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他問,“這把傘也是……”
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她說,“是。當初每次下雨都送一把傘,傘太多了都留在老宅那邊,還都是新的就一直留到了現在,能用就用吧,家裡買新的還要浪費。”
祁邵珩明白他妻子現在是在對他解釋,可是他現在關注點完全不在這個問題上。
傘撐開了,兩個人就在門前也沒有繼續走,祁邵珩側過頭,問他妻子,“你覺得這傘是他送的?”
“什麼?”以濛疑惑,不明白祁邵珩現在話裡的意思,可到最後她還是如實地回答了他,“當初,我和他也不是同班同學,送傘也不是他親自送,不過送傘的人都說是他給的。”
祁邵珩怔了怔,撐開傘摟着她向前走,沉吟了一會兒又喟嘆,“也對,也對……”
“嗯?”以濛不知道他說得是什麼,便繼續問,“怎麼了?”
“沒。”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摟緊他妻子的肩膀,祁邵珩說,“沒什麼。”
總覺得他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不太對,以濛說,“祁邵珩,這些傘只是我們當初在老宅整理舊物的時候順便帶回來的,我看還能用就在家裡用了,你要是不喜歡,不用就是了。”
知道他雖然不說,還是對她和之諾的過去有癥結,她不想因爲幾把放在家裡的傘再惹了他不開心。
可以濛怎麼會知道?
祁邵珩情緒發生變化,根本和她想得不是同一個原因。
撐着傘,幫她妻子遮雨,祁邵珩說,“這些傘你要願意留以後也就一直留着吧,反正送給你了,就全是你的。你做主就好。”
“嗯。”話是這麼說不錯,以濛總覺得祁邵珩這話裡有話,讓人不明所以。
雨中,兩個人漫步向前廳走,祁邵珩摟在他妻子肩頭的手臂扣得很緊,兩個人一齊走,心裡卻心思各異。
從影音室一路走回主廳的客廳,兩個人在玄關處換了拖鞋,祁邵珩換好了去拿乾毛巾過來給以濛擦微微打溼的長髮,卻看到他妻子到現在都沒有將鞋換下來,“怎麼了?”他拿着毛巾看着她。“還沒有好?”
見他妻子不出聲,祁邵珩直接走過去,見正在解鞋帶的人將腳上的鞋子解成了死結,怪不得現在都沒有還好鞋。
無奈走過去,祁邵珩問,“解不開了?”
因爲他戲謔的語氣,以濛有些窘迫的臉色微紅,“一會兒,就好。”她這麼辯解。
“一會兒是多久?”蹲下身幫她,擡腳,被迫扶在他的肩頭,以濛覺得她所有的尷尬和最窘迫的時候都被眼前這個男人給撞見了。
“這樣的蝴蝶結都能結成死結,我們阿濛真是天才。”一邊幫她解開那複雜的死結,一邊還是嘴上不饒人的揶揄着她,不論什麼時候,他都有本事非要將她說得無地自容不可。
以濛沉默,不和他搭腔,她明白這個時候她要說點什麼,他就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祁邵珩幫他妻子解那些在一起的死結,修長的手指,似乎不論什麼時候都過分的靈活,和她的雙手恰恰相反。
“好了。”沒一會兒很快就解開了。
因爲擡着腳,以濛扶在祁邵珩的肩頭上,見鞋帶解開,她向落地拖着她腳踝的人卻故意使壞將她的腿擡高後,以濛一個不穩的時候,直接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驚魂未定,她以爲剛纔自己會摔倒,鬆了一口氣對上他的視線,她有些憤惱,“祁邵——唔——”
直接被吻住,讓她沒有說完。
“小笨蛋。”簡單地一吻後,他還是沒有忘了繼續戲謔她。
以濛窘迫地臉紅,白希的臉上紅暈一層一層地暈開,受不了他如此無限制地靠近,她索性直接別過臉去。
殷紅的脣帶着緋色,因爲剛纔的親吻,似乎比畫了任何漂亮的脣妝都要好看。
“天涼,去洗個熱水澡。”一放她下來,祁邵珩沒有意外地看到他妻子連頭都不回的落荒而逃,白嫩的腳,就那麼*着上了樓。
看着依舊放在鞋架上的那雙湖藍色的拖鞋,祁邵珩想要叫住她,看到她步步踩在室內的地毯上,也就隨她去了。
祁邵珩轉身想要上樓去,卻看到他們剛纔回來的時候一起同撐的那把傘,有雨水在那把深藍色的傘上,淋了雨,傘上的水珠晶瑩剔透。
祁邵珩將那把傘拿在手裡送到家裡的雨具收放處,卻在那兒看到了很多類似的傘,一把一把,都不曾真的用過幾次。
蹙眉,後嘆了一口氣將傘放到了那兒去。
以濛不知道,可祁邵珩對這些傘卻很熟悉,祁家公司樓下的咖啡廳數年之前是一家雨具店,每次下雨了,他都會在繁忙的工作後到樓下買一把新傘,送給每次下雨都忘了帶傘的人。
開車到學校去,車程並不遠,大約二十分鐘就會到,真的到了他也不會下車去,反倒是讓他的助理託學生轉送給她。
2009年,盛夏,微雨。
第一次,開車路過她所在的a大,見到所有的學生都撐着傘在走,可唯獨她一個人不撐傘也不用什麼遮掩,就那麼走在雨中。
他蹙眉。
有一日,又見過她淋雨一次,祁邵珩將車停在校門口,索性將助理剛剛買給他的傘託人轉送給她。
可,沒有想到這女孩子似乎對陌生人格外的排斥,陌生人送給她的傘,她自然接都沒有接,就直接走開了。
助理回來淋了雨,一身的狼狽,卻還是沒有把傘送出去,知道祁邵珩這個人的性情陰晴不定,怕沒有按照他的要求辦成事,惹他生氣,誰知那日他非但沒有責備身爲助理的他,感嘆着說,“我怎麼就忘了,她如果要是接了你的傘,那也就不是她了。”
後來,再下雨,沒有出祁邵珩的意料,似乎不是太過分大的雨,這個女孩子從來就不撐傘。祁邵珩再次將留在車上的傘給他助理的時候,他正靠在車裡抽菸。助理下車,祁邵珩將煙掐滅了叫住了他。
煙霧繚繞,一車的煙味,工作了一上午疲倦的人靠在車內的座椅上半合着眸,“你這麼下去過去給她送她也不一定會要,這麼去也沒用,所以去不去都一樣。要是總強迫地去送,總像是你自己再自作多情了。”
車門打開着,助理撐着傘站在雨裡聽祁邵珩的話聽得雲裡霧裡,上司說得話向來耐人尋味,可他怎麼聽着覺得這些話祁邵珩看起來是對他在說,實際上是在對自己說。
明白祁邵珩這話裡的意思,助理想要上車來,就聽合着眼的人驟然掙開眼眸說,“你,不用上來,這傘該送還是要送,但是不能你去送。”
聽上司的話,助理覺得自己更不明白了。
直到後來,助理按照祁邵珩的意思,將自己的手給了學校裡的一位大學學生,還有意按照祁邵珩說得,說,告訴那個女孩子就說,“這傘是寧之諾送的。”
那位學生就照着這麼做了,果然在那天放學的時候,祁邵珩隔着車窗看到從校園裡走出來的女孩子撐了他送得那把傘。
明明她撐了他送過去的傘,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情緒卻過渡的複雜。
當時的祁邵珩就明白,那個女孩子有多自閉,除了那個少年,他再也沒有從她身邊見過任何人。
即便在家裡,對自己的兩個姐姐,這個女孩子都過分的客氣了。
那個時候,蘇以濛只會對寧之諾放下戒備,用那個少年的名義給她送傘她會接的成功機率最大。
祁邵珩明白這些,可最終如此完全是無奈之舉。
無奈歸無奈,不論如何也不能看她就那麼淋着雨,尤其是a市在南方,每到梅雨時節雨就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還都是小雨。
從那次後,每到每年的梅雨時節,他總會每天在工作後,在公司的樓下多買一把傘,送給她。
只是,沒想到,送一把傘一送就送了那麼久。
收回自己的思緒,祁邵珩看在家裡雨具放置處的傘架上,很多擺在那兒的傘都是當時的舊傘,是他給她的,每一把都是。
將手裡的這把傘掛在傘架上,祁邵珩禁不住想到剛纔他妻子對他說得話,她說,這些都是寧之諾給的。
當時,他覺得心生詫異,覺得他妻子說得不對,可現在把過去的事情都想明白,又覺得是對的。
他妻子說得都是對的。
她不知道是他,是因爲自己當初完全用了那個唯一可以靠近她的少年的名義。
哎,嘆了一口氣,往事過去這麼久,卻沒有想到現在想起來還能讓他覺得內心有些壓抑。
算了,不想了,轉身離開這兒,祁邵珩直接上樓去。
以濛剛沐浴了換好衣服出來,就見進臥室的人一進來什麼都沒說就抱住了她。
“怎麼了?”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