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她再上網投簡歷。
突然間QQ異響。她心裡不由得一動。
那是她特地爲周臻書設的上線提示音樂,印象裡這音樂只響起來過兩次。周臻書酷愛上網,但絕少上QQ。在他看來,網上聊天是件極其無聊可笑的事。
喬舒默默地注視着他亮着的頭像,忍不住猜想,不知道他會不會也望着她的頭像發呆,哪怕僅僅兩分鐘。
他的頭像晃動起來,“我母親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請暫時保守秘密。”
她微微苦笑,“彼此彼此。”
再無二話。
不一會兒,他的頭像灰了下去。
回想起與周臻書的初識,原本便是因爲周母的緣故。周臻書兒時喪父,對母親特別有感情。小時候家裡環境一般,同學有遊戲機,只有他沒有。自那時起他就發誓要努力賺錢。
他成功了,年紀輕輕便擁有上千萬資產。喬舒不是太清楚他發跡的過程,據說是從倒騰一套小房子開始,手上有點餘錢又開始倒騰股票。他碰着了好時機,金錢滾滾而來。
2008年初,他買下原隸屬市政府的全東大酒店,大肆裝修過後,第一個入住的客人便是他的母親。只有他母親一個客人!
喬舒在超市裡遇見老太太,她站在冰櫃前猶豫買什麼樣的冰淇淋,喬舒只覺新鮮,主動上前介紹,“和路雪還可以。”老太太大約寂寞慣了,突然有人搭腔,頓時抓住不放,幾個冰淇淋挑足一下午。
老太太臨走笑眯眯地要了喬舒的電話號碼,不幾日便打過來,要請她吃飯。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周臻書。
他身材頎長,五官分明,頭髮漆黑,穿簡潔白襯衣。喬舒有一瞬間的眩暈。
他的話並不多,但還算照顧她,留意到她穿着白褲子,特意拿過方巾囑她遮在腿上。
她心裡一動。
此後又在周母的牽線搭橋下不閒不淡地吃過幾次飯。周臻書始終表現得可圈可點,喬舒明白周母的好意,不知不覺心裡也已然首肯。周臻書確實是一個絕好的結婚對象。
他對她不是太熱情,但也不是很冷淡。
最後還是周母的一場意外,促成了他們的婚姻。
一日周母在超市外頭摔倒,無人敢上前攙扶,周母只得央求人打電話,周臻書大約在開會,沒接着,電話便打到喬舒那裡,喬舒第一時間趕到,揹着周母至路邊叫車。
等周臻書趕到醫院,周母躺在病牀上,喬舒坐在一旁,細心地削蘋果,體貼地切成小小一片,喂到周母嘴裡。
不久後周臻書獨自宴請喬舒,席間緩緩提出結婚的請求。喬舒完全呆住,周臻書趁勢把準備好的婚戒替她戴上。
懵懂間,一切便成定局。
直至在婚禮上,她都覺得這不像是真的。
父母親一直嘮叨着她的終身大事,沒想到她不聲不響地竟然閃電般地就解決掉了,對方竟然還是一位出色的青年才俊,真是喜不自勝。
婚禮結束後,周老太太便回了老家。她對這個親自挑選的媳婦疼愛有加,每星期必打來一個電話,只找喬舒接聽。
真是不好意思,始終還是辜負了她老人家的好意。
喬舒嘆息一聲,去洗澡。
她剛剛定購了一個昂貴的木桶,尚未到貨,眼下還是簡單的淋浴,於是胡亂衝了下,便爬上牀去。
不管怎麼說,總還是比小時候好吧。喬舒安慰着自己。
也許是因爲離婚,多少讓她的心境感覺蒼涼了。不覺回憶起兒時的窘境來。
母親在西塘市場裡租用一塊攤板,每天大清早就跑到西塘路口去攔截自鄉下來的小農用車,臉不紅心不跳地把價錢壓到最低,然後拉到市場裡叫賣。非常之辛苦,但好歹收入還夠一家人生活。
父親是“三不管”的那種類型,至大嗜好是混同一羣男人打紙牌。母親忙了一天還要操心他的冷暖飽飢。在喬舒的印象裡,母親對父親總是罵罵咧咧的,嫌他沒本事,但私底下卻對喬舒說,這個男人總比別人家的好,雖然不會賺錢,但不會去玩女人,不會打老婆。老婆再怎麼罵,也總是笑嘻嘻的。
小小的喬舒一放學就得去市場裡幫母親,客人少一點的時候,就抓緊時間在攤板一角埋頭寫作業。母親告訴她,要想以後生活得好一點,那就得努力讀書。
喬舒的理想就是長大後不用賣菜。
在遇到周臻書之前,她從來沒有驕矜過。
她喃喃自語:“喬舒啊喬舒,你把南瓜車弄壞了。”
半個月時間裡,喬舒見了十份工。她中意的公司沒看上她,看上她的公司卻又不如她意。
許盼晴打來電話,“陳經理提到你好幾次。”
意思是如果她肯先服軟,陳霖那兒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但喬舒至恨吃回頭草這種事。
她拒絕道:“不。”
她聯繫安筱,決定接受她上次的建議。沒幾日,初步的合同書便發到了她信箱裡,保證金是八萬元。
交完八萬元保證金,喬舒立刻一窮二白了。安筱安慰她,“我算過,如果僅僅完成每月的定額,毛利已經有一萬多元。交完管理費,你拿到手的錢仍然不少。”轉而氣憤起來,“我靠,這勞什子罩罩,原來這麼賺錢啊!”
喬舒白她一眼,“所以我平時說你啊,一件內衣罷了,動不動幾百塊,有什麼意義。”
安筱瞪她一點,說:“你懂什麼,女人至要緊的就是內衣好壞。那可代表一個女人的情趣和品位。”
喬舒喃喃地爆句粗口,“狗屁。”
安筱猶豫一刻,說:“舒舒,我碰到一個人。”
喬舒擡起頭來,“誰?”
安筱答:“夏景生。”
有那麼一剎那,喬舒沒反應過來,差點破口發問:“誰是夏景生?”但紛繁記憶隨之涌上心頭,讓她措手不及,只好乾巴巴答應一聲,“哦。”
安筱繼續說:“原來當年他改行從政了,去年底調回N市的,現在在市財政廳……”
喬舒打斷了她,“我等下要去買盆小盆栽,你陪我去吧。你說,買什麼好?吊蘭還是仙人掌?不不不,還是金錢樹好。”
安筱乖乖地附和道:“嗯,金錢樹不錯,帶財。”想想補充道,“我送你。”
喬舒有點不滿,“這也太便宜你了。”
安筱假裝要掌摑她,擡手看看腕上的表,“我得先走了,今天佳佳第一天上幼兒園,也不知道哭成啥樣了。”
安筱結婚早,丈夫許可是同班同學,兩人一踏進校門就開始談戀愛,是校園情侶的模範和領軍人物,畢業後順理成章地結了婚,婚後一年多懷過兩次孕,每次都以流產告終。兩人上北京做過詳細檢查,結論是兩人的血型不合,醫學上把這種夫妻血型不合導致的病症叫做“新生兒溶血癥”。
兩人大哭一場,安筱更是痛不欲生,幾次三番都談及分手,每次分不到三個月又重歸於好。最後許可一咬牙,“大不了一輩子不要孩子!”
安筱每每提起這事,眼中都浮現淚光。女人最感動的,莫過於諸如此類的愛情宣言,比那種“一生一世只愛你”的誓言更讓人心折。
兩年後,婆婆一個電話打來,安筱便去了一趟許可的老家,一星期後抱回來一個半歲女嬰,據說是某個親戚家一連生了三個,都是女孩,但是一心想要個男孩,只好把女孩送人。安筱和許可對女孩愛若珍寶,取名許佳佳。
喬舒有點驚訝,“天哪,佳佳都上幼兒園了啊。”
一提到女兒,安筱就笑眯眯地,“可不,就快滿三歲了嘛。”
喬舒惆悵起來,“叫咱們如何不認老。”
安筱瞪她一眼,“你毛都還沒長齊,嫩着呢。我走了。你也回去吧,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可就正式工作了。努力點,別丟我的臉。”
她拿過包走了。
喬舒又獨自坐了好一會兒。
這間名叫“冷暖間”的咖啡廳距離周臻書家很近,當初就因爲這個原因,喬舒才經常來這裡小坐一會兒。她其實並不愛喝咖啡,來了也只喝冰檸檬水。
咖啡廳在二樓,透過寬大的落地窗,遲在咫尺的街道讓人一覽無餘。店主很貼心,從始至終播放細細音樂,喬舒很少聽歌,不知道唱的什麼,卻也覺得百般纏綿傷懷。
她想起安筱的話,“我碰到一個人”,“夏景生”。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擺弄着瘦長的玻璃杯,嘴角微揚起來。
夏景生。
她幾乎都忘了他的模樣了,只記得他那些層出不窮的手繪T恤。他教的是嚴肅的漢語言文學,但整個人卻是活潑不羈的,酷愛繪畫。畫得不算好,但他卻一副藝高人膽大的模樣,買一堆白T恤,一氣亂畫,然後兜售給學生。
喬舒深深爲他着迷。
她碰上他,纔算明白了,喜歡一個人的滋味。
巴黎春天百貨位於和寧新開發區,雖然位置稍偏僻,生意卻出奇的好。喬舒平素對名牌以及奢侈品並不感冒,商場逛得雖多,但巴黎春天倒是沒來過。
上班第一天,喬舒把專櫃仔細打理了一番,趁着時間早,顧客尚未盈門,先把巴黎春天粗略逛了一下。這麼一逛,她才發現,這裡簡直就是個有錢人的世界,一條看上去灰不溜秋的皮帶也叫價千兒八百。想起自己專櫃裡懸掛的那些內衣,她頓時信心百倍起來。
也是,出入這種場合的,哪裡缺少那點錢。一件內衣三五百塊,真正算不得昂貴。
內衣的名字取得頗具個性,叫“小魔女”,定位18到35的年輕女孩和輕熟女一類。這個年齡段的女人,大部分有點小錢,基本上都有打扮的,還容易有購買的衝動,這是“小魔女”面市短短三年來就迅速佔領了內衣一方市場的首要秘訣。
當然,這些話都是供貨商說的。喬舒還沒有和這位供貨商見過面,僅依靠一個電子信箱聯繫。對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樊越。
商場的空調開得有點低,喬舒覺得手臂有些涼,順手從櫃檯裡取出一條絲巾,隨意地披在了肩上。
這些手感不錯的絲巾雖然吊着牌價,但其實是贈送品。廠家對這個說得很含糊,用安筱的話解釋說,其實是變相給銷售商提供的一項福利。當禮物送朋友,或當商品出售,那就是廠方不予理會的事了。
這會子頗感寂寞的時間段,喬舒突然覺得,這生意經道道還真多。而且,她好像不會很吃虧。
還是安筱說的,天哪,幸好有安筱,她簡直就是個充滿智慧的哲學家,理論家,外兼喬舒的心理疏導師。
安筱說:“商家纔不會做無本生意給你一點小甜頭,它得到的利益會更多。”
喬舒決定下班後挑一條絲巾送給安筱。
中午十一點,商場漸漸熱鬧起來。專櫃今天設計得還算喜氣洋洋,一看就知道是新近入駐品牌。廠方的設計師還真體貼,已經足夠小的地盤,硬是見縫插針地弄出兩個粉紅的軟座包來。喬舒當時看過設計圖,覺得這一點設計讓整個專櫃顯得更爲擁擠了。但樊越回信說,女人很少一個人逛商場,想要女人停下腳步試試你的東西,你就要給她的姐妹準備一個可以小坐的椅子,這樣生意的成交率至少提高四成以上。
喬舒細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她對着鏡子打量一眼自己,今天化了個淡妝,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她輕輕扯扯耳邊的頭髮,然後自鏡中看到了第一個顧客。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整個人收拾得很精緻,渾身散發出一股子有錢人的味道。喬舒無聲地笑了笑,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聰明的,這纔多長時間,她竟然嗅得出人家是否有錢了。
她急忙上前去招呼:“您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女人看也不看她,只答:“呵,我隨便看看。”
聲音有點喑啞,聽來卻有幾份性感。
看來只是覺得新鮮好奇而看看的,喬舒有點失望,但堅持着禮貌地說:“那麼您有需要了就叫我。”
女人終於擡起頭來看她。
女人有一張漂亮的面孔,雖然神情稍顯疲憊,眼角也有一些不容忽視的細紋,但絲毫無損於她的美貌。
女人衝她友好地笑了笑,輕輕點點頭。
喬舒受到了鼓勵,立刻捧來宣傳冊,“這些都是我們公司的主打產品,您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女人的手機響起來,她衝喬舒又是一笑,側過身子接電話,“啊,我在三樓。嗯,我看看……這裡是……”她探詢的目光看向喬舒。
喬舒急忙答:“小魔女。”
她算是明白了,原來是閒逛着等人的,看來生意是沒得做了。她剛在失望着,卻聽到女人喚道:“美女,給我拿這個款的36看看,D杯就可以。”
喬舒大喜過望,一迭聲答道:“好好好。”
女人說:“等會我朋友來了,麻煩你叫她等我一下。”
喬舒趕緊答:“好。”
女人進了試衣間。
喬舒就在門外候着,不時問:“合適嗎?要不要給您拿別的碼?這款穿上去還滿意嗎?我可以給您再拿幾件別的款。”
女人在裡頭答:“咦,穿上去感覺還不錯,好吧,你再給我拿幾件別的款來試試。”
喬舒喜不自勝,樂顛樂顛地趕緊捧來幾件自己一眼就心儀的款。
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猶豫着詢問:“小姐您好……我想問一下,剛剛是不是……”
這把聲音這麼熟悉,喬舒的身子頓時僵硬起來。
她回過身。
迎面撞上的,可不正是周臻書那張熟悉的面孔。
周臻書顯然也大吃一驚,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緊皺着眉,問:“你這是?”
喬舒深吸口氣,原來他就是女人嘴裡的朋友啊。這才離婚多少天,他就陪女人上商場來買內衣了?喬舒不無心酸地在記憶裡尋找,他什麼時候陪她做過這種事?她如果需要金錢,他總應允,她如果還想要他的時間,對不起,他無法提供。
喬舒冷淡地挺直身子,“您好。您的朋友在試衣服,讓您稍等一會兒。”
她穿公司指定的工作服,考慮要長時間站立,特意穿了平底鞋,這讓她在周臻書面前頓時矮了一大截,並且,手裡還亂七八糟地搭着好幾件內衣。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碰面。他仍然探究地看着她,她突然濁氣上涌,喝道:“要不要我做一番自我介紹?”
周臻書在軟座上坐下,氣定神閒,“能給我倒杯水嗎?”
喬舒轉身給他倒水,真有吐口濃痰的衝動。
紙杯遞到他面前,他迅速地看了喬舒一眼,突然問:“沒吐痰在裡邊吧?”
喬舒恨得牙癢癢,努力微笑,“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話我沒聽懂。”
試衣間的門打開來,女人走了出來,看到周臻書便笑,“不是說在樓下等我嘛,非上來幹嗎?”
喬舒咬咬牙。
原來他竟然是這麼一個懂得獻殷勤的男人啊。
周臻書微笑起來,“左右沒事,乾脆上來接你好了。”
喬舒心裡已經問候了他祖宗八代。
女人說:“我隨便試一下,感覺還可以。”
周臻書說:“那就都要了吧。”
不等女人答話,徑直取出卡,“剛纔這位小姐試過的,全要了。”
喬舒微躬身子,“好的,請稍等。”
臭男人,不就有幾個臭錢嘛,有什麼了不起。
喬舒把內衣裝好,主動提出來,“我給您辦一張貴賓卡吧,下次來就可以憑卡打個貴賓折。”
女人笑了,“好啊。”
女人倒沒啥,可惡的是周臻書。
喬舒帶着微笑把他們送走。
眼睜睜地看着女人走着走着,就伸手挽住了周臻書的胳膊。
喬舒拿過手機就要給安筱打電話,兩個年輕女孩走了過來,“咦,‘小魔女’也進巴黎春天了啊。嗨,美女,給我們挑幾款來試試。”
喬舒伸手撫一撫胸口,在心裡安慰自己,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擡起頭,她趕緊笑着應道:“好好好。”
這一忙,一直忙到近兩點鐘。附近專櫃的女孩們開始相邀着吃飯,有人主動招呼她,“姐姐,一塊去啊。”
是個極年輕的女孩子,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很瘦,笑吟吟地走過來自我介紹,“我是江敏。”
喬舒笑着答:“不行啊,我這裡只有一個人。”
江敏眨眨眼睛,“姐姐還得再請個人才行,晚上還有得忙的呢,一個人哪裡吃得消,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看你今天的生意也不錯哦。”
喬舒說:“再好也好不過你們啊。”
江敏賣的是個老牌子,根本不愁客源。一個小小專櫃,同時上班的有三個促銷員。
江敏嘆道:“我們這是看着好罷了。越是老牌子,越是牛。提成低,福利少。還是你們好,新品牌最肯照顧經銷商。經銷商好過,促銷員也跟着享福。”
喬舒笑道:“說到底都是掙錢吃飯的。”
江敏笑,“這樣,我給你帶飯吧。你愛吃什麼?牛肉飯還是叉燒飯?”
喬舒答:“那就牛肉飯吧。謝謝你啦。”
江敏說:“這麼客氣。以後打交道的時間還長着呢。”她自來熟地問她,“姐姐叫什麼?”
“啊。我叫喬舒,叫我小喬姐吧。”喬舒趕緊答。
“OK,小喬姐!”江敏男孩子般地打個響指,轉身走了。
喬舒這才得以真正清閒下來。
那股子憤懣卻也變輕淡了。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她剛纔連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眼下卻只覺得一陣繁花落去的蕭瑟與無奈。
江敏很快回來了,果真帶來一盒牛肉飯。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喬舒只覺得美味異常。作爲回報,她主動送了條絲巾給江敏。江敏樂壞了,一下就把喬舒引爲知己,圍在她身邊絮絮叨叨地八卦起來。商場裡的大部分促銷員都抱着有朝一日搭上多金白馬王子的夢想。大約是看出來喬舒臉上的表情有些驚異,她立刻解釋說:“這可是有過先例的。”
喬舒便笑着附和,“哦。”
看來這些孩子都只看了童話的前半部分。白馬王子和灰姑娘結婚後會幸福嗎?她們一定沒有思考過。
下午四點至六點,商場裡顯得有點冷清。喬舒伸手撐在額上,半夢半醒地打了個盹。
晚上七點,商場再次迎來購物高峰。喬舒的專櫃雖然看的人多,買的人少,但總體下來,營業額還是超出了喬舒的預期。數着鈔票,喬舒心裡多少有些慰藉。這樣看上去,基本生活總不是問題。灰姑娘打回原形,原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出路。
八點半,喬舒開始爲九點的結束營業做準備工作。安筱的電話打了來,“不好意思啊,舒舒。今天佳佳拉肚子了,打了一天點滴,想去捧你的場都沒法子。”
喬舒苦着臉,“老孃今天的第一個客人是周臻書的新歡。”
那頭的安筱吃了一驚,“啊?”她顯然無法置信,“這麼快?”
喬舒鬱悶得要死,“氣得我。”
安筱想想說:“出來。我陪你喝兩杯去。反正佳佳也睡着了,許可在家。”
喬舒有點擔心,“沒關係嗎?”
安筱說:“沒關係。夜色吧,在那碰頭好了。”
喬舒答:“好。”
掛了電話,她仔細地挑着絲巾。必須承認,她在穿着打扮上遠遠不及安筱得心應手,面對一堆五彩繽紛的絲巾頗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但想起安筱至喜歡紫色,最後還是拿了條紫色的了事。
夜色吧就在喬舒新租下的房子附近。喬舒出入小區,總能一眼就看到它的招牌。全黑牌匾,唯“夜色吧”三個字閃着金光,喬舒每次都會打量它兩眼。她從來不去酒吧,但知道那種地方是周臻書這類人經常出沒之地。
也許他是真的有應酬。生意上的客人,或者一羣酒肉朋友。當然也許很可能僅僅因爲,他需要打發一段時間。他並不喜歡面對她,他對她,那一點分寸保持得近似冷淡。
喬舒深深嘆息。
她誠然沒愛過他,但真的不能輕易就把他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