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就是在一片嘈雜聲中,由廉伯、王管事和幾個大管事陪着走進議事廳的。他臉色堅定平和,一身藏藍窄袖袍子,鑲同色雲紋暗繡闊邊,腰纏玉帶。沒戴帽子,只用和袍子鑲邊同樣質地的髮帶扎着髮髻。身後跟着明瑞和明喻兩個長隨,作爲流錦行副掌事的冬兒,則陪在王管事下手,隨着一行人進來。
張謙在衆人簇擁下,面色平靜的走進來,徑直在正中的主位上,從容坐下。
流錦行的東家進來,果然吸引裡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議論的人少了很多,還在議論的聲音也小多了。
張謙沉靜、銳利的眼神再往下一掃,場間立即就安靜下來。
張謙壓着場面,用不徐不疾的語調,把流錦行新的做工方式闡述一遍。沒等人們反應過來提出異議,張謙就用鄭重的語調,暢想了一遍流錦行未來的美好前景,其中就有染工們的手藝對於流錦行的重要性,以及流錦行的勢頭做起來後,流錦行現在的僱工們作爲元老,也會水漲船高。
這時,幾疊裝訂在一起的樣布,送到張謙面前。
張謙說道:“這是流錦行將要出品的緞子和細布的樣布,現在拿下去給各位看看,各位心裡也能有個底。”
看着幾個管事上來拿樣布,再看看下面驚疑不定的衆染工,冬兒忍不住心裡吐槽,原來古人也講究忽悠啊,就像張謙這樣的,這麼大段的忽悠之詞,讓他平靜從容的講述出來,哪裡聽得出半點兒忽悠的意思,那就是發自心底的述說,想不信都不行。
反正冬兒不但信了,還得讚歎:人才啊!真真要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幾個管事把樣布被分發下去,流錦行原來就有的樣品自不必說,就算成色好一些,也算是見過的,令人驚奇的是夾在其中的三種新顏色,這三張顏色的樣布,在市面上就沒出現過。
張謙在底下人們的議論聲有擡頭趨勢的時候,再次開口:“雖然流錦行以後會漸漸使用自己的染方,但是師傅們的手藝依然有用武之地。流錦行所出的、和師傅們同色、或者顏色近似的染方,將替代染色師傅們的方子,交給師傅們的工坊染料子。在下知道,此舉一定會讓師傅們心有失落,作爲補償,流錦行會給相應染工師傅們等同於市面上購買染方的銀子。”
大東主說話果然比小管事有力度,張謙的排場和氣勢擺在那兒,說話也壓得住場子,更何況給出的條件更是優厚。流錦行有了自己的配方,不但沒有把染工們棄之不用,而且還給了他們買方子的銀子。所以,張謙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一件挺麻煩的事情擺平了。
之後就是王管事領着手下派活兒了。他們把十一個顏色的染色差事,分別給八個染工佈置下去,坯布和已經加工過的混合染料一起分發下去。按照輔料房給的說明操作,染色時,需要把不同的染料分不同步驟加進去。
前兩次染色操作,有研發房的年輕染工特意來指導。那些憑藉染坊在流錦行落腳的染工們,看着幾個年輕染工把染色過程,指導的頭頭是道,原本的手藝人的底氣似乎都沒了。流錦行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染方,照這個趨勢,他們手中的染方還有什麼優勢可言?
等到流錦行的染料出來成品,果然和樣布一樣,都是一等一的好/色澤。
直到這時,纔有很多人後悔,沒有像侯師傅那樣,早早把染方買個好價錢。可是,若是翻過頭再想想欒師傅那幾個,又不由得慶幸,若是他們聽了欒師傅的鼓動,拿了違約金走人,豈不是更虧了。
流錦行幾個染工離開,不但沒影響流錦行出湖藍料子,而且流錦行所出的湖藍料子顏色、質地、光澤度更好了一個檔次。流錦行甚至在短時間內,陸續染出了幾種新奇顏色,不禁讓京城綢緞業大跌眼鏡。
憑着幾種新奇顏色的綢緞料子,和穿用過的人的口碑,流錦行生意的興隆程度也上了一個臺階,幾乎要邁進京城一流綢緞行的行列。
各方人士紛紛關注、分析流錦行怎麼會突然發力,而且做出瞭如此成就?有人就分析,流錦行最近半年,甚至過去一年有過什麼變化,爲什麼突然在染色方面有了如此迅猛的進步?
各種消息彙總的結果讓人極其意外,最近半年,只有那個老滑頭廉伯和流錦行掌事王奇護送個女子回京。之後,流錦行的東家張謙,把這個女子擡進後宅做了他的側室。
據說,這個女子就是張謙物色來,給他料理生意的。張謙的側室擡進家門已經幾個月了,卻不怎麼在女眷的聚會上露臉。理由就是,楊姨娘是頂着側室的身份,給張家買賣做事的,姨娘的身份只是爲了在張家的買賣裡做事方便,更是爲了便於掌控這個女子。
還有消息說,在去年年底,張謙曾親自陪楊姨奶奶去了兩次流錦行總號。臨近過年的時候,楊姨奶奶正式被任命爲流錦行僅次於王奇的副掌事。
過起年來,楊姨奶奶領着流錦行一個庫房記事,和一衆僕從、幾個工人,正式上工了,地點就在緊挨流錦行的一個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