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第二天清晨要早起上書房的緣故,我進宮後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現在終於解脫了,那麼晚上,就可以做些別的有趣的事兒了,比如,夜探皇宮。
皇宮,自古以爲就被喻爲陰氣最重,最容易鬧鬼的地兒,而夜晚的紫禁城,承載了多少不甘的靈魂呢?
是夜,我換上特意準備好的平底布鞋,開始了我在紫禁城中的夜遊經歷,既然無法改變要呆在這禁城裡的事實,總要找點好玩的事情來娛樂自己吧,然而,我望着宮道兩旁時明時暗的燈光,在燈光中若隱若現的宮室,不經意的打個冷戰,或許,該叫上十四小魔頭的,一個人,有些冷清啊。
不過,現在去找,也不算晚吧,勾了勾脣角,我拐向兆祥所。
走着走着,一陣若隱若現的笛聲傳入耳中?誰在吹笛?好奇心忽起,我尋着笛聲摸了過去,推開一扇虛掩的院門。
月光,毫無阻攔的一瀉而下,如水,給開得正好的桃花平添一段清雅的風情,和着白日裡粉紅的嫵媚,渲染出讓人無法抗拒的景色。然,最讓人驚豔的,怕是樹下的吹笛之人了吧,可惜,被我的腳步聲打擾,他正帶着不可思儀的望着我。
呵呵,既然都請不自來了,我跨進院門,一個安穩穩當當的請了下去,“給十三阿哥請安,十三阿哥吉祥。”
“堇泓格格不必多禮。”顯然,胤祥已經恢復了他的鎮定和微笑,果然不愧是修煉成精的人物。
“十三阿哥果然風雅,在這樣的月夜中獨自奏笛。”我笑笑,加重了獨自兩個字,掃一眼站着的胤祥身前古琴,他,這是在等人,還是再做什麼。
胤祥無所謂的聳肩,“不過是把它搬出來曬月亮而已。”
他的話,全部進入我的耳中,卻反映不出來該有的意義,他,爲什麼會做這個動作,天皇貴胄,皇子阿哥,怎麼會做這個流行於二十一世紀的動作,深呼吸兩口氣,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許,只是個什麼也不能說明的巧合而已。
“曬月亮?十三阿哥說笑了。”我勉強說笑着,喉嚨有些發緊,好多年了,沒體驗過緊張的感覺了。
胤祥只是笑而不語。
“十三阿哥。”沉寂一會兒,我忽然開口。
“格格有何吩咐?”胤祥有禮的問道。
“吩咐不敢當,只是方纔在院外聽到十三阿哥的笛聲,很好聽呢,可不可以請十三阿哥再奏一曲?”我期待的看着他。
胤祥手中竹笛上掛着結子畫出一個完美的圓,“敢不從命。”
“等下。”
“?”胤祥動作一頓,不解的望着我。
“十三阿哥,平日裡聽那些曲子都有些膩味了,不知十三阿哥有沒有什麼新鮮的,我沒聽過的曲子可以奏呢?”
他挑眉望望我,隨即一笑,舉起笛子,一串優美的旋律迴旋在風中,陌生,而又熟悉。我眼睛的酸澀感越來越重,猛然一閉,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心情卻奇異的一點不顯苦澀,慢慢的,淚水也不流了,等他準備開始第二段的旋律時,我幾步上前,往他放着的琴前一坐,手一劃,琴聲和笛聲相和,天衣無縫。
感到背後的視線,我回頭一笑,點頭示意他繼續,一直到曲子的最後,我開口隨着曲聲唱出最後兩句,“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一曲終了,我回首,笑吟吟的看着一臉驚疑不定的十三阿哥胤祥,然後站起身來問道,“你平時上網嗎?”
他想也不想立刻答道,“當然上。”
“QQ呢?”
“哦,我比較喜歡用MSN!”
兩句話一說,兩個人愣在當場,然後,然後,相互給了對方一個熊抱。
“同志們辛苦了。”我熱淚盈眶。
“爲人民服務!”他也毫不含糊。
激動一陣子後,兩個終於想起這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的人決定好好坐下來討論一下人生。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我一坐下就開口道。
“康熙二十五年,我這個身體出生還不滿一歲的時候。”他爽快的答道,全沒了往日那種溫暖的微笑中帶着疏離的神情,“你呢?”
“康熙二十八年,一出生的時候,感覺像是轉世。”我道,又緊接着問,“那如果你是借屍還魂的話,真正的胤祥不是已經……”
“當然不是,”他笑着接上我的話,“我只是額娘借來靈魂讓胤祥的靈魂得以休息而已,所以,他還活着。”
“那你的身體裡,有,有……”我有些結巴,好詭異的情景。
“對,”他倒是毫不在意,“有兩個靈魂,所以,有時候出現的是我,有時候是他。”
“你們,交替着出現?”我張口結舌,這,這是什麼情況?
“不,”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現在基本上是他了,我很少出現,而在三十七年以前,則全是我。”
我眉頭一皺,敏銳的捉住他話裡的話,“三十七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長大了而已。”輕描淡寫的,他一句話代過。
他不想說,我也不強問,只是,“那你怎麼辦?”
胤祥給我一個淡淡的微笑,淡得幾乎融化在這月色中,看得人從心裡泛出疼痛來,“再過兩年,會消失吧,這是額娘招我來時就定好了的。胤祥很好,他不想讓我消失,但他能做的,不過是讓我多多休息,延長我存在的時間罷了!”
“你……”我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我因爲無權也不想揹負別人的命運而不願同情別人的話,那麼眼前這個呢?我也不會麼?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看着這個和自己有些相象的人,決定實話實說,“我在想要不要同情你。”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俯後仰,好半天才停了下來,“那麼結論呢?”
我皺起眉頭,“不知道。”
“你看,我是那種需要別人同情的人麼?”胤祥衝我一揚眉。
“不是。”一句話,我豁然開朗,我果然沒有看錯,他,應該和我一樣吧,盡人事而聽天命,除了他自己,沒人可以令他過得不幸福。
“喂,你唱歌,我伴奏好不好?好久沒聽過流行音樂了,我吹笛子又沒法自己唱。”
“好。”
那一夜,桃樹下,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