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和沒錢真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每個人都有正反兩張臉,正的臉永遠是留給有錢人的,只有反的臉纔是留給我們這些窮苦人。莫叔拍出五十元的效果很顯著,那服務員變得殷勤很多,我們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在旁邊守着,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舀飯夾菜的,弄得我一點也不自在,我很想讓她走開些,可莫叔卻說你是我們該享受的服務。
那服務員也樂呵呵的說,“服務員嘛,就是爲你們服務的。”
這話雖然是沒有錯,可這人的臉子也變得太快了,讓人真心受不了,我只能多吃飯少說話。莫叔倒是很享受這樣的服務,真像個大爺一樣讓那服務員做這做那的,服務員也沒有絲毫怨言的,笑盈盈的服務着。
那頓飯我們吃了很久,將那一鍋魚和所有的菜都吃了個底朝天,莫叔打着飽嗝叫老闆來結賬,一看賬單傻了眼了——一整整五十元,一分不少。
“怎麼這麼貴啊,你們外面貼着呢,一鍋魚就十八塊啊,還包飯呢,怎麼這上面寫着五十啊,這酒怎麼那麼貴啊,十塊,還有這飲料也要五塊啊,外面都賣一塊呢!這個青菜不是送的嗎,怎麼還收了錢?後面那個服務費是什麼鬼,不是說我們享受這服務嗎你們還要收錢啊?”
莫叔指着賬單放鞭炮似的一吐就是一長串。那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從頭到尾他都微笑的站在櫃檯後面,就是現在莫叔指着他鼻子說這番話的時候他也是笑眯眯的,等到莫叔所有的話都說完了,再也沒有話要說了他才緩緩地開口。說話也像是他走路一樣緩慢沉穩。“老闆,是這這樣的,我們這裡的酒是山泉水釀造的酒,當然要貴一些。汽水的話也是進口的,這個價格已經很便宜了。至於你說的那個青菜,你們吃了三份的量,我們只收了一份的錢,算起來還多送了您一份。服務費的話當然是要收的,您看菜單下有些的,本店所有顧客都有償享受服務員的候桌服務,計時收費,您的話我們已經算得很便宜了,介意您是第一次來本店消費,我們給您打個九折,一共就收您四十五元,您看怎麼樣?”
老闆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他的菜單下面的字雖然小,但也的確看得清楚,莫叔頓時傻了眼,望着那賬單手久久的不肯從口袋裡掏出來。
“老闆,我們還可以送你一張價值五元的優惠券哦,下次來用餐的話可以抵消現金的呢,麻煩您付一下款吧。”那老闆不疾不徐的說着,將手裡的賬單伸到莫叔眼前。
莫叔依依不捨的掏出那張五十元的大鈔,“我不是老闆,你纔是老闆……”
“老闆您太謙虛了,您出手闊綽,一看就是有錢人。”那中年胖老闆笑眯眯的找了莫叔五塊錢,拿着錢就走了。原本還笑盈盈的服務員此刻又陰沉着臉,將優惠券扔在桌上道,“五元優惠券,下次進店可抵消現金。”
那服務員的臉孔我現在還記得,那種冷漠的瞧不起人的臉讓我覺得心
頭很是不舒服,我也是後來才漸漸明白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態度直接決定了他的社會地位和身價。就像這個服務員,她很橫、對顧客愛理不理、勢利眼,所以她一輩子就只可能是一個服務員,他年若是時代變了她就是被人踩在腳底的人。而那個老闆不一樣,他雖然坑人,甚至做一些投機取巧的事情,可他永遠都是笑臉迎人,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樹敵,在社會上纔會吃得開。我不知道自己後來也變了這樣一副臉孔,站在社會的高層冷眼看着芸芸衆生,雖然看不起,雖然冷漠,臉上卻始終掛着和煦的笑容。這也是爲何後來莫偉總是取笑我,說我是笑面虎的原因。
當然那都是後話。我和莫叔結完賬後便又回到了街上,莫叔酒氣熏熏的牽着我往前走,原本以爲花一點錢能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快,卻不想錢花多了,反倒是讓自己痛心了,這是窮人的悲哀,富人永遠不懂。
“叔,我們還不回去嗎?”眼見着莫叔離回家的方向越來越遠了,我不由提醒道。
“先不回去了,今天多花了這麼多錢,要想辦法把錢搞回來才行啊。”莫叔臉上露出一絲愁容,腳步更快了。
他大約有些醉了,腳步踉踉蹌蹌的,我小心的扶着他,扯開步子跟上他的步伐。他走去的方向似乎是菜市場,難道他要將這些臘味賣了換錢?
我猜得果然沒有錯,莫叔真的是拿着本來準備給鄉長的臘味去菜市賣錢去了。
事實證明鄉長老婆還是沒有眼光,那臘味在菜市裡很搶手,很快就被大家一掃而光了。
莫叔將賣得的錢數了數,辯了辯,小心翼翼的放進口袋裡,臉上一直繃着的表情也總算緩和了些,對我道,“乖丫頭,我們回去吧。”
對於賣了臘味的作法我還是很贊成的,這些東西拿回去本來就說不過去,加上我們下館子又挪用了錢,莫嬸回去肯定要說道一番了,倒不如將這些東西換了錢,一了百了。
我這邊在胡思亂想,那邊莫叔早已走出了老遠,回頭看我還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由催促道,“這丫頭怎麼還傻傻的杵着啊,快點走啊,不然回家可天都黑了。”
“哦,這就來了!”我嘴裡應着,飛快的跑了過去。
莫叔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麼話,我在他身後慢慢的跟着,他腳步踉踉蹌蹌的有些嚇人,好在他走得還算穩當,只是身上的酒氣熏人。
莫叔約莫很喪氣,出發時候的自信滿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頹唐的背影。我好幾次想安慰他,卻終究沒能開得了口,這樣的情況我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吧。
“月月,你說莫叔是不是很沒用啊?”
“啊?叔您說什麼?”莫叔猛地說了這麼一句,我有些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又問了一邊。
“叔是不是很沒用啊,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回去你嬸子又得數落我了,可我明明是想辦好這件事的啊,那個婆娘
那麼難說話……”
莫叔喃喃的抱怨着,似乎也無所謂我在不在聽,只是想表達自己心中的憤慨罷了。
我默默的聽着,知道他所有的不快都吐露完了,我才安慰他。“不是這樣的叔,你已經很了不起了,像鄉長那樣的人應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你看看他手下的那些人就知道了,他多半和他老婆一樣是個勢利眼,我們也不用求他了,自己小心點就是了。”
“話是這樣沒錯,可現在叔怕的不是這個,叔怕的就是他和楊虎山那狗ri的是穿一條褲子的,你說這個事情他們要是通個氣,那你還不得被他搶了去?”莫叔越說越愁了,乾脆停下來望着我,或者酒勁兒還沒有退去,他似乎完全沒有將我當成是孩子,而是商量對策一般的詢問我。
我皺了皺眉,並不認同他的觀點。“這個也未必呢叔,您看楊虎山那麼久了都沒有將鄉長擡出來壓我們,依我看啊他應該和鄉長也不熟,再說了鄉長是他的老大,怎麼可能將這種消息透露給他呢,您就別擔心了,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過,我也會自己小心的,我天天和莫偉哥一起上學。”
莫叔的愁容舒展了些,半晌笑笑道,“我們家月月讀書人就是不一樣,思考問題也更全面呢,既然這樣莫叔也就先不擔心了,不過這些事情還是不能和你嬸子說,她脾氣急別傷了肚子裡的寶寶。”
我頭點的像小雞啄米,我又不傻,說出來對自己也沒有好處,我怎麼可能和莫嬸說這些呢。“放心吧,這是我們倆的秘密,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可我們不說出去,不代表莫嬸不會問,我們還沒有進屋,莫嬸就挺着大肚子迎了出來,一臉試探的道,“事情還順利嗎?”
“順利順利,中午飯都是在鄉長家裡吃的呢。”莫叔笑嘻嘻的說着,生怕我不配合,話沒說完就趕緊朝我使眼色。
我很配合的笑着,“是呢,鄉長好大啊,氣派急了,飯也做得好吃,比我們學校食堂都好吃多了。不過我還是覺得沒有莫嬸你做得好吃。”
我想我那一刻的表情一定很諂媚,因爲我竟然在莫嬸的眼睛裡看到了得意。她一般這樣笑就表示人家拍的馬屁剛好順她心意。“鄉長怎麼說的,是要撤楊虎山的職嗎?”
撤職?莫嬸還真敢想啊,她要是知道我們連鄉長的面都沒有見到,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呢。
“鄉長不負責撤職的,但是他說了會幫我們好好批評教育楊虎山的,相信楊虎山那個龜兒子以後都不敢亂來了。我們的話他可以不聽,鄉長的話他敢不聽嗎?”莫叔生怕我怕說漏嘴一般,莫嬸的話音一落,他就趕忙答道。
我可沒有想過怎麼回答這些問題,莫嬸一向就不是好糊弄的。
“這麼嚴重的事情他竟然不撤楊虎山的職?莫老二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送的東西他根本就不喜歡?”莫嬸臉色陡然一變,這般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