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基地的這些老教授,赫爾梅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盧戈曼在醫學方面的水平最高,他決定要按照盧戈曼所說的試一試。但嘗試的前提是,需要取得關客的同意,並且要警告盧戈曼留有分寸,別一個搞不好,把人給殺死了。
他讓阿梅通知盧戈曼,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大意是同意盧戈曼的方案,但要謹慎進行,不能危及關客的生命。在進行相關實驗之前,他還讓盧戈曼與關客談談,“態度要好一點兒,如果對方始終不同意,那就算了。”赫爾梅斯這樣說。
盧戈曼當時點了點頭,說他一定會按照赫爾梅斯的意願行事,絕不自作主張。但他想的是,既然老先生同意了,實驗就必須進行下去。實驗體的態度並不重要,老先生的態度才最爲重要。
盧戈曼也以爲關客會很抗拒。現在的年輕人,總是要和老一輩的人對着幹,他自己的兒子就是如此,讓他做什麼,他就偏偏不做;讓他不做什麼,他就偏偏要去插上一手。
但當來到關客的房間,把來意一說,關客竟然同意了。關客說:“好啊,我總不能白吃了你們這麼多天的東西。”
盧戈曼意外地看着他:“我以爲你不會同意。”
關客:“赫爾梅斯先生對我很好,我爲什麼要不同意?”
盧戈曼有些失望,他帶來了幾個便衣異能者,準備在關客不同意後強行將他帶走,現在看來卻是多此一舉。
盧戈曼說:“跟我來。”
關客二話不說,跟在了老醫生的身後。
盧戈曼的實驗室並非在六十八層,而是在第三十二層。幾人是坐電梯上去的,關客從電梯裡出來,只覺得第三十二層比六十八層還要冷清。
四周的光線很晦暗,在遠一點的地方,已是完全看不清了。第三十二層比第六十八層還要冷清,站在走廊上,有置身空無一人的洞穴之感。
盧戈曼帶頭向前走,關客稍微落後一個肩膀的距離,跟在他的側後方。盧戈曼走了三步,頭頂上的燈就啪的一聲亮了。
盧戈曼說:“這裡的燈都是感應燈,只有感應到下面有人後,纔會亮起來,大大節約了能源。我們雖然是大公司,但也要注意節約。”
他一邊說着,一邊向前走。走到哪裡,頭頂上的燈就會亮起來,而走過去的燈,就會暗下來。盧戈曼就像是一個吸光器一樣,走到哪裡,燈光就照到哪裡。
關客笑着說:“我還以爲你是喜歡聚光燈的感覺,原來是因爲要節能啊。”
盧戈曼:“公司節能並不是說公司的經濟很差,而是要提倡環保節約的理念,我們可以把省下來的錢留作他用。”
沒過多久,盧戈曼就領着大家來到了一個實驗室的門口。他摸出身上的鑰匙開門進去,屋子裡面的燈在啪的一聲輕響後,自動亮了起來,而外面走廊上的燈則自動暗了下去。
關客進屋一看,發現盧戈曼的實驗室至少比麥克朗的大了三倍。裡面擺放的設施與麥克朗的實驗室相差無幾,不過空出的地方要多一些。
盧戈曼:“請躺下。”
關客躺在手術檯上。
盧戈曼:“需要我給你打麻醉劑麼,我要在你身上劃出一道傷口來,放心,不會太深,只要破開表皮就好。”
關客:“那打一針吧,我從小就怕疼,看見針尖有些發怵。”
盧戈曼在實驗臺上開始搗鼓,他說:“我以爲你不會要我打麻醉劑的。”
關客:“爲什麼,難道怕你下毒?反正都到實驗室裡了,要下毒早已經給我下好了。”
盧戈曼將注射器豎起來,彈了一下,一縷水線向空中射了出去。他拿着注射器來到關客的身邊,另一隻空着的手將關客的衣袖往上卷,他拍打了一番,尋找關客的靜脈。
盧戈曼:“不是下毒的事。現代的年輕人麼,總愛鑽牛角尖,我以爲你會通過不打麻醉劑來表現自己的堅毅。”
關客:“我可不會爲了那種虛無縹緲的榮譽感而讓自己受罪。”
盧戈曼將針尖對準靜脈,一下刺了進去。他的手法可比外面的有些護士好多了,關客只感微痛。
盧戈曼:“我可聽說你爲了一個女人,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在關客的一生中,這樣的女人只有兩個,一位是他的第一個戀人,一位是讓他敬重的雪女士。
關客:“爲什麼每個人都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我已經說過了無數次,我不是捨己爲人的時代楷模,只是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罷了。”
盧戈曼將注射器拔出,在他的手腕上貼上膠帶。他開始把一些大型儀器往手術檯前面搬,那些跟着來的便衣異能者則一聲不響地幫忙。
盧戈曼道了聲謝,他不必親自動手了,繼續開始和關客聊天。
盧戈曼:“我可以聽聽你的理由麼?”
於是關客把對赫爾梅斯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盧戈曼聽完以後,點點頭,說:“你果然像老先生說的那樣,有些迂腐。”
關客:“這不是迂腐。如果我不做這樣的事,就會渾身難受,總會感覺有什麼我必須要做的事,而我沒有去做。我想你明白這種感受吧。”
盧戈曼:“我理解,就像一個實驗沒完成一樣,我總是惦念着它。”
關客:“如果我不跟在她的左右,不去保護她,我會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是爲了別人,而是爲了自己。”
這時,便衣異能者已把一些器械擺放好,盧戈曼開始調試。主要是顯微鏡的方位要觀察好,這樣才能馬上觀測到關客體內活躍的細胞。
盧戈曼:“我可能要在你身上劃出不止一道傷口。”
關客:“那是要劃幾道?”
盧戈曼:“不知道,就看我能不能完全捕捉到一個細胞的內部結果了,很有些運氣的成分。”
關客嘆了口氣:“希望我身上不會是遍體鱗傷。”
盧戈曼:“不會,至多三五道傷口,我就能完成我的工作,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關客:“好吧,不相信也不行啊,你說是不是?”
在盧戈曼的示意下,一個便衣異能者從實驗臺上的一個盤子裡,拿了一把手術刀。
盧戈曼把顯微鏡推到關客的手臂的上方,又校正了三分鐘左右的角度,纔對便衣異能者說:“動手吧。”
也沒看便衣異能者怎麼動作,只是手腕一動,關客的臂膀上已經多出了一道血紅色的傷口。
盧戈曼:“好了,可以了。”他將眼睛湊到顯微鏡上,同時兩隻手控制着顯微鏡不斷下移。在觀察的同時,他還能分心說話:“麻醉劑的藥效怎麼樣?你沒感覺到痛吧?”
關客:“沒什麼感覺,只是有些冷。”
關客的傷口不會迅速癒合,所以盧戈曼很輕易地就看到了一個細胞的內部結構。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都快要豎在一起了。
正如先前所猜測的那樣,關客體內的基因確實與常人不同:他的細胞基因竟與猴子的基因十分相似,因爲對變異猴子研究得很久,所以他對猴子基因的特殊片段十分熟悉,而這些特殊的基因片段也在關客身上出現了。
可是,不同於猴子細胞的瘋狂繁殖,關客傷口處的細胞沒那麼瘋狂,它們再生的速度也只比常人快一點兒,還沒有到瞬間就能使傷口復原的地步。
另外盧戈曼還發現,關客體內的基因排列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地方,都在時刻變化着,不變的地方,也就只有和猴子基因相似的那幾斷基因片段了。
他是第一次看見基因的排列會變化的,他試着找出規律,但始終沒有發現,它們的變化雜亂無章,似乎根本沒有規律可言。
盧戈曼一看就看了一個多小時,他保持着半彎腰的姿勢一動不動。作爲醫學者,都很有耐心,可是關客可並不耐心,他說:“到底觀察出來了沒有?”
盧戈曼:“再給我一點時間。”
關客:“拜託,我總感覺一個世紀已經過去了,而你還趴在顯微鏡上。”
關客的傷口處開始結疤,在盧戈曼教授的觀察下,關客體內的基因變化開始變慢,同時那幾處與猴子相似的基因片段竟然也開始出現了變化,這又打破了盧戈曼的認知。原來,關客體內所有的基因都是可以變化排列的,只是因爲他的身體需要這幾段基因序列,所以才組合出來。
盧戈曼看着看着,不覺冷汗冒了出來。當傷口快要完全結疤後,關客體內的基因排列也在趨於穩定,從整體上來看,大體和常人的基因無異。
他從沒見過會變動的基因序列,更沒見過會自動調整的基因序列。他想到了老先生的一句話,具體是什麼他已記不得了,大概意思是,細胞好像是活的一樣,能根據外部的情況自己做出調整。
關客在手術檯上靜靜看着老醫生,突然說道:“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吧,你看你的汗都落在我身上了。”