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凌亂的辦公室被整理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報紙,文件擺放的井井有條。那盆摔碎的茉莉花,泥土重新裝進破碎不堪的花盆裡,茉莉花花瓣凋零的只剩兩三片,可還是堅強的活着的......
走近,看到花盆破碎處斑斑的血跡,刺痛了祁邵珩的眸。
“阿濛!——”
蓮市機場。
機場大廳的廣播中甜美的女聲用中英兩種語言在說着:“各位旅客從蓮市飛往a市的sq80577的航班準備起飛,請各位旅客做好登記準備。”
過安檢的地方,有一個女孩兒很奇怪,她什麼行李都沒有帶,一頂菸灰色的貝雷帽依舊難掩她帽子下蒼白的病態容顏。
飛機上8000米高空的經濟艙內,女孩兒靠在座位的靠椅上,不住地輕咳。
空乘小姐路過的時候,有些擔憂得問道,“小姐,您需要熱水麼?”
“謝謝。”溫熱的水,捧在以濛的手裡,她卻感覺不到水的溫度。
一旁有抱着孩子的三十多歲的女人說,“小姐,您是不是發燒了?”
面對來自陌生人的關心,以濛勉強的一笑,“已經吃過藥了。謝謝。”
只這淺淺的一笑,讓四周偶然看到的人臉上都難掩驚豔,這小姑娘不笑的時候冷然的厲害,可這一笑太過惹人眼。
女人懷裡抱着的4歲的小男孩兒指着以濛口齒不清晰得說道,”麻麻,姐姐,好漂亮。”
童言無忌,成年人即便看到漂亮的女人也不會說出口,可孩子的心性最簡單,看到美好的事物和人,總是忍不住如此讚美。
4歲的小男孩兒,這麼一說,在機艙裡的以濛倒是更吸引人注意了。
本來她帶着一頂帽子不太引人注意,但是,被孩子的童言無忌一說就不一樣了。
可,不論別人是如何看她的,以濛的眼睛是漠然的,她在上飛機之前吃了一片退燒藥,現在靠在座位上休息。
女孩子的安靜讓機艙裡的人像是受了這種氛圍的干擾,也紛紛安靜了下來。
面色蒼白的女孩子,她的肌膚彷彿是透明的,琉璃一樣,只輕輕一碰就完全碎裂了。
——
離開蓮市,乘飛機趕往a市,以濛並不是想逃避什麼,她只是眼睛生病了,看不清未來的路,她需要靜一靜;
不僅僅她需要靜一靜,她的丈夫也需要靜一靜,他的太累了,她知道;
他們都需要冷靜。
書寫毛筆字,畫山水工筆,都需要一顆安靜到極致的心,以前以濛常常做這些事情,但是現在她握不住筆,心裡慌亂的厲害,再繼續如此下去,她承受不了。
飛機抵達a市。
她哪裡都沒有去,沒有回祁家老宅,也沒有回她曾經在a市的這處所謂的家。
以濛直接乘車去了a市的鄉野。
不同於蓮市的寒冷,a市剛下過雨,空氣很清新,有太陽很暖,路上開滿了不知名的小野花。
不遠處屹立着的教堂,那哥特式建築頂層的十字架,讓以濛突然看到了無數人的罪孽,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這個世界太混亂了,我們總是在不停地犯下錯誤,可這樣的錯誤我們又有那一處是真的想要如此的呢?
這處教堂曾經在以濛念中學的時候還很小,卻近幾年改建,擴建地這麼大,無數的人來這裡祈禱。
一排一排木質的座椅上,以濛坐在最後一排上。
修女在講授聖經經文,祈禱贖罪的人們左手握着十字架,他們在懺悔,懺悔在這樣的塵世間犯下的過錯。
以濛不是基督徒,卻在心情煩躁的時候來過這裡無數次。
孤兒院和教堂有些牽扯不斷的關聯,在孤兒院的時候,每逢週六末,小孩子也會來這裡唱聖歌。後來,以濛不在孤兒院,兒時的記憶還是會牽引着時不時就會到這裡來一趟。
禱告進行時,頭髮鬍子蒼白的老神父,翻着聖經在慢慢講述。
蒼老的聲音,隨着翻動書頁的聲響,似乎將人的一切苦痛都帶向了嫋娜的遠方。
華德神父是法國人,如今六十歲的他在a市安定已經整整三十多年有餘,有人說華德神父二十多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a市的中國姑娘,當他入了中國國籍,追隨女孩兒來到女孩兒的故土的時候,女孩兒不幸離世了。
在a市安定了下來,這個法國男人在自己愛人的故土建了一座教堂,守着愛人的靈魂。
風風雨雨四十多年過去了,教堂越修越好,這位法國老人歷經滄桑。禱告結束,以濛站起身的瞬間,她看見華德神父正朝她走來。
“哦,我的孩子,你是爲什麼而來的?”老神父看着臉色蒼白到極致的以濛,和她進行了擁抱禮後,看着她的眼神裡有心疼。
“華德神父,我的內心很困頓,到這兒來我只想得到一份安寧。”
“孩子,安寧與否是和你的心靈息息相關的,你的心無法寧靜,置身於這裡還是不會覺得平靜。”
坐在教堂內的木質長椅上。
以濛垂眸道,“神父,我犯了錯,我犯了不得不犯的錯誤。”
“孩子,沒有錯誤是必須要犯下的,你這麼做一定有自己必須如此的原因,既然如此被強制的錯誤,有被寬恕的餘地。”
“可是,神父,錯了就是錯了,更何況還傷了人,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的好孩子,不必着急,不必悲傷,人生在世本就是苦難纏身的,我可以聽你慢慢說。”
“神父,有一個女孩兒,她被迫嫁給了一個男人,她不愛他,但是他傾盡所有的對她好,她的心慢慢淪陷,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慢慢將他當做丈夫看待了。可是這個女孩兒她卻調查了她的丈夫,甚至背叛了他,和別人一起算計了他。終於有一天她的丈夫知道了這一切,他沒有責備她,也沒有怒斥她,他說,他把心臟給她,被她一刀一刀捅的快疼死了。神父,您說這樣的女孩兒還能得到原諒麼?”
“孩子,你說的這個女孩兒,她該感到慶幸,她能夠有這樣一個愛她的丈夫。”
“愛?”以濛聽到這個字,明顯一驚。
她知道祁邵珩待她再好不過,不論是如何的感情,她總認爲他們之間有說不清的利益阻隔,即便動心,有情,也不會到‘愛’的地步。
可是,今天,在這裡她將自己的遭遇說給看着她長大的老神父,午後,老神父如此慈祥地告訴她,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
”孩子,你認爲的愛是怎樣的?“華德神父眼神見有歲月滄桑的痕跡,“如果你所說的那個女孩兒的丈夫不愛她,就不會在知道被他妻子背叛後對她說那樣的話,不是譴責,不是怒斥,他是在說自己的感受,說自己傷痛的感受。
他說他痛,是因爲傷了他的人是他所愛,所珍視的人。
好孩子,聖經中七宗罪的道理你應該明白,人在極度怒意的情況下應該是被所謂的情緒捆綁着會做出憤怒的暴行,會被妒火燃燒。可你所說的女孩兒的丈夫,他足夠理智,即便在憤怒之火纏身的時候,也沒有傷害他的妻子。而,他的這份理智和呵護,完全是來源於他內心的‘愛’。”
以濛苦笑,”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傷了他的人豈不是永遠都得不到救贖了。”
“誠心祈禱,誠心贖罪,我主會寬恕你們的。”
“那如果,女孩兒對丈夫的背叛是因爲想要忠於她的父親呢?神父。
女孩兒的父親和她的丈夫是氏族中必定會相對抗的角色,養育之恩的羈絆之下讓她不能背叛自己的父親。所以,她傷了她的丈夫。他們都是對她來說重要的人,她被困於其中,深入泥潭,無法自拔。”
“耶和華真主,愛是平凡世間永恆的真諦。但是,我們永遠不能因爲愛人去傷害另一個人。那個女孩兒愛她的父親,但是,絕對不能用傷害他丈夫的方式來回報他的父親。放下這些背叛和算計,如果女孩兒的父親愛她,他會諒解他女兒的痛苦的。而,女孩兒的丈夫應該也在等着她回家呢。”
“回家吧,好孩子。這些都不能怪你。”神父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不是你的罪行,你沒有錯,你不用如此焦躁,做自己該做的。”
從修女的手中接過兩枚十字架,老神父再次擁抱以濛,告訴她,“用心誠心誠意去祈禱,這十字架上會有你誠意的靈魂,送給你該送的人,他會原諒你的。”
“謝謝您。”以濛接過十字架。
坐回自己在長椅上的位置,雙手合十,手心間是那枚十字架。
她在祈禱,誠心誠意的祈禱。
耳邊有教堂修女高唱的聖歌。
你是爲愛而生
你就是爲了得到真愛來到這世界
在你的生命之中擁有着那一份真愛
你就是爲了得到真愛來到這世界
在你的生命之中擁有着那一份真愛
自從太初開始的永不改變神的愛
藉着我們的相遇結出了果子
因你在這世界中無人取代的存在
我們心中充滿那多麼大的喜樂
你真是爲了得到真愛來到這世界
現在也擁有着那一份真愛
一片歌聲中,心情沉定,她突然釋然了一切,知道自己改如何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