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輕搖慢緩中度過,如同微風吹拂過水麪一般,波瀾不驚。關客很久沒有過如此有規律的生活了,他每天準時七點半起牀。打理完衣裝後,他就會到小區面對大路的一家包子店裡吃早餐。早餐通常很簡單,四個小包子和一碗海帶湯或者小米粥。他每一次喝那小碗的米粥時,都會感到一種特別的潤滑,悠長的香味一直殘留在口中,回味無窮。
他不再與小區的人們形同陌路,雖然關客還是喊不出大部分人的名字,但還是能認出一兩位老人,與他們在包子鋪裡照面時,也會打上一兩聲招呼。
八點一刻左右,關客會準時出現在輝煌大酒店的董事辦公室。“董事長好”的聲音從一樓響起,然後飄向二樓。關客對着那些向自己鞠躬的人,點頭微笑示意。
公司裡明文規定,董事長上班的時間是早上的八點,而在這個時候,關客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也不知他是不知道這個規定,還是故意想要遲到那麼十五分鐘。
不過他的到來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只不過是讓這些下屬們,早晨例行一次的喊上一句:“董事好。”然後就各忙各的事罷了。
導師永遠要比徒弟來的晚上那麼一點的,所以劉子君來到酒店的時間,通常是在接近九點的八點五十分。她的模樣看着實在不像是一個導師的模樣,更像是一個時尚大腕。她的每一天穿着都不一樣,昨天穿綠,今天穿紅,但毫無疑問,穿在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時尚界新近一兩天剛出的品種,別緻,奢華,絕對是典雅與高貴的象徵。
時尚的衣服,再配上超一流的身材與臉蛋,很少有男人能夠抵擋住如此誘惑。
關客每一天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會被她的美麗所吸引,然後纔會想起對方導師的身份。
一想到“導師”,關客忍不住就想吐槽:劉子君雖然是管理系的學生,恐怕也不知道“管理”兩個字應該怎麼寫。
辦公期間,他們二人都在打遊戲,區別只在於,一個死的快些,一個死的慢些。漸漸的,工作人員間就有了這樣的說法:兩個最高的領導者啥也不懂,就知道打遊戲!
偷奸耍滑的人,趁此機會能多偷一點懶兒,就多偷一點兒懶;盜用公共財物的,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以前,廚房的師傅們只敢趁着主管不注意的時候,偷吃一點那麼些剩下的菜品殘渣,而現在,他們連廚房裡的一些餐具也敢帶回家了。
一些看不見的角落裡,物品在不斷的減少,隨着關客看着辦政策的持續推進,一些倉庫和雜物間漸漸變得空空蕩蕩,彷彿被土匪洗劫過了一樣。
當然,這所有的變化,關客當然看不見了。令人慶幸的是,財物科的人,雖然也想把看着辦的精神繼續發揚光大,但還是沒有卷着鈔票跑路。拿走一兩件公司的事物,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要是拿走“大筆錢財”,被人抓住之後的下場,可不是所有人能夠承受得住的。輕一點兒,也要你蹲個十幾年的牢。重一點兒的話,紅崗幫的人會直接抹殺你在這個世界上的肉體之身,讓你變成飛灰隨着風兒遊蕩。
爲了性命着想,財務科的人雖然看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但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關客當然看不到暗地裡的各種行動,恐怕他就是看到了,也依然會坐在辦公室裡,繼續着他每半分鐘就會死亡的“最後一人”遊戲。
他和劉子君從早上打到晚上,還差一刻就到六點半的時候,兩人就開始提前下班了。在他們看來,晚一點和早一點下班並沒有什麼區別,那麼爲什麼不早一點下班呢?
所謂上行下效,又或者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兩位上司的親自帶領之下,員工們的下班時間竟也不知不覺間提前了半個小時,他們由原本的六點半下班,而改成了六點鐘了。當然,還會有一些死腦經的人死守着規矩不放,非要等到六點半才離開酒樓,但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在六點鐘的時候,就已經脫下了工作服。
兩人來到樓下的大門口,通常會分道而別。關客要回到家裡,繼續照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劉子君則要回到學校的宿舍中,和她的男朋友隔着千里萬里進行視頻聊天。
日子就在這樣平淡的生活中緩緩流逝,關客的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早晨,他會看一眼睡覺的雪兒,上午,他可以欣賞到劉子君的美麗,而下班的時候,知道家裡有一貓一狗等着自己,內心也會感到很開心。
而這一天一天循環的日子,終將有一天被打破。
2981年7月24日晚,關客與劉子君像往常一樣的告別。他雖然知道他這個名義上的師傅,有一個遠在國外的男朋友,但卻並不是瞭解很多。他只是欣賞她的美麗,卻並不想追求她,所以她的男朋友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關客越是不問,劉子君越是好奇。每一個見到她的男性朋友,在得知了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之後,都會刨根問底的追問,他們一邊極力吹捧自己,一邊極力貶低着她的男朋友。她通常都會保持禮貌着微笑的,然而心底深處,對於他們的自吹自擂實在感到可笑。
而關客就有所不同了,他的眼神赤裸裸的表達了對她的欣賞,而且只是欣賞。他把她當成是卓絕的風景,而非是牀上的尤物,這讓她感覺不錯,但也有一絲的失望—她還是希望關客能多問問她男朋友的事情,她好炫耀似得向他描述一番,不過既然他始終沒有問,她也不會主動說出來的。
再又一次如平常般的道別後,關客站在門口,一時之間並沒急着離去,而是看着劉子君的背影,思索着什麼。
關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好歹朋友一場,能提醒的就提醒吧,於是他對着快要沒入黑暗中的窈窕背影說道:“對你的男朋友好一點兒吧!”接着又在心底裡跟上了一句,因爲他快要死了。
劉子君疑惑的轉過頭,衝着他明媚的笑了一笑。她的笑容足以蓋過路燈的微弱光芒,照亮即將到來的沉沉黑夜。“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關客向她揮手告別,並接着重複上一句話道:“對你的男朋友好一點兒吧!”
劉子君見他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好像特別希望自己能夠記住。他的話語,彷彿帶來了厚重的未來,有着陰霾的未來,沉甸甸的未來。這未來,把她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她明媚的笑容僵硬了一時半刻,更加疑惑的說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有些東西是不能說出來的,因爲說出來別人也不會信的,所以不如微笑着沉默。關客微笑的向她擺了擺手,算作是告別。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的告別是一天還是永遠。
關客回到家裡的時候,阿貓阿狗竟然一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真的是很難看見的景象。阿黑通常都是處於弱勢的一方,他雖然很看不順眼那隻貓的囂張跋扈,但卻不敢公然反抗。人家有囂張的本事,你能有什麼辦法?
阿黑想着,等你這隻黑眼貓勢弱的時候,一定要你好看。他已經想到了如何讓這隻花貓好看,那便是揪住對方的一對尖尖耳朵,淺搓慢揉的羞辱他!
阿黑的脊背靠坐在沙發上,電視沒有看進去,倒是意淫了很多東西。
花貓舒舒服服的蹲坐在沙發上,由於站在高處,他的個頭竟可以比阿黑還要高上那麼一點。花貓雖然也能聽懂人說的話,腦袋也很機靈,但還沒強悍到可以聽見阿黑心裡話的程度,否則的話早已一爪子拍向了他的狗臉!
花貓斜撇了阿黑一眼,見他老老實實的坐在地板上,很是乖巧,不由伸出毛茸茸的左爪,在阿黑的頭上摸了那麼一摸。
阿黑用討好的眼神看了花貓一眼,然後還是老老實實的端坐在原地看着電視。
平常時日裡,這一貓一狗總是打冷戰,誰也不理睬誰,像今日這般親密互動的,肯定有什麼特別的緣故。
廚房之中叮噹作響,是雪兒在做飯。飯菜的香味已經無可抑制的飄滿了整個房間。
關客的鼻子嗅了嗅,對雪兒說道:“你今天怎麼起來得這麼早?”
雪兒溫柔的眼望着他,說道:“我以後不會睡那麼長時間的覺了。”
關客開懷的笑了起來:“看來你已經徹底恢復了。”
“這些天來感謝你的照顧。”
“不不,是我應該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雪兒微微一笑:“舉手之勞,不要太在意。”她高聳的鼻樑上閃爍着晶瑩的汗珠,關客想要幫她擦去,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便什麼也沒有做。
“救命可是大恩,怎麼能毫不在意?”
“是你先救的我,所以我才救的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太過在意。”雪兒一邊說着,一邊享用起了自己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