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樓。
程姨吩咐家裡傭人可以去休息了,轉身,想到她忘記拿回的太太的牛奶杯,就急忙上樓去了。
樓梯間,沒走幾步,卻聽見莫名有聲音響動。
二樓。
程姨發現,一向按時睡覺的太太臥室的門竟然是開着的。
有燈光順着門縫照射出來,暈開在地板上,散開。
23::00了太太竟然還沒睡,程姨疑惑着剛要敲門去問,便看見謝雲從旁邊的扶梯上來了,“舅媽。”謝雲叫她,怕吵醒了已經睡覺的人,便儘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怎麼,你怎麼上來了?”
“客廳來了電話,是先生的,說要找您。”
“好,我這就去。”
先把以濛還未入睡的事情放置到了一邊兒,程姨跟着謝雲就下樓去了。
接了電話,就聽那邊的人問,“太太最近還好。”
“挺好的,今天給她喝了山楂汁,晚飯吃了不少。”
“那就好。”
英國倫敦,此時下午五點,一邊打電話,祁邵珩把桌上的文件簽完,伸手揉了揉痠痛的額角。
“太太,現在可是睡了的?”他問。
程姨本想應聲,可聯想到樓上臥室裡還亮着的燈,便說,“太太,現在好像還沒有睡。”
“現在還沒睡?”祁邵珩蹙眉,手裡牽着文件的簽字筆放下了。
手裡的筆扔到一邊,剛要問程姨,現在沒睡她是在做什麼?
可是,他沒有問。
只因一聲輕快的短信提示音,止住了他的發問。
“先生?”
聽不到對面的人說話,又不敢提前放了電話,程姨反問了一句。
誰知,對面的人什麼都沒說,通話竟然斷了。
程姨疑惑着,就見謝雲問,“舅媽怎麼了?”
“無緣無故的,和先生的通話截止了。”
謝雲想了想說,從這兒到英國,可能是因爲國際長途信號不太好吧。等下次先生再來了電話,問過就好。”
程姨點了點頭,也沒在說什麼。
英國,於灝敲了敲上司房間的門,進去後發現一堆未完成的工作文件旁邊,上司拿着手機,不像是以前有心事的模樣,這次倒是笑了。
笑什麼?
於灝不明所以。
今天,就在剛纔,祁邵珩收到了一條來自國內的短信。
來信息署名:囡囡
不是剛剛他還想斥責的沒睡覺的人又是誰呢?
就着他今天發的關於格林廣場問她,喜不喜歡鴿子的問題。
他的太太終於回覆他了。
以濛這麼評價鴿子,她寫短信說,“白白的,肥肥的,可愛。”
簡單的句子,卻處處透着稚氣。
這樣白白的,肥肥的,aab結構的形容詞,實在是小孩子一般採用的口氣。
祁邵珩內心不得不喟嘆:小女孩兒,到底還只是小女孩兒。
對於現如今她先生在國內外吵得沸沸揚揚的帶有豔糜色彩的情史不發問,也不質問,倒是對於廣場上的小白鴿子感興趣了,竟然因爲幾隻小動物主動回覆他信息了。
阿濛給他主動回覆信息很好,但是這七天七夜不見,她的信息很短,且完全是圍繞鴿子展開的,哪裡有一點關於丈夫的問候呢?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的妻子肯理他,完全是看在那幾只鴿子的面子上。
祁先生的魅力還比不過幾只鴿子?
他蹙眉,想笑但又開始忍不住在心裡計較。
知道不應該計較這些的,這麼呦齒的事情,他太太年紀小倒是帶着他也開始思考事情像孩子一樣了。
但是想歸這樣想,祁邵珩還是很快的恢復了以濛。
宜莊。
以濛躺在牀上,眼睛一直沒有閉上進入睡眠。
她知道自己這條信息發出去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願意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試着並嘗試接受現在的生活,也就是試着慢慢和祁邵珩相處。
跨出這一步,雖然看似短信上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但是她似乎花費了全身的力氣在做這些事情。
只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短信在發出去剛剛不到幾分鐘的功夫,對方又回了她。
看着明亮的手機屏幕上閃爍着‘夫,邵珩’的字樣,她只覺得刺眼的很。
急忙伸手過去,點開了那條短信。
這天短信是祁邵珩回覆的她,附着着她的信息一起看起來。
以濛說鴿子,白白的,肥肥的,可愛。
祁邵珩緊接着回覆,阿濛說的對,確實白白的,肥肥的。買了它們,殺了去羽毛,煮鴿子湯喝,好不?
以濛:“........”
這人,惡劣的本質又開始復甦了。
以濛知道,祁邵珩說話即便是玩笑話也不可能不作數,他是明顯說一不二的人,說買了鴿子吃就會買了鴿子煮湯吃。
擰着眉,也許是連着這幾天對祁邵珩的不滿,就着他吃鴿子,煮鴿子湯的問題一併開始發作,以濛本想惱着打出,“你壞害白鴿,象徵的‘和平’就被你毀了。”
但是,誰知新手機不太會操作,想打出的一句話錯誤的卡住了,只前兩個字就發送了出去。
而,唯獨剩下的兩個字是,“你壞!”
以濛握着手機的手指僵硬住,背脊倒是爲這兩個字惡寒了。
“你壞!”
只兩個字多像是女聲嗲音嗲氣的撒嬌。
這打情罵俏才用的話,一想到發給的人,以濛只覺得尷尬至極。
她本想打出去的是“你壞害白鴿,象徵的‘和平’就被你毀了。”可手機卡了一下,這句話後面的一併被省略。留下前兩字,就剩下了“你壞!”。
倫敦,祁邵珩見以濛發過來的信息。
先是愣了一會兒。
而後竟然直接笑出了聲,笑得於灝一臉一樣。
上司今天的心情真是好的過分!
以濛發信息說,“你壞!”
祁邵珩再回她,寫到,“囡囡放心,你先生不對白鴿壞,只對你壞。”
以濛這次接到信息,除了尷尬可是羞窘到至極了。
慌忙的打字,發給她,說,“剛剛打錯了。”
發出去了,以濛又覺得委實不妥,這樣一來倒像是顯得更加欲蓋彌彰,讓對方覺得自己害羞了。
果然祁邵珩一會兒回她,他說,“錯的好,錯的好,阿濛出錯都讓人喜歡的不得了。”
看到這兒以濛將手機丟到一邊兒,又羞又窘,索性不理他了!
誰知那人不肯放過她,這次沒發信息,倒是傳了一段音頻過來。
聽筒裡,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寵溺地說,“小囡,乖乖睡了,晚安。”
那晚以濛起身熄了燈,臉頰還是粉紅微燙的,但卻是久久沒有睡着。
第一次失眠——因爲祁邵珩。
他的心思其實她都是知道的,他的用心她也是知道的。
她睡不着,長期依賴着安眠藥。
像是抽屜裡不翼而飛的安眠藥,以濛知道,是祁邵珩拿走丟掉的。她買一次,他丟一次。
手段直接的很。
很明顯,在他眼裡這是不用商量的事情,他不和她商量,強制不讓她吃這個藥。
那,睡眠問題怎麼解決呢?
他每晚都會讓她睡前喝一杯牛奶,這牛奶喝起來覺得無恙,其實久了以濛還是覺察出什麼的。
她雖然不懂醫學,可是寧之諾曾經沒有轉系之前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對中藥辨識的時候,她一起跟着過,所以不難猜得出牛奶里加了五味子和炙甘草,可能還有別的中藥,由於有人用了特殊方式減輕了味道,一般不易覺察。
每晚一杯牛奶,是爲她的失眠準備的;
祁邵珩走後的每日必有的黑尾鯉魚湯,爲的是很好的癒合燙傷傷口;
臥室裡的牀,按着小時候祁家老宅的樣式設計,爲的是她不認牀,睡得好;
今晚的那碗山楂汁,因她胃口不好,纔會出現在餐桌上。
他的用心,她其實都是懂得。
視而不見,只是不知道祁邵珩這些看似溫情的善舉後,又在想着計劃着什麼?
周天,晚上。
祁邵珩在國外的第三個星期過去了。
今天沒有培訓訓練,在宜莊吃過晚飯,收拾好了這一個月看得書,以濛想要換了,換些新的書來看。
走過牀畔,她抱起梳妝檯上的那一摞書正要走,就聽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不喜歡鈴聲,以濛的手機一直是震動。
見有人來電,她想都不想知道對方是誰。
是祁邵珩!
自從那日發過信息她回覆後,祁邵珩就改着天天打電話給她。
一天三次,早中晚。
每次都不落下。
以濛接電話和他交談的不多,大多時候都是他在叮囑,問她的起居,問她的校園生活。
很平靜,很平淡。
但是到了要結束通話的時候,他總是免不了要逗一逗她,非等她惱羞成怒,他就開始溫聲勸哄。
那滋味,就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怎麼都覺得氣悶。
不過即便如此,以濛還是覺察到她看是適應了,適應祁邵珩和她交流和她通話。
今天一接了電話,祁邵珩還是照常問她在做什麼。
他問一句。
她答一句。
最後,隔着電話那人問她,“阿濛,想要什麼?我可以幫你實現。”
以濛覺得,祁先生開始廢話了。
她一邊收拾書,一邊說,“那你摘星星送到宜莊給我吧。”
她說的乾脆,說的滿是報復的塊感。
讓他總是胸有成竹,總是算計別人,現如今自己跳自己的坑吧!
“這個有點難度。”祁邵珩說。“阿濛,可以降低難度。”
“好。”
以濛相當爽快,她說,“星星就不要了,你能立刻出現在宜莊也好。”
從倫敦到蓮市,豈是轉眼功夫能到的,這小姑娘還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爲難他,就是要讓他下不來臺。
誰知電話另一端,祁邵珩也沒拒絕,只說,“阿濛,就這麼想我?思念的話,要當面說出來纔好。”
“那也要你先出現。”
出現不了,給她說這麼多,廢話!
早上打電話祁邵珩還在英國呢,晚上能回來,說大話!
知道他做不到,以濛心裡有種塊感,就像是終於贏了一回的塊感,但是很快她這種塊感就當然無存了。
因爲透過二樓的露臺。
她一眼就看到了樓下站着的人。
皎皎月色下。
有英俊的男人穿着垂感極好的復古白襯衫,不染纖塵的白,乾淨,柔軟,修長挺拔的身形,像是和月光迎合在一起,炫惑,動人,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舉手投足間都說盡了瀟灑俊逸。
是祁邵珩!
站在樓下,他手裡握着手機,正看着她。
以濛怔怔的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祁邵珩回到了客廳。
“先生回來了。”程姨很是激動。
“晚飯吃過了嗎?”她又問。
“吃了吃了,不必掛心。”簡單和家裡的傭人說了幾句,寒暄了幾句,祁邵珩就上樓去了。
他相見的人,在樓上不肯下來,她只好主動上去。
上了樓,推開房門,卻見以濛手裡拿着一瓶洗髮水,她說,“我要洗頭。”
像是印證她這句話的可靠性一樣,以濛又拿了毛巾在手裡。
她明白,他回來,身爲妻子她本該是提前知道,到機場去接的,就算不接,剛剛在露臺見了他,也該到樓下去主動迎迎他的。
但是,她沒有。
失了這些禮儀,以濛並不是故意的,而是在他猝然歸來後,她的大腦像是短路的電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了。
見他上來,推門而入,她說,她要洗頭,只不過是爲了沒有下樓迎他而找的藉口。
且,這個藉口,以濛自己聽得都覺得蹩腳到了至極。
祁邵珩回來了!
她的心慌了!
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三個星期,整整二十一天沒見,祁邵珩進門而入,他的妻子告訴他,“她想要洗頭。”
一時間,祁邵珩真不知道該是笑,還是該是做什麼表情。
可是,看小姑娘的行爲,他又豈是猜不出她的心思的。
是他回來突然,本想給她驚喜,但現在倒像是給了驚嚇了。
祁邵珩苦笑,而後又走過去,接過了以濛手裡的洗髮露,他說,“洗頭,好啊,洗就快洗吧。阿濛洗頭要不要髮夾?”
她愣住了不明所以,卻在下一瞬被他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浴室空間很大。
祁邵珩抱着以濛,走到浴室裡的儲物櫃前,打開第一排第四層的抽屜,問,“阿濛,喜歡什麼圖案的髮夾夾頭髮,小花貓,小麋鹿,還是小鴨子?”
以濛,“......”
他真把她當三歲的孩子了?
見她撇着嘴不說話,祁邵珩動手親自幫她選。
2008年,祁邵珩從法國出差回來,路過老宅的閣樓,不經意的擡頭見那扇窗戶大肆開着,16歲的少女正坐在窗前,頭輕微倚在窗框上,似是正在看一本書。
微風吹開她耳側的碎髮,露出女孩兒白.皙的側頸。
後來,起風了,吹亂了女孩兒的長髮,她伸手去關窗戶,動作有點大。
祁邵珩站在閣樓下,在以濛關窗戶的那一瞬,感到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低頭一看,綠茵茵的草地上一枚湖藍色的髮夾安靜地躺在了上面。
這枚髮夾祁邵珩見過,女孩兒常常在看書的時候別在耳側。
應該是剛纔關窗的時候掉落的。他拾起來將它放在掌心裡,想要拿給她。
上了閣樓,還沒進去,就聽裡面有少年說話,“濛,你剛剛別頭髮的髮夾呢?”
“沒在嗎?”女孩兒的聲音,“許是掉了吧。”
少年又說,“這天太熱,看你出汗出的,過來。”
一會兒,裡面沒了聲音,祁邵珩走到門口。
看到晨光微曦中,少女坐在竹藤椅上安靜地看書,少年拿了一把檀木梳將少女烏黑的發紮成了清麗的馬尾。
兩個人皆不說話,一室寂靜,卻默契使然。
他們之間似是不能再容得下任何人。
掌心裡的髮夾握緊,那天,祁邵珩沒有進去,被一種叫做悵然若失的情緒緊緊索饒着。
他曾想過親自將那枚髮夾別再女孩兒發間的情景,他想觸碰她的發,隨着這些心思肆意蔓延,他越來越被她吸引。
但是,也僅僅是吸引。
不多想,更不能多想,只因,她是他的小侄女,即便只存在於名義上。
那天后,湖藍色的髮夾被他收進了他臥室的抽屜裡,關上抽屜的那一瞬,他也想要關上自己所有的心緒。
他想看着女孩兒快樂成長,她很好,前提是,只要他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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