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堂屋。
“仲文兄,先喝口熱茶。”
李家堂屋裡,李客讓下人將兩杯茶,遞給坐在他對面的一對滿臉愁容的中年夫婦。
“有勞李兄了。”
那頭髮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接過了茶水,不過臉上依舊是愁雲慘淡。
一旁那婦人則什麼都沒說,勉強擠出了幾分笑容,然後從那下人手中接過茶來,再將茶杯放在桌上,便偷偷轉過頭去,不經意地用手絹擦拭着眼角的淚花。
“孫聞侄兒的事情,哥哥嫂嫂還請節哀。”
李客也將茶杯放下,然後語氣帶着幾分沉痛地道。
這對夫婦,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蘇曼茹跟他提起過,在城東做絲綢生意的孫家老爺跟夫人,孫仲文跟柳氏。
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家長子孫聞,因爲門派內斬妖榜的任務,死在了峨眉山。
“讓李兄見笑了。”
孫仲文苦笑着搖了頭,隨後馬上又道:
“不過不見到屍首,我們夫婦是不會甘心的,所以這次纔要麻煩令郎,幫我們向青羊宮宮主青玄尊者引薦一下。只要青羊宮能找到吾兒屍首,無論需要多少金銀,我們夫婦就算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他說話時眼神中滿是決然之色。
“這……這個……”
李客聞言皺起了眉,欲言又止。
如果是放在以前,這點小小的要求,他可以直接替李白做主答應下來。可今時不同往日,那個混賬東西已經被青羊宮逐出師門了,誰知道還能不能跟青玄尊者說上話?
當然,礙於臉面,他也不好直接將李白被逐出師門的事情說出來,所以就想等李白自己過來,看他能不能在不損顏面的情況下,把這件事情給搪塞過去。
“李兄放心,令郎只需安排我跟青玄尊者見上一面,此事成與不成,我孫家都願奉上黃金百兩。”
見李客似乎有些不願,孫仲文當下有些着急。
說着他便招呼身後自家下人,將端在手中的一隻錦盒放在桌上打開,露出其中一錠錠金燦燦的黃金。
“仲文兄,你這是做什麼,區區小事,哪用得着如此破費……”
李客看了眼桌上那百兩黃金,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
他本身跟着孫仲文就不太熟,送上門的錢哪有不要的道理?
可是他現在是真不敢答應,雖然他不知道李白被逐出師門的理由,但必然是跟師門鬧翻,這樣一來別說向人引薦青玄尊者這等大人物,很可能他連青羊宮的山門都進不去。
他越想越是生氣。
“阿爹,你找我?”
而就在這時,一個身形瘦長,眉目深邃,五官清俊的少年大大咧咧地邁步來到了堂屋。
“阿爹。”
在少年的旁邊,還有一名身姿靈動,一身翠綠羅裙的少女。
來人正是李白跟李月圓。
李客先是面帶微笑地衝李月圓點了點頭,繼而飛速變臉瞪了李白一眼:
“找了你一早上,你怎地纔來?”
“阿兄是去幫我給小白龍治腳去了。”
沒等李白開口,李月圓馬上接過話來,替李白解釋了一句。
“他哪裡會治馬。”
李客不信。
“是真的,阿兄爲了治我的小白龍,都把他珍藏的青羊宮斷續膏拿出來了。”
李月圓見李白被誤解,當下有些急道。
一聽到李白居然拿斷續膏出來給馬治腳,李客先是一懵,隨即很是痛心道:
“你這敗家子,居,居然給一個畜生……”
不過罵到一半,看到李月圓正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當下生生地把後半句給嚥了回去。
同樣對此感到驚訝的還有孫仲文夫婦。
一聽到李白居然能拿青羊宮寶藥斷續膏來給馬治腳,只覺得自己夫婦這一趟是來對了。
“這,這就是太白賢侄吧?”
孫仲文站起身走到李客身邊,語氣帶着一絲絲激動地道。
一旁的李客聞言也點了點頭,隨後看向李白,給他介紹道:
“這是你孫伯伯跟柳嬸嬸。”
李白聞言也彬彬有禮客客氣氣地跟兩人打了個招呼,他爲人處世還是分場合的。
雖然在家人之間說話很是隨意,不過到了外面還是一板一眼,有禮有節。
“孫伯伯特地來找小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他接着看向孫仲文問道。
孫仲文左右看了看,見也沒有外人,當下嘆了口氣道:
“還不是爲了我那苦命的孫聞孩兒。”
“仲文哥哥還是坐下說吧。”
一旁的李客見孫仲文情緒又有些激動,當下拉着他坐了下來。
隨後李白跟李月圓也坐在了李客那一側。
接着,孫仲文,便將孫聞跟隨門派執行斬妖榜任務,最終身死峨眉的事情,詳詳細細原原本本地跟李白說了一遍。
事情的經過大致是,孫聞所在青松門從斬妖榜上接下了一個黃字號懸賞,去峨眉山尋一株靈草。
本身並非什麼特別困難的懸賞,靈草的位置距離峨眉山兇獸聚集的區域也有一些距離,看守那株靈草也不過是一頭體型稍大一些的山豬。
這種懸賞,其實就是門派給剛入門的弟子歷練的。
但結果卻是,一起去尋那株靈草的六名青松門弟子,一個都沒有回來。
“這件事情,去找青松門不是更好嗎,再怎麼說這都是他們門下的弟子。”
李白有些奇怪道。
“我當然去找過青松門,他們只派人去草草尋了幾次便不聞不問了,只說我那孩兒時運不濟,撞上了從山中下來的精怪。”
孫仲文很是悲憤道。
雖然李白很同情孫仲文,但青松門的做法也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自從這斬妖榜設立以來,每個門派都有許多,因爲想要得到懸賞,而死在任務中的修士。修行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兇險之事,對於這些門派來說再常見不過,若隨便死個弟子都要大動干戈,那這門派距離滅亡也不遠了。
“孫伯伯此事恐怕有些難辦。”
李白想了想最後還是開口道:
“其實你們心裡應該也很清楚,孫聞哥十有八九已經在山中遇害,既然如此就算找上青玄尊者,也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
“不,我兒,肯定沒死。”
孫仲文還沒開口,一旁的柳氏忽然一臉激動地站了起來。
“聞兒他每晚都託夢給我,他跟我說他還在山裡,他跟我說他又餓又冷,什麼也看不見,讓我去救他……”
那柳氏語氣凝噎地道,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終究是忍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