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前類似中世紀的巫師世界,試圖用青黴素來治療感染的肺炎,是很難的。”李察心中有這個念頭,“並且青黴素只能殺死部分細菌,對真菌的作用幾乎沒有,最好打消這個想法。”
那麼,不用青黴素,又用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磺胺。
青黴素是世界上第一種被發現的抗菌藥,也是現代地球上應用最廣泛的抗菌藥,但卻不是第一種被大量使用的抗菌藥。
1930年代——青黴素被發現,但還在努力提高產量的過程中,磺胺類藥物已經被當作有效治療溶血性鏈球菌感染的藥物,用於臨牀治療。
之後十年,磺胺類藥物發展迅速,等到了1940年代,已經有上百種不同的磺胺類藥物被製作出來。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1939年—1945年)早期,磺胺類藥物是軍隊用於治療感染的常見藥物。美軍的急救包中就有磺胺粉和磺胺藥片,磺胺粉撒在傷口上可抑制感染,磺胺藥片口服可應對壞疽和肺炎。
嗯,肺炎。
磺胺類藥物在戰爭期間救了很多人的命,其中不乏大人物,比如小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美國總統羅斯福的兒子,以及患有肺炎的溫斯頓·丘吉爾——英國首相。
因此,無論怎麼看,在青黴素不靠譜的前提下,磺胺纔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但就此說一切問題解決了,還未免太早。
仔細思考的話,磺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製取出來的,不然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會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才被當作臨牀治療的藥物。
之所以這樣,是由於磺胺是化學合成藥,爲對氨基苯磺酰胺的衍生物。也就是說,要想製造出它來,需要有一定的化學工業水平才行。
這個水平要達到地球1900年代的程度,因爲這是第一種對氨基苯磺酰胺衍生物被化學合成出來的時間。
而當初的合成,倒也不是作爲治療藥物,當初人們還沒有意識到這種東西的神奇作用,而是單純的把它當作……染料。
對,染料。
合成的產品,有鮮豔的顏色,幾乎不褪色,比之前的所有染料都優越,被廣泛的用於染色工業。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染料的顏色是紅色的。
嗯,紅色。
那麼這種紅色的染料,是怎麼經過幾十年的時間,最終變成藥物的呢?
這主要依靠極有腦洞的德國科學家——哈德·多馬克。
1932年秋,多馬克爲法本公司工作,希望尋找到一種能夠特異性殺死致病菌的藥物,在一番考慮後,決定從病菌染色劑入手。
多馬克的邏輯是這樣的:染色劑能讓病菌變色,說明讓病菌內部的構造發生了某種特殊性的變化。只要找到一種染色劑,可以只讓特定的病菌變色、破壞病菌的內部構造,而對其餘細胞不產生影響,那麼不就是一種絕佳的特異性抗菌藥嗎?
經過不斷的努力,多馬克從幾千種候選的偶氮染料中,發現了紅色的偶氮染料——百浪多息。
經過研究,百浪多息對於治療溶血性鏈球菌感染有很強的功效。
憑藉百浪多息,多馬克一舉救下了他當時因爲感染而身患鏈球菌敗血病女兒,並獲得了1939年的諾貝爾醫學獎。
百浪多息的機理是一種前藥,即在體外沒有任何活性,但進入生物體內後,可以分解出對氨基苯磺酰胺衍生物——磺胺。磺胺與病菌生長所需要的對氨基苯甲酸,在化學結構上十分相似,會讓病菌誤導性的吸收卻又不起任何作用,最終死去。
如實的來講,百浪多息最大的作用其實是抑制病菌,而不是殺死,這一點和青黴素有差異。
另外,百浪多息還有一個無法忽略的缺點,那就是使用後,會讓人身體變色,因爲它畢竟是一種染料。
但不管怎麼說,他的確是一種能救命的藥物。
那麼怎麼得到它呢?
得到它的方式,一般是把對氨基苯磺酰胺置於鹼性溶液中,使用鐵氰化鉀或高錳酸鉀氧化偶聯氨基作爲原料來合成。也可以用鋅粉還原偶聯對硝基苯磺酰胺合成。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很麻煩。
不是無法做到,但是因爲沒有和現代地球二十世紀初期相對應化學工業水平,很多原料都需要餘外的製取。而製取原料的原料,又需要另外不存在的原料製取。
所以就需要原料的原料的原料。
讓人崩潰的是,原料的原料的原料也往往是不存在自然界的,依舊需要製取——在缺乏完整工業體系的前提下,往往要面對,想要跨時代的合成一個東西,除了投機取巧、另闢蹊徑外,就必須建立起缺乏的小半個工業體系來。
不過,李察倒不用經歷這種內心的崩潰。
因爲百浪多息,他是擁有的。
對,他擁有百浪多息!
紅色染料,很高的藥用價值,不就是之前亞力士送來的盒子中的東西麼!
當初他意識到了染料的價值收下,現在則是到了使用的時候了。
李察這樣想着,強撐着疲憊虛弱的身體,走向了旁邊的木架。
……
實驗室外,院子中。
潘多拉站着,緊蹙着眉頭,不理解李察爲什麼把她趕出來,是她做錯什麼事情了嗎?
不應該啊,這段時間她可是很聽話的,還主動幫忙刷試管。也許洗刷試管的過程中,弄碎了幾個……幾十個……好吧,弄碎了幾百個,但也不能全怪她啊。
誰讓那試管滑溜溜的,很是不好抓,特別是沾染了水,一不小心就要掉到地上。她是爲了不摔碎,才用那麼大力氣的抓着的,不小心捏碎了,完全應該理解的。
又或者是……
潘多拉想起之前看到的李察蒼白臉色來。
“噠噠噠……”
潘多拉快速跑到窗戶前面,扒着窗戶臺,用力的踮起腳,向着實驗室中看去。
通過渾濁的玻璃片,潘多拉就看到李察正緊皺着眉頭,持着稀奇古怪的液體喝了下去,然後強撐着做一些事情,看上去很是吃力。
她應該去幫一下。
潘多拉這麼想着,突然看到實驗室中的李察走近窗臺,捂着口鼻,敲了一下窗戶上鑲着的不規則的玻璃,對她出聲道:“聽話,好好在院子中待着,不要想着進來。也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額——”潘多拉出聲,鬆開扒着的窗臺,走回了院子中間,撅着嘴、有些悶悶不樂的散步。一塊二十多釐米的長條石頭,不長眼的擋在前面,潘多拉一腳踢開,石頭骨碌碌的滾了出去。
突然潘多拉一扭頭,看向踢開的石頭,眼睛閃了閃,又扭頭看了看實驗室,像是想到了什麼。
快步跑到踢飛的石頭旁邊,潘多拉一把拿起來,然後找了另一塊石頭握在手中,試着開始敲敲打打。
“砰砰砰……”
潘多拉敲打的很小心,比洗刷試管的時候小心的多,二十多釐米的長條石頭一點點的落下碎屑。
潘多拉敲打片刻停下來,歪着頭想上半天,再繼續敲打。
斷斷續續的聲音中,潘多拉手中的長條石頭慢慢成形——一個人形。
實驗室內,李察服用過百浪多息後,進行着其餘的輔助治療。
天空黑着,夜還在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