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摩夷教的前教主交談之後,葉贊才知道這位摩夷教口中的“大魔王”,居然還懷着一顆“救世”的心。
儘管,無論這位前教主懷着什麼樣的目的,要做的事情也都是一樣的喪心病狂。但是,從葉贊這邊來講,這出發點上的截然不同,起碼意味着對方還是有理可講的。若是簡單的說,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蛋,與一個好心辦了壞事的好人的區別。
當然,葉贊現在只與對方交談了幾句,還不至於真的就完全相信對方的說法。畢竟,對方也可能是有意假裝成好人,來博取他的信任和同情。
於是,葉贊暗自壯了壯膽子,小心的試探着詢問道:“前輩!恕晚輩直言,前輩欲血祭域界衆生,雖然並非是爲了一己之利,但終究是太傷天和了吧?”
葉贊對於這位前教主的做法,雖然並不是多麼的認同,但心裡其實也是能夠理解的。不過他的這個理解,不是說那種換位思考的理解,而是僅僅從道理上的瞭解而已。
葉贊之所以如此詢問,更多的不是爲了得到什麼答案,而是想要更多的瞭解對方,看看是否能夠看出什麼破綻來。
聽了葉贊帶着質疑的詢問,那位前教主並沒有顯出惱怒之色,表情頗爲平淡的說道:“什麼叫天和?那不過是有些人,爲了保證自己的利益,假託天意而編出來的東西罷了。就如同那些世俗中的君主,一個個號稱真命天子,可實際上不過是有些氣運罷了。”
“可是,前輩有沒有想過,若是此事當真做成了,這域界就算是補全了天道,可本身卻也成了一座死地,似乎也並不會好到哪裡去吧?”葉贊見對方沒有惱怒,頓時膽子也更大了許多,緊接着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呵呵,老夫看你的年紀,應該連世俗所謂的不惑之年都未到,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啊!”那位前教主沒有立刻迴應,反而是說起了葉讚的年紀。
“莫非,前輩覺得晚輩說的不對?”葉贊一臉好奇的反問道。
實際上,前邊也已經說了,葉贊對於這位前教主的做法是理解的。因此,他現在如此故作好奇,其實完全就是在勾對方的話。說的那啥一些,他就是想要通過對方的話,來了解對方有着什麼樣的“三觀”。
“你年紀還輕,看過的東西還少,眼界自然也會受到侷限。”那位前教主不知道葉贊在裝傻,因此還是很認真的解釋着自己的理念,說道:“老夫要血祭域界衆生,雖然其中的需求頗大,卻也不至於真讓所有生靈絕跡。何況,就算是生靈絕跡,我教有傳送法陣連接外域,遷些人口及其它生靈過來,又不是什麼難事。”
從人類的角度來說,這位前教主的此番言論,也真的是稱得上冷血無情到了極點。在他的眼中,其它的生靈就不說了,就連萬物之靈的“人”,似乎都成了隨意擺弄的東西。他說是“遷”,實際上就是像買牲口一樣,從外域買一批人來補充到域界中。
“這個……”即便葉贊理解對方的道理,可是聽到這樣的話,心裡多少還是會有一些不太舒服。也許,的確是如對方所說,他成爲修道者的時間還太短了,科技世界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抹去。
那位前教主見葉贊這樣的反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接着說道:“老夫知道,你可能會說,便是從外域遷來人口與其它生靈,也無法與此界原來的景象相比。可是,這也就是你的年紀所帶來的侷限了,你還沒有機會真正的看到,無論是人還是其它生靈,在繁衍能力上的恐怖之處。”
“前輩……”葉贊也是服了對方自接自話的能力,可見對方這些年在這虛無之地中,也真的是被憋狠了。當然,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對方說的越多,才越能暴露出本性。
“你大概不知道,想當年天地崩裂之初,域界天道尚未成型,域界之中災禍不斷。包括人族在內的域界生靈,與天地崩裂之前相比,說是萬不存一都毫不誇張。可是,在天道成型之後,恢復了日夜交替、四季變換的規律,不過短短數千年的光景,一切又都恢復到了當初的景象。你,能夠想象到那樣的情景嗎?”那位前教主也真的是起了談興,說話的時候彷彿兩眼都在冒光,那不是因爲說的內容而冒光,更多的僅僅是因爲有人在聽。
雖然說,這位前教主之前講過,他是靠着假死之術才活了這麼久,數萬年對他來說不過是數百年。可問題是,他的肉身可以假死,大腦可以停下來什麼都不想,但法相神魂卻不可能假死。因此,肉身是真的相當於過去數百年,而法相神魂或者說是自我意識,卻是實實在在的體會了數萬年之久的孤獨。
能夠與這位前教主相比的,在葉贊目前見識的衆多修道者中,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勾陳至尊了。可是,勾陳至尊比這位前教主運氣好,被困在北極仙宮後不久,自己的弟子凌寒道君就找了過去。結果,勾陳至尊雖然是被困了數千年,但身邊終究還是有個可以說話的人。
而且,勾陳至尊被困的北極仙宮,僅僅就是不能離開那座監牢而已,依然能夠感悟大道來推演道法。而這位摩夷教的前教主,身處這什麼都沒有虛無之地,那可真的就是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是在那裡發呆。頂多,他自己在心裡面,去推演一些什麼東西,但也只能是想一想而已,根本就沒有試驗的條件。
也就是說,這位前教主被困在虛無之地,所要忍受的那種孤獨寂寞冷,是根本不打半點折扣的。
正因爲這樣,猛然看到葉贊這麼一個外來者,有了這麼一個萬年來唯一的對話機會,這位前教主的話匣子哪有那麼容易合上。要是錯過了這一次,天知道下一次要到什麼時候,外面纔會再有人進到這裡,來給他第二次的交談機會。
這位前教主也根本不用想,將葉贊永遠的禁錮在這裡,畢竟這只是葉讚的一縷分神而已。這一縷分神,說起來不好輕易損失,但也絕非是損失不得的,甚至葉讚自己就能散了分神徹底消失。
見這位摩夷教的前教主,外界衆人口中的“大魔王”,此時卻變成了一個話嘮,葉贊都不由得有些心生同情了。因此,聽到對方最後的一句詢問,葉贊立刻頗爲配合的搖了搖頭,說道:“晚輩的確是想象不到!”
“唉,你這麼想,若是你住着一間茅屋,還養了一窩螞蟻,這些螞蟻只是茫然無知的,日復一日做着自己的事情。現在,來了一個人,告訴你只要毀了這窩螞蟻,就送給你一座莊園,你會如何選擇呢?要知道,有了那座莊園,你想要再養幾窩螞蟻都沒問題,現在只是讓你捨棄手上這一窩而已。”那位前教主,見葉贊如此虛心好學,便又舉了這麼個例子,來說明自己的理念。
葉贊心中暗覺好笑,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這個例子還是挺恰當的,於是也很上道的說道:“依前輩這麼講,那晚輩自己是選擇……那座莊園。”
“對啊,這麼選就對了!”那位前教主彷彿看到了同志一般,臉上也難得的露出興奮之色,手上更是用力的連拍了幾下巴掌,說道:“現在,老夫若是告訴你,你原本養的那窩螞蟻,就是這域界所有的生靈。而那座茅屋與那座莊園,便是這域界的天地大道。只要捨棄了那窩螞蟻,你的茅屋就會變成莊園,也就是域界這天地大道的變化,你又會如何選擇呢?”
“這個……”面對這樣的比喻,葉贊有些哭笑不得,一時也不知自己該如何來回答了。
看到葉讚的反應,那位前教主顯得有些得意,笑着說道:“呵呵,你猶豫了,你不說自己的選擇,不過是礙於自己出自人族,不敢說出那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選擇!但是,你心裡面,對於老夫當初的做法,應該也能有所認同了吧!”
“前輩,當初前輩有了這個計劃後,受到摩夷教中的衆多長老的反對,難道沒有如今天這樣去說服他們嗎?”葉贊控制了一下情緒,一本正經的向那位前教主問道。
雖然說,這位前教主打的比喻,可能是顯得有些太過兒戲的感覺,但其中的道理卻也是實實在在的。
只不過,比喻中這個“你”,與螞蟻完全成爲了兩種存在。如果,把“你”換成同樣的螞蟻,可能這比喻就不太能說服人。但是,在這個世界,修道者不是一向自認凌駕於世俗凡人之上嗎?不是也一向都將世俗凡人視爲螻蟻嗎?
聽了葉贊詢問,那位前教主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搖頭嘆道:“唉,老夫何嘗沒有試過勸服他們!只可惜,他們一個個都只顧自家利益,自然是不會認同老夫的道理,最後也只能是手上見真章了。”
摩夷教由於是“****”,沒有如其它宗門那樣脫離世俗,因此也就導致了教衆與世俗總有各種的聯繫。尤其是那些長老們,以及比較高層的人物,幾乎都在世俗中有着各自的大家族。如果,單純的從家族這方面來看,摩夷教甚至就像一個由許多修道世家組成的集團。
至於說,是先有人在教中站到高位,纔有了身後那個龐大且強大的家族。還是反過來,先有了強大的家族,才成就了個人的站上摩夷教高位。這就像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反正現在是已經是沒辦法去考證了。
總之,就像這位前教主說的,當年那些長老們的身後,就已經一個個都有着需要看顧的家族了。這位前教主說要血祭域界衆生,其中自然是包括了那些長老們的家族,而那些長老們又怎麼可能會被說服呢。
“這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吧!”葉贊也是很無奈的說道。反正,他覺得要是把自己,換到那些長老們的位置上,也一樣不會“大義凜然”的捨棄家族。天道如何,域界怎樣,在他眼中都比不了自己身邊的人,哪怕是用一人去交換都不行,更別說是所有人了。
“你也不認同老夫的做法嗎?”聽到葉讚的話,那位前教主頓時皺起眉頭問道。
這個時候,通過之前的對話,葉贊對這位前教主的性情,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判斷。於是,他也就不再繼續僞裝,很直接的點頭說道:“不錯,晚輩雖然知道,前輩的做法有一定道理,而且也的確有一定的成功可能。但是,涉及到晚輩身邊之人,別說是恢復什麼天地大道了,就是這域界要被毀滅,晚輩也不會捨棄任何一人。”
“唉,愚昧,真是愚昧啊!我輩修道之人,怎能被這些俗事凡情所牽絆,若是你在修道路上走得順暢,而身邊之人卻無力跟上你的腳步,你還要停下來等着他們不成?”那位前教主,聽了葉讚的表態,頓時痛心疾首的說道。
顯然,在這位前教主的眼中,葉贊這樣的一個修道的“天才”,應該是拋開一切七情六慾的牽絆,一心向着大道的頂點不斷前進纔對。如果,像他所假設的那樣,因爲身邊的人跟不上腳步,而葉贊就要停下來等着,那豈不是浪費了這一身的資質嗎。
然而,面對這位前教主的質問,葉贊卻是笑着說道:“停下來等,當然是不太現實的,也的確是比較愚蠢的做法。我會繼續向前行,在前邊找到幫他們一起前進的東西,或者擁有了幫他們的能力,再回過頭來帶着他們向前。人修道是爲了長生,也是爲了大自在,但如果身邊的人都被丟在了身後,長生也難得自在吧。”
“看來,你對自身倒是很有自信,居然還想着幫別人!”面對葉讚的迴應,那位前教主冷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