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雙規
由於規劃和具體施工的時間差,還有投資商的各種各樣要求等等原因。各個開發區,各個區縣,要說在城建方面嚴格按照市裡規劃來搞的,找不出一個來,都或多或少的會有出偏差,有的甚至把規劃完全推翻自己重來了一遍。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一切爲了發展嘛。而像這樣的情況,規劃部‘門’、城建部‘門’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沒有說對哪個區縣不按規劃搞建設提出批評的。
可是這一次,刮怪風了。
剛被省委組織部長視察過的開發區一轉眼就又被市城建局點名批評了,徐倩有點‘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尊神。作爲開發區的一把手,徐倩並不怕市裡哪個行局,可是被市裡相關部‘門’批評了,這後面是不是意味着市領導對開發區不滿?
這個問題就是比較揪心了,令人不得不慎重考慮。徐倩是高洪的情人不假,可是她也不可能出一點事就找高洪問情況,那樣子的話,她就別在官場‘混’了,乾脆當專職情人得了。城建這一塊是常務副市長屈‘玉’輝分管的,而屈‘玉’輝的內侄‘女’汪秀琴就在開發區當副主任,這個事情,跟汪秀琴會不會有點關係?
政治無小事,任何一個風吹草動,若是不多加註意,便很有可能在轉瞬間形成狂風暴雨,爲自己帶着滅頂之災。
徐倩覺得,如果是汪秀琴對自己不滿,也不至於會在這上面動文章,畢竟她也是班子中的一員,就算是要搞鬥爭,總不能連這個大局都不顧。況且,像這種事情,就算是說得再嚴重,也沒辦法一擊致命,搞不死對手反而會結下死仇,這對她汪秀琴只有壞處沒好處。汪秀琴想動用市城建局的力量,肯定要通過她姑父屈‘玉’輝,而屈‘玉’輝作爲常務副市長,不可能連這點政治智慧都沒有。
面對市城建局的公開批評,徐倩沒有急着召集班子開會,而是一個電話把汪秀琴叫到了辦公室單獨溝通。
等汪秀琴到來,徐倩就從座位上起身,還給她泡了杯茶,坐到沙發上之後就把城建局下發的要求開發區整改的文件遞了過去:“秀琴,你先看看這個。”
汪秀琴接過文件很快看完,然後皺着眉頭道:“主任,城建局這是什麼意思?簡直無理取鬧,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就下這麼個東西,太目中無人了,我們沒得罪他們吧。”
我還想問你城建局是什麼意思呢!徐倩深深地看了一眼汪秀琴,一臉凝重地表情道:“看來我們跟市裡各部‘門’還是缺乏有效的溝通。市裡的規劃是高瞻遠矚的,但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有許多具體情況需要靈活處理你這幾天沒什麼事吧?看哪天方便,‘抽’空往城建局跑一趟,把情況作個說明。怎麼樣?”
到開發區這麼長時間,汪秀琴是充分見識了徐倩的強勢的,很少見到她這麼和氣地說話,更別說後面還加了個徵求意見的話,這讓汪秀琴覺得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
這種被重視的感覺很舒服,舒服得汪副主任心裡暖洋洋的,可她知道,這只是假相。徐倩說得這麼客氣,並非真的要徵求她的意見,只是作個樣子,說的場面話,實際的意思已經定了,就是指定了要她前往城建局說明情況,當然,說明情況的同時,還必須要把這件事情搞定,別以爲只要說明一下情況就萬事大吉了!
汪秀琴很不想管這個事情,城建方面與她無關嘛。可是徐倩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她如果拒絕了,那就是實實在在打徐倩的臉了。不就是這麼個小事情嘛,對別人來說或許爲難,可是姑父就是分管城建工作的,要擺平這個事情真的沒什麼難度。
只一瞬間,汪秀琴就有了決斷,看着徐倩的眼睛道:“那這樣,我現在就過去。”
領導叫你這幾天之內‘抽’個空,你自己就要自覺,把別的事情都推後,趕緊將這個事情辦妥纔是正經。這個覺悟,汪秀琴在團市委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現在暫時熄了跟徐倩一爭高下的心思,說話做事自然就表現得很果斷很痛快,當然,也很尊重領導
汪秀琴剛走,紀工委書記龔‘玉’勝就到徐倩辦公室彙報工作來了。龔‘玉’勝彙報的工作,自然就是爲了市紀委轉過來的有關招商局長張勁鬆的檢舉信。紀檢系統的垂管力度是比較大的,但橫管力度更大,在接受上級紀委領導的同時,開展工作的時候更多的還要考慮到同級黨委的意見——開發區就是黨工委了。
說句實在話,像隨江開發區這種副處級的開發區,紀工委書記除在了黨工委會議上有一票之外,對於紀檢工作方面,基本上就是個擺設,一般也就起一個上傳下達的作用,就算是管委會一把手同意對某個部‘門’的負責人採取措施,往往會也由市紀委出面實施行動,而不是紀工委自己出現把誰誰誰給雙規了。
當然,有些強勢的有個‘性’的紀工委書記硬要表現出自己強硬的手段,過一把紀檢幹部雙規別人的癮,也不是不可以。
很顯然,隨江開發區的紀工委書記是沒那麼強勢和有個‘性’的。不過,既然有了紀工委書記這個職務,那該走的過場還是免不了的。
市紀委收到的有關開發區招商局局長張勁鬆的檢舉信共有七封,都是昨天收到的,有檢舉張勁鬆在招商引資過程中借招待投資商之名虛報發票大肆斂財的,有檢舉張勁鬆在招商引資過程中收受投資商賄賂損害地方利益的,還有檢舉張勁鬆對投資商吃拿卡要的,更有檢舉張勁鬆對投資商索要‘性’服務的。
其中有一封檢舉信裡還特別提到了張勁鬆的座駕爲一臺奧迪Q7,並且配有照片。
市紀委接到這些舉報信之後非常重視,要求開發區紀工委徹查此事。
在彙報的最後,龔‘玉’勝特別提到,這些檢舉信都是匿名的。
聽完龔‘玉’勝的彙報,徐倩臉‘色’就相當難看了,她沒感嘆什麼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而是覺得有人在針對她!先是城建局那邊對開發區橫挑鼻子豎挑眼,緊接着市紀委就蠢蠢‘欲’動了,目標就是她徐倩的得力干將張勁鬆!
哼,這是市裡有人還不甘心,想給自己難堪呢。市紀委一年能夠收到多少檢舉信?恐怕用麻袋裝都不知道要裝多少吧?怎麼沒見他們都去調查?區區幾封別有用心破綻百出的匿名信,而且是同一時間收到的,並且一收到就雷厲風行直接要求開發區紀工委徹查,這不是針對是什麼?
這個事情,肯定是有人使動了市紀委內部的人,要不然不可能有這麼迅速。但是,市紀委的人恐怕也覺得這個舉報的可信度不高,或者只是想噁心一下人,所以他們自己根本不動,而是轉給開發區紀工委,進可攻退可守。
當然,對付開發區一個副科級的小局長,如果市紀委一下子就直接展開行動,那未免也太小題大作,吃相太難看了——真當開發區紀工委是擺設不成?
上級機關了不起啊,幹工作還是要講個程序的。等到開發區紀工委自糾自查的結果有漏‘洞’之後,市紀委再出面,那就名正言順了。
腦子裡飛快的轉着,徐倩只一瞬間就想了許多,她看着龔‘玉’勝,語調緩慢地說:“龔書記啊,小張是個有能力有志向的同志,他或許年輕衝動了點,但大是大非是分得清的,違反黨紀國法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啊,他爲我們開發區做了多大的貢獻?人紅是非多,有些人就是眼皮子淺。撲風捉影、無中生有、造謠中傷像小張這樣的幹部我是信任的,還徹查,徹查什麼?我看需要徹查的那些告黑狀的小人”
洋洋灑灑一席話,徐倩對張勁鬆的愛護展‘露’無疑,很強硬地表了態,要保護好這個同志,不允許查。
一般的領導,就算是維護心腹下屬,也很少有這麼直接說話的。但徐倩這次就是堅定了決心,張勁鬆才幫了她那麼大一個忙,如果連這麼點小事她都不擋下來,那也太沒點領導的擔待了。當然,她也是對張勁鬆太有信心了,所以才這麼說。她知道張勁鬆連省委組織部長都請得動,而且人家開的那臺車可是省委組織部長的寶貝‘女’兒借給他的,有這麼一尊大神在上面罩着,市紀委動得了張勁鬆?
一幫不知死活的蠢材,要不是不想讓你們知道張勁鬆太多的情況,我巴不得你們下死力氣去查,看最後武部長出面了你們怎麼收場!
龔‘玉’勝臉上肌‘肉’跳了跳,坐蠟了,市紀委要開發區紀工委徹查,徐倩又不準查,他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卻又兩邊的話都要聽,不得已,只好一臉爲難地說:“主任,這個,那市紀委那邊?”
“市紀委那邊我去溝通。”徐倩冷着臉道。
龔‘玉’勝長舒了一口氣,點點頭道:“那行。”
徐倩就又說:“我看,出於對黨和人民負責的態度,你還是找小張談個話。年輕人嘛,思想教育不能放鬆。啊?”
龔‘玉’勝道:“嗯,我對小張的爲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不過談個話也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我們不能放過任何害羣之馬,但也不能冤枉了任何一個好同志,不能讓我們的同志流汗又流淚。”
一個紀工委書記,能夠在事情還沒展開調查的時候就對被調查對象予以肯定,這是很難得的。徐倩對龔‘玉’勝的態度很滿意,臉上這纔有了一絲笑意
張勁鬆被龔‘玉’勝叫去談話,得知有人檢舉自己,並且市紀委都驚動了,他不由得怒火中燒,情緒‘激’動地說了幾句,然後又氣乎乎地表示自己完全可以馬上停職,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調查。
龔‘玉’勝自然又是一番安撫,說徐主任和自己都是相信他的,叫他不要鬧情緒,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安安心心地把工作做好。
安撫之後,龔‘玉’勝又把檢舉信的事情稍稍透‘露’了一點,暗示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要他自己想辦法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從龔‘玉’勝辦公室出來,張勁鬆憋着一肚子邪火。他不用去找人探消息,第一感覺就是苗‘玉’珊在使壞,自己剛和苗‘玉’珊發生了矛盾就出這樣的事情,不是那個睚眥必報的苗‘玉’珊所爲還能有誰?一般人使不動市紀委,而使得動的人也不屑跟他這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一般見識。
他在心裡恨恨地想,真是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
知道了得罪的是什麼人,可張勁鬆卻沒法從根子是解決問題,他總不能跟苗‘玉’珊去道歉吧?哼,通過紀委來查我?來查吧,看你能夠查出什麼!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別說市紀委,就是省紀委甚至中紀委來了老子也不怕!
雖然自己對自己說不怕,但張勁鬆心裡還是有點七上八下,畢竟,在體制內‘混’,誰也不願意自己被紀委給注意到。他給鄧經緯打了個電話,把苗‘玉’珊罵了幾句,又問了些有關苗‘玉’珊的情況。鄧經緯聽說紀委的事情,也吃了一驚,一通安慰之後,便又對張勁鬆說了些情況,原來撞他車的那個小後生是苗‘玉’珊妹妹的孩子,別看才二十出頭,卻是廣強集團的副總經理。
廣強集團張勁鬆知道,那是隨江市本地企業中的代表,實力很強。張勁鬆還知道,開發區陶瓷公司那個因建築質量而垮塌了的廠房就是廣強集團承建的。他還記得石三勇跟他說的事情,廣強集團董事長朱廣強老婆的親嫂子,是苗‘玉’珊的親妹妹。
‘操’,真他媽的,早知道是廣強集團的人,老子在派出所就應該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因爲陶瓷公司的事情,徐倩差點丟了管委會主任的帽子,這令他對廣強集團很不爽。
因爲檢舉信的事情,張勁鬆一上午都心裡不痛快,卻又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然而下午剛一上班,他又被徐倩一個電話急召上樓。
一到徐倩辦公室,還纔剛打了個招呼,張勁鬆就捱了她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他這才知道,苗‘玉’珊不僅僅從紀委那邊下手對付他個人,還公報‘私’仇,動用市城建局來給管委會施加壓力。
太他媽的欺人太甚!老子裝了防彈玻璃有省委通行證的車被你們撞了都只要你們賠了點錢沒搞你們的人,你們以爲老子好欺負?
心裡鬱悶,張勁鬆就辯解了一句:“主任,這個事情根本就不怪我”
“那是不是怪我啊?”徐倩冷哼一聲,一張臉冷得彷彿萬年寒冰,“你看看你都乾的些什麼破事!你多大了?啊?你現在是招商局的局長,是領導幹部,不是街面上的小‘混’‘混’!動不動就打架,打架能打得出名堂嗎?你知道你搞得管委會的工作有多被動?長着腦子是想事情的,動手前你就不能想想後果?”
聽到汪秀琴回來後彙報了事情的原因,徐倩只差肺都給氣炸,但中午約了市紀委一個常委吃飯,她便把這口氣一直憋到現在。媽的,就因爲張勁鬆的一個打架事件‘弄’成這樣子,害得她以爲得罪了哪位市領導,想想就氣不打不處來。
還真是自在‘門’前坐,禍從天上落。
“對不起,主任。”張勁鬆道了個歉,嘴上的話卻沒絲毫放鬆,“我一時大意,沒想那麼多。不過江南山這麼幹也太缺德了,他以前也在咱們開發區幹過管委會主任的,怎麼能這麼不講情面?”
“人家爲什麼跟你講情面?你以爲你是誰啊?”徐倩冷哼一聲,伸手指了指張勁鬆,嘴‘脣’幾動,卻是沒再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
張勁鬆心裡有火,便說:“徐主任你放心,這個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會負責到底。”
徐倩聽出了他話裡的怨念,可這時候她心裡火正旺着呢,也就沒安慰他。在她想來,張勁鬆完全有能力擺平這個事情——人家背後還有一個省委常委呢。
張勁鬆並沒有如徐倩所想的那般去動用武玲的力量,他去找了他舅舅嚴紅軍,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好辦法。嚴紅軍的辦法就是叫他去認個錯,由於幹過多年的市委辦主任,嚴紅軍深知市委組織部長王本綱有多大的能量,得罪了他最寵愛的情人,除了道歉認錯還有別的活路嗎?
從舅舅這兒沒得到想要的東西,張勁鬆也不好跟舅舅說自己和省委組織部長認識的事情,畢竟他只是認識武賢齊,和人家並沒有什麼‘交’情。
第二天上班,張勁鬆就發現很多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很顯然,因爲自己的原因而讓整個開發區跟着倒黴這個事情,應該是在管委會大樓裡傳遍了。這個情況令張勁鬆惱怒不已,卻又解釋不清,整整一天,他都在考慮着是不是來個以牙還牙,自己也找點江南山和苗‘玉’珊的材料往市紀委和省紀委飛雪片?
失眠了一個晚上,再上班的時候,徐倩要張勁鬆去她辦公室。張勁鬆以爲又要上去挨訓,卻不料見面之後,徐倩先是眼神怪怪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又說出一句令他大吃一驚的話:“勁鬆,可以啊,釜底‘抽’薪,一擊必殺,幹得漂亮。我是真沒想到,這麼短短的時間之內,你居然就請動市紀委把江南山給雙規了。”如果您喜歡‘欲’不死寫的《靠近‘女’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