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的話我沒敢答應，畢竟那是很遙遠的事情，我能不能養活自己都難說，不過我會贍養他們的，不管他們怎麼對我，他們還是給了我童年，給了我一個遮風擋雨的家。
說起來莫叔家原來的房子其實也不錯，二層的小洋房，我剛到家裡的時候住的就是那裡。可後來算命先生說那裡風水不好，不利於莫嬸懷孕，也不利於我的命格，所以我們就搬家了，原來的小洋房也一直空在大伯和大伯母家的院子裡。最初的時候莫嬸還爲這事和莫叔爭吵過，可後來懷上孩子後就沒有說過了，說起來每個女人都是有一個母親夢的。
莫叔並不知道我心裡七七八八的想法，正要去敲門卻猛地弓起了身子。
我茫然看着莫叔，他捂着臉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我這才發現他臉上鼓出了一個包，紅通通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莫叔你怎麼了，沒事吧？”
“你們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在我們家門口做什麼，有什麼企圖？”莫叔沒有說話，這聲音是從院子裡飄出來的，我循聲看去一個穿白色襖子的男孩子拿着彈弓坐在樹杈上，一臉得瑟的看着我們。我細細一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林文彬。
“林文彬，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怎麼可以用彈弓打人呢！”我恨恨的瞪着他，身後接過莫叔手裡的山貨。
莫叔依舊用右手捂着臉，可臉上卻露出意思笑容來，大概還是很痛，那張臉糾結的扯着，一半是笑臉一半是苦臉，看起來格外猙獰。“月月，別胡說，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
我一愣，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在楊虎山面前還是很傲氣的，什麼話都敢說，怎麼到了鄉長家門口就這麼軟弱了呢，明明是來告狀的，爲什麼要這樣低眉下氣呢？
“你就是鄉長家的少爺吧，我們是來找鄉長的，麻煩你去跟你爸爸說一聲吧。”莫叔沒有理會我，依舊衝着林文彬猙獰的笑。
林文彬畢竟長大一些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無理，知道自己打了人他不好意思的從樹上爬下來，一溜煙的就不見了。我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低下了頭沒有被他看到。不過他也真是夠傻的，我都叫出他名字了，他居然不知道我是他熟悉的人。
“莫叔，你很疼吧，要不要我們去診所看看啊？”林文彬離開之後我纔敢問莫叔意見。
莫叔捂着臉的手移開，露出那腫的老高的半邊臉。那臉上紅包看起來很猙獰，可他依舊笑得開心。“你看，莫叔說得沒有錯吧，你一個女孩子來了，肯定是好說話很多的呢，你們畢竟是同學嘛。”
誰和他是同學呢，我可不想有這樣的同學！要不是莫叔受了傷我真的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
“一會兒你進去的時候要懂禮貌，碰到人都要跟人家問好，年輕的女的叫阿姨，老的叫奶奶，鄉長叫叔叔，鄉長的兒子也要叫，就叫哥哥吧！”莫叔不厭其煩的和我說着他
的規矩。
我連連點頭，心中卻邪惡的祈禱着林文彬再也別出來了。可終究我的祈禱沒能被老天爺聽到，林文彬不一會兒就出來了，他身後還跟着一箇中年女子。
“喏，就是他說要找我爸有事情的。”林文彬用彈弓指着莫叔，當目光掃到我身上時他眸子一縮，驚訝的叫道，“小叫花子，你怎麼也在這裡？”
這句話一脫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那種怪異的目光讓我很尷尬，我只當是什麼也沒有聽到，衝着那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道，“奶奶，您好。”
“你叫我什麼啊？”那中年女人看起來很嚴肅，大概官家的奶奶都這樣嚴肅的吧，不過她長得還是很顯年輕的。
“奶奶好——”我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字正腔圓的。
“月月，月月……”莫叔扯了扯我的衣角小聲的說些什麼。我一句也沒有聽清，不過我猜測應該是誇獎我懂禮貌什麼的。
林家奶奶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了，倒是林文彬臉色黑了下來。“小叫花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這是我媽！”
這是他ma？
他……媽？
我心臟砰砰砰的跳了一陣後便再也沒有了生息，我居然叫她奶奶，真是不要活了……
“鄉長夫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這孩子沒有見過世面，她沒有別的意思，她不是說你顯老，她……”
“夠了，這都是什麼人啊，張姐將他們都轟出去！”林文彬的媽媽臉和雷公一樣黑，似乎再也不願意聽我們多說一句話她轉身就要走。
“哎，等等——”在我能反應過來之前這句話已脫口而出，眼睜睜的看着那張青白交疊的臉又轉過來靠近了我幾分我不由嚥了口唾沫。“鄉長夫人，您好！我想您大概誤會了一些事情了。”
“誤會？哼哼，那你倒是說說我誤會什麼了，說對了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說說你們要說的。”她饒有興趣的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我有預感我若是說不出讓她滿意的話來，我的後果比現在更不堪設想。
“我是叫你少奶奶，我覺得像您這樣有氣質的人，只有少奶奶這樣的稱呼才能配得上您。電視劇裡面這樣漂亮的住大房子的人都是叫少奶奶的，我不知道您不喜歡這樣的稱呼，不好意思了。”我說完這番話時手心已經汗津津了，我不敢擡頭看那個女子，更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是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像是在看某個地方又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看清。
誰也沒有說話，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時間在這死寂中緩緩的爬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終於這沉默被一聲怪笑打破了，我回過神來時手裡的東西已經被林文彬媽媽接了過去。“真是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啊，這麼會說話，奶奶喜歡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感覺像是你丟了的錢下一刻自己回到了你的口袋裡，太過玄妙太過神奇
了。我擡起頭愣愣的卡看着那女人。她沒有在說話了，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似乎想從我眼中找到什麼破綻。我當然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好不容易將一盤散棋下到這一步，我怎麼能功虧一簣。“奶奶，這些是我們送給你們的禮物，你打開看看喜歡嗎？”
林文彬的媽媽在我們期待的注目禮中打開了那個蛇皮袋，她臉上的笑容就僵在了那裡。
莫叔還全然不覺的追問着，“怎麼樣，夫人，這些東西還喜歡吧，這些我家裡都是下次來還給你帶一些來，家裡都吃不完呢，嘿嘿嘿——”
“哦，不不不，不用這麼客氣的，這些禮物你們也拿回去吧，既然我們家老林當了這個鄉長，就自然要給老百姓謀福利，你們不要搞這個東西，看起來太難看了。”
難看？她說的難看應該是指這些土雞土鴨的樣子吧，被煙燻的黑漆漆的，是雞是鴨都分不清了，誰看到都喜歡不起來的吧。
莫叔終於也聽明白了林文彬老媽的話，將那蛇皮袋接了回來，笑得有些尷尬了。“鄉長這樣清廉，真是老百姓之福啊，不知我們能否進去說呢？”
“就在這裡說吧，我們家老林也沒有回來呢。”
被鄉長夫人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莫叔倒也沒有多難過，畢竟他覺得我們本來也是來告狀的，這些雞鴨他收下就收，不收我們還賺了。“那好吧，是這樣的，你面前的這個小女孩是我們的養女，我們這個閨女啊很懂事命也好……”
“可以麻煩說重點嗎？”
“好，我們這個閨女命很好，算命先生說了，她可以……”
“重點。”
“哦，馬上就說到了。我們這個閨女命這麼好，所以楊虎山就想將他搶過去做童養媳，我們不同意他就天天上我們家裡鬧，前幾天，就前幾天他和他兒子居然還將我們家閨女搶過去，要對她……”
“對她怎麼樣，是不是做痞事了？”林文彬猛地探出一個腦袋來，笑嘻嘻的望着莫叔又望望我。
他一心想看戲的心細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敢當着他老媽的面把這些話說出來。他老媽應該很疼愛他吧，說些這樣的話居然都不罵他。
莫叔臉頰明顯一陣抽搐，可礙於對方是鄉長的兒子他只能賠着笑接着道，“差一點就這樣了，但好在我們家人及時趕到了，纔沒有發生這樁事。鄉長夫人您說說這樣惡劣的事情是不是要受到懲罰，是不是要撤職？”
“這位老鄉，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撤職這個事情不歸我們家老林管。”
鄉長的老婆還是淡淡的，從她的眼神看得出她並不喜歡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莫叔倒並沒有察覺出鄉長夫人的冷漠，依然賠着笑道，“雖然撤職不歸鄉長管，可這樣不稱職的官員鄉長大人怎麼地也是要教訓一下的嘛，不然我們這些老百姓還怎麼過日子了，您說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