑着說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所以就每個學校每個班都需要一位優秀的助教來配合這些高級講師授課，其實原本學校的授課老師經過培訓之後，完全可以勝任這個助教的職位。”
柳唯點了點頭，悶聲道：“行吧，我覺得可以先行試點，研究成熟之後在大面積推廣，不過說實話，寧院士雖然你的想法很好，但推廣肯定比較難，可能需要等幾年，畢竟這投入，怕是個天文數字……”
“哈哈，柳哥，這就是我現在跟你提這個問題的原因了，這樣，你負責彙報，我來負責幫這個項目籌集資金，啓動資金都不要國家出，咱們試試這個項目不花一分錢，看能不能辦成？至於因爲改革帶來的壓力，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