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在淑寧女學的行李物品不回楊家,要送去洗染作坊的,和冬兒不一路,所以那輛車已經提前走了。
冬兒和妮子乘坐的馬車,和平時回家休假一樣,輕車簡行,同放假回家的學生們一起,經由二門外,再通過女學大門的盤查纔出來。
這就要離開淑寧女學了,冬兒撩開馬車的車簾,向後望着漸漸遠離的淑寧女學,這就是自己經營的退路。
廉伯和張謙知道自己的想法,沒有對這個想法加以遏制,而是大度的讓自己進到這裡,是示之以誠,也是讓自己能在進入京城女眷的圈子之前,感受並適應這種生活。同時,也能更快的進入自己即將面對的角色。
冬兒也很好的利用了這半年時間,成功的得到江嬤嬤、蔡嬤嬤、管事嬤嬤和幾位教習的認可和好感,女學的這半年時間沒白過,她學了很多東西,也爲她未知的將來做好了鋪墊。
冬兒放下車簾,收回目光,對上關切看着她的妮子和王嫂子笑一笑。三天後自己就要啓程,去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面對不同的人。
二黑原本計劃要在大春成親時回來的,因爲張六爺有差遣,所以耽擱了時間,緊趕慢趕,兩天前纔回到府州城。
二黑帶了八個侍從,護送冬兒一行人進京。二黑把侍從安頓在王管事事先準備好的院子,隻身住進楊家的新院子,和豆豆住在一個屋子。
二黑回來前,廉伯和王管事已經把冬兒和湯先生的行程打點好了,當初給冬兒說媒時聘禮的剩餘部分,也都給齊楊家。另外,王管事要和廉伯一起陪冬兒上京,王管事所管買賣,楊家的鋪面和作坊也交接到留根和康二叔手裡。
冬兒需要帶的物品很好準備的,冬兒這幾年一直在外,沒多少東西留在楊家,楊家基本上沒什麼東西需要,淑寧女學的被褥行李以及日常用品、衣物、飾品等物,直接從淑寧女學送到廉伯那裡,和給冬兒新近置辦的物什放到一起。
湯先生面對王管事帶着人收拾他房裡東西的時候,雖然也不是很願意,但是已經說好的事情,自然不能衝着外人糾纏、刁難,王管事收拾湯先生的物品時也很順利。
二黑回來,合着王管事把冬兒的整個行程又合計一遍,見準備的物什極爲周全,才抓緊時間和發小、朋友們見面、敘舊。
冬兒回來這天,二黑依然在半路上迎着,只是見了個面,說幾句話,就繼續前行,一起回家。
也許是陌生環境的磨礪人成長,二黑明顯已經脫去了最後的一點兒稚氣,儼然是個成熟的青年了。這時,他身形筆直的騎在行進中的馬上,頗有些英姿颯爽的感覺。看那沉穩自若的樣子,比大春都要老練沉着。
康二叔依然候在城門口,冬兒和妮子兩路分開,妮子已經上了自家馬車,還對冬兒殷殷說道:“我先不去女學,你啓程的時候,我去送你。”
冬兒和她揮手,“咱們明天還要一起吃飯呢,你先安心回家,咱吃飯的時候還有的是時間聊事情。”
冬兒和廉伯早早就商議過,冬兒這次走得遠,再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些年,冬兒也有幾個相處的好的姐妹,一家家拜別太浪費時間,兩天根本就不夠用。商議的結果很俗套,冬兒啓程前,請相熟的姐妹們吃個飯,各自送些東西,作爲念想。
順便的,二黑也請舊巷子裡的夥伴、鄰居們一起聚一聚,基本上所有相好、相熟的人也就都能請到、能見面了。
雖然有這樣的安排,妮子這大半年的時間裡,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冬兒朝夕相處的,心裡的不捨哪是多見個面就能消散的,聽了冬兒的話,依然紅着眼圈不停的對着冬兒揮手。
回了家裡,雖然冬兒的行程準備都不在家裡,但是,家裡的氣氛也有了些許的不同。這還是大春婚後冬兒第一次回家,馬車一進門,冬兒大嫂羅氏就迎出來,“哎呀,是冬兒回來了呢。不要着急,等車停穩了再下來。”
冬兒下了車,羅氏又親熱的上前挽着冬兒手臂,笑道:“冬兒你可回來了,家裡還是得有個你這樣有見識的女孩子在家,家裡才熱鬧、有趣,快進來喝個茶、歇歇。”
冬兒臉上堆着笑,口中連連應着,和羅氏一起進了上房楊秀庭夫婦的房間。二黑笑着叫過“大嫂”,跟在兩人身後。
房間裡,鄭氏正在給炕桌上的茶壺續開水。屋角燒着一個取暖的小炭爐,鄭氏提起燒水壺,敞開的炭爐裡,燒的正旺的爐火正吐着通紅的火苗。
冬兒沒順着羅氏相讓去炕上坐,和二黑一起行禮見過鄭氏,兄妹兩個都坐在榻上。
鄭氏一邊把炕桌上的茶水器具往榻上挪過來,一邊說二黑:“冬兒也就算了,女兒家的,不上炕就不上了,你說說你,也是個老大不小的男人了,怎麼就坐在了榻上?”
二黑把鄭氏遞過來的茶盞放到冬兒面前,笑着說道:“這榻也寬大的很,本就是喝茶說話的地方,又上下方便,我倒是覺得好過了炕上。”
鄭氏見冬兒毫不客氣的接過二黑遞過去的茶,竟然還自顧着先喝了一口,臉就有些發沉,再想想她就要出遠門,再說道她讓大家都不開心,也就移開視線,當沒看見。
羅氏又幫着拿了些點心、吃食上來,現在已經將近午時,冬兒和二黑只是謝了大嫂,象徵性的嚐了一點。
因爲楊家現在有了羅氏,王嫂子和巧雲只是進來和鄭氏行了個禮,就回去冬兒的房間,沒有在上房多呆。冬兒還有很多帶回來的物什需要規整,有這兩天冬兒要用的物件,還有早就許給湯先生的棉袍,另外是若干打算送人的小飾品、小針線活兒。
午時,豆豆從學堂回來,進門就興奮的嚷嚷:“二哥,學堂的先生放我三天假,你給我請的假是不?這兩天我可以留在家陪你和姐姐了,是不是?”
二黑笑道:“是啊,高興不?”
豆豆把書袋甩到鄭氏的炕上,一屁股坐在二黑旁邊,“高興。二哥你這幾天辦事可得帶着我,我都多長時間沒見你了,好不容易回來,我還得上學、做功課,根本沒時間和你在一起,你馬上又要走。還有,”說着,豆豆很是不忿的用眼角瞟了冬兒一眼,“二哥你是不知道,我姐她雖然應了個在家的名兒,其實根本就沒在家呆多長時間,每次回來都不肯多呆一刻,立時就要走,我又每天上學堂。這幾個月,我也只是見過她幾次。”
二黑往裡挪了挪,給豆豆騰了個地兒坐,“所以啊,我纔會給你請假,不過你的功課不能拉下,抽時間得補上。”
“行,我現在的功課也好的很了,先生都沒怎麼罰我了。”豆豆拿了個酥餅吃,嘴裡還說着話。
冬兒一聽就笑了,“豆豆,你對自己的要求還真低啊。”
豆豆毫不示弱的對着她說:“我這就不錯了,徐友德都現在了,幾乎天天讓先生責罰、訓斥呢。”
“哦,合着你就和受先生責罰的學生比啊?”二黑問道。
豆豆斜着眼,瞄着二黑,說道:“那是啊,要知道,我們這個學堂裡,就我和徐友德的姐姐在淑寧女學進學,我只要強過他就行了。我不和你們兩個比,”擡手衝着冬兒和二黑一比劃,似乎要把兩人在眼前抹掉似得,“你們兩個不能作數,人家都說,你們兩個是異數,不能用常理視之。”
幾個月不見,自家幼弟就變成了這樣?二黑微微張了嘴,竟無言以對。
冬兒是見慣了豆豆這幅模樣的,微皺着鼻子,質問他:“說話就說話,你那是什麼手勢?噢,以你的意思,我們兩個是異數,然後你就可以忽略、無視我們的存在,打算抹殺了?”
“我哪有這個意思?就你事兒多。”豆豆嫌棄她,轉向二黑,“二哥,你後晌去哪裡辦事?戴上我唄。”
二黑笑道:“行,我和冬兒,還有你,咱們都去老院子湯先生那裡,我還是回來那天在西市看了看湯先生,老院子也時長沒回去了,這次去,順便也見見大家夥兒。”
鄭氏也說:“是該去看看,咱們搬家的時候你不在,也沒打大家夥兒打個招呼,趁着這個時候,回去見個面去,再謝謝鄰居們幫忙。”
中午,一家人齊聚,熱熱鬧鬧的在堂屋吃了午飯。
午休過後,在後院一個小間房裡休息的車伕,把停在後院的馬車趕出來,送姐弟三人去涼山街老院子去。
二黑依然騎着馬跟車,豆豆鬧騰要騎馬未果,只好求其次,和車伕一道,坐在車轅上,和二黑說這話兒。
馬車車廂裡坐着冬兒和巧雲,由於有二黑兄弟兩個跟着,王嫂子就留在楊家院子,幫着冬兒再做些針線。
湯先生這幾天依然出攤,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按時按點了,即使扛着幌子出去,大多也是在會晤舊友,在家的時間都是收拾一些捨不得扔掉的書籍和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